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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玉阶寒-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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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临一眼便看见了那个低了头的少女,她和初见时一样绾了堕马髻,一双眼睛淘气的四处张望,看谁呢?顺着她的目光,原来是镇远大将军。要不是都站在这殿上仔细看,还真没发现他们长得那么相似,看来朕要赐大将军兰陵王面具了,这样的俊美面容哪里吓得倒敌人。
皇后早已定好是恭王的女儿韶华,禹临走上前去,毫不犹豫的把金簪插在韶华头上,韶华笑着回礼,掩不住得意之色。奕萍并不知原委,心里顿时一凉,脸色也黯了下来。
奕柏把妹妹的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暗叹,这其中的厉害关节只待以后让娘再慢慢解释给她听罢,也不知她能不能明白。
禹临又取了玉簪在手,笑吟吟地朝奕萍走来,一抹娇红浮上奕萍的脸颊,禹临小心翼翼地将玉簪插入奕萍如云乌发,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人生难得一相逢”。奕萍不虞有他,只以为是皇上的调笑,甜丝丝地微笑着还礼,“谢皇上恩典”,前一刻那一丝遗憾早已被她抛之脑外。
见妹妹终是立了贵妃,奕柏也松了一口气,真心地为妹妹高兴。
除了立韶华为皇后,奕萍为莲贵妃,皇上还立了云妃和莹妃。
选妃之后便要至皇陵行祭祖大典。
禹临携了皇后,莲贵妃,和两位妃子,在文武大臣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地往皇陵去了。
一路倒也平安无事的到达皇陵,只有奕柏无端地觉得空气中渗出一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龙辇凤舆一停,小和子便扶了皇上下来,接着是皇后,萍贵妃,没想到皇上竟转过身,伸手去扶那萍贵妃,顿时宫女太监四周大臣全都面面相觑,连皇后也变了脸色。
奕萍见皇上伸手来扶,也知是失了礼数,可既然皇上伸了手,也不容她不扶,便扶了皇上的手缓身下来。
此时,忽然传来咻咻急响,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直往皇上飞去。奕柏想也不想,掏出粒碎银,手一挥,噔的一声打在了箭身,那箭晃了一晃,速度稍缓,却依旧飞向禹临。
奕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过皇上,侧身一挡,那箭竟狠狠地钉在她的右肩上,奕萍钻心一痛,顿时晕倒在皇上的怀里。
电光火石间,奕柏已站在皇上面前,面色沉重地望向四周。
“抓刺客啊,抓刺客!”惊呼声不断。
左侧的树林里沙沙的传出一阵声响,御林军齐刷刷地往那里扑去。奕柏眯着眼睛纹丝不动,片刻,御林军便抓住一名持弓的汉子。此时,奕柏注意到右侧的树上轻轻飘下两条人影,奕柏望着那熟悉的颀长身影,突然心澈澄明,身形微闪,刚要起身去追,却听到一阵喧哗,那持弓的汉子服毒自尽了。
只稍稍一楞,那两条人影转瞬便消失在树林里。
回朝之后,禹临大怒,将此事交由燕王彻查。奕柏自然知道,燕王是什么也查不出来的,即使查出点什么,也不过是替死鬼而已。
奕萍却伤得不轻,好在奕柏打偏了那箭,去势已缓,再加上并未伤到要害,虽是沉重,却无性命之虞。
禹临见奕萍沉睡不醒,又惊又怒,竟把十几名御医全都招来会诊,还扬言若是萍贵妃有半点差池,定要他们统统陪葬。
是夜,禹临留宿莲贵妃的月霞宫,一夜未寝的陪着她,第二日竟未早朝。
第二日奕萍一睁眼,就见禹临紧抓住自己的手,满眼血丝地看着自己,心头一暖,便想起身行礼。
禹临忙止住了她,“你躺着吧,想吃什么,朕叫人去弄。”奕萍随意点了几样清淡的粥点。
禹临守在一边,她又躺了会。待御膳房把东西送了上来,禹临亲自拿了垫子,扶她坐起身,又亲自端了粥,还怕粥凉了热了,先自己尝了一口,才拿了匙子一口一口的喂她。
进了食,又歇了好一会,禹临见奕萍精神好些,便坐在床沿,让奕萍偎着自己,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些闲话,等奕萍说着说着睡着了,又不忍碰醒她,就这么坐在床边,轻轻揽着她。
就这样陪了奕萍三日三夜,到第四日见奕萍已好了许多,禹临才放心的回寝宫休息。
宫女太监们哪里见过这般光景,心里都知这位主子现在可是皇上的心头肉,更加小心伺候。
而皇上四日未早朝,可是天大的事情,朝中议论纷纷,锋头直指萍贵妃,尤其是皇后的父亲——恭王。
第五日,禹临早朝提起的第一件事就是莲贵妃救驾有功,加封为皇贵妃。
满朝震惊,可莲贵妃舍命护驾,大臣们均亲眼目睹,竟无人能驳。而恭王虽护着女儿,亦不敢得罪镇远大将军,终于到了嘴边的谏词,还是吞了下去。
而奕柏一一看在眼里,有些为妹妹担忧,转念一想,自己手握三军,皇上此时又对奕萍恩宠有加,只要妹妹在宫里万事小心,也没什么好怕的。
良田美婢,金银珠宝,皇上的赏赐几天陆续不绝,这日,皇上的恩典又传到镇远将军府,表彰奕柏当日救驾有功,皇上赐婚,将吏部尚书之女许络晴许配与他。
接了圣旨,奕柏一时间哭笑不得,就连颜夫人都变了面色,气血上涌,晕了过去。
吏部尚书的女儿?奕柏突然想起,年初好象就是他来求过亲,没想到这次居然求了皇上赐婚,真是——奕柏用力一挥袖,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十二章 洞房烛泪
    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
雪韵做梦般恍惚着穿了嫁衣,带了凤冠,坐在轿子上到达夜郎王殿的。
是从奕萍走后的某天开始的吧。
至于她为什么连招呼也没打就走了,没有人知道。
只记得七夕过后的第一个早上,奕萍和她爹就消失了,消失得那么彻底,仿佛他们从不曾遇见过。是不是所有走方郎中的生活就如同气泡般随时会消失呢?
接着是某一天的晚上,惕利和西祁不知从什么地方回来,西祁喝得烂醉,几乎是被惕利架回来的。
惕利的脸色很不好,冰一般的冷,眼睛里却又好象火一般的烧着,看着让人很担心。一直以来的他虽然有些凶,有些不易亲近,可是从来没有这么让人害怕过,就好象发怒的虎一般随时会把人撕成碎片。
回南疆的路上,西祁病了,病得很重,我觉得他是不想活了,我不很明白他,如果有一天惕利突然不见了,我会很伤心很难过,可我还有一生的时间,我可以慢慢去找他,哪怕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后来,大约是惕利劝了他什么,他一点一点地好起来,可我知道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他了。他笑得少了,话也少了,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他眼里那孩子般的明澈不见了,现在的他,更象惕利了,站在云端般飘忽不定,总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回到南疆,惕利就向父王求婚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主意,我觉得自己的中土之行是我这一生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真是如梦如幻,如果是梦的话,那么神啊,千万不要让我醒来。
轿子停了,帘子被一只手掀开一角。
雪韵透过垂在额前层层叠叠的明珠玛瑙,看见那只手。她伸出手去,轻轻地抓住了那只大手。
手很凉很凉,但是雪韵觉得很塌实,有那只手牵着她,便没什么好怕的。
她恍恍惚惚地行了礼,由那只手牵着进了新房,然后惕利便走了,外面的酒宴正欢,她坐在床边,龙凤烛烧得正旺,烛火一晃一晃的,映得房里红彤彤的,真的好象梦一样。
十月初四,易嫁娶。
镇远大将军府的喜宴热闹非凡,隔了几条巷子都能听见人声。
许络晴披了鲜红的盖头温婉地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才微微一挺腰,盖头上的穗子轻轻地摇摆。
“夫人,将军他醉了,已在书房安歇,您也早些安歇了罢。”是个丫鬟的声音。
许络晴没有说话,丫鬟也懂事地悄悄退了出去。
良久,许络晴才长吁一口气,自己揭下了盖头。看表情,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松了一口气,眉眼舒展着,倒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听说爹第一次提亲就被镇远大将军挡了回去,这次是爹求皇上下了圣旨,他才迫不得已娶了自己的吧。看来他也不中意自己呢,如果真是那样倒也很好,纵使不能举案齐眉,也可以相敬如宾,日子倒不见得会有多难捱。
她脱了嫁衣,吹熄红烛,独自安心的睡了。
惕利踉踉跄跄地踏进房,新娘子就坐在床边,轻轻取下她的凤冠,他凑近了,眼前是那么好看的一张俏脸,很美很美。
“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春宵苦短。”他低声调笑,见新娘子害羞地低下头,笑着把唇贴了上去。
她的唇有一种烧心的烫,烫得心很疼,还是会疼的啊,我以为它早已麻木了呢。我与她的唇舌纠缠,霸道的索取,听见她娇声呢喃,“夫君。”
我觉得自己很凉,喝了那么多酒,还是很凉,凉得几乎要发抖,我知道那是不敢面对的透心和绝望。我急切的索取那个温热的身体,她婉转承欢,手却死死地捏住床单,可是这样,更让我闭起眼睛,不愿也不敢好好看她。
如果——如果我在一生中未曾遇见过那个女子,我会不会把心交给我美丽的新嫁娘?
“奕萍……”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叫出了声,那在心中念了无数遍的名字,我以为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带她回来,可是,她竟嫁给了那个皇上。
我想我这一生都无法忘记,她面对那支箭的眼神,那样的从容不迫,那样的毫不迟疑,那支箭射在她的肩上,而她的眼神刺穿了我的心,比箭伤更可怕的是心伤啊。
身下洁白的躯体轻轻一震,她听到了么,我竟然在这样的晚上呼唤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她会恨我吧。可是我多么希望她是奕萍,她是奕萍啊!
我很想对雪韵说一声“对不起”,可是在我决定娶她的那一刻,伤害早已造成,还会继续,一声抱歉什么都不能改变,不如怨我吧,恨比爱至少来得爽快。
惕利闷着嗓子发出一声低喉,整个人跌落尘埃,睡了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会有个好梦,梦里她在朝我笑。
奕柏打开窗,月色很明,天很高,风无声无息,秋虫叫个不停。
鲜红的礼袍在月色下流淌,血一般的颜色。
看着新房的烛火熄去,风带走一声轻微的叹息。
奕柏慢慢坐下,给自己斟满了酒,“举头望明月,对影成三人。”
一杯,一杯,又一杯。
他终于沉沉醉去,没有见到红烛落下了一滴热泪,一转眼又凝在风里。
第十三章 行围秋狩
    新婚次日一早,奕柏去了校场。
颜战颜武显然对奕柏的到来惊讶万分,异口同声,“大将军,你怎么来了?”
奕柏不答,转身看向校场中部的平地,此时一队骑兵正在演练骑射。
策马张弓,回身发箭,一排羽箭铮铮出弦,钉在前方的草人上。
“好!”奕柏击掌喝彩。
“你叫什么名字?”他指着领队的一名年轻将领问。
那将领飞身下马,上前朗声道,“秉大将军,小人蒋笙。”
“此人尤善骑射,现任骑兵队长。”颜战说。
“哦?”奕柏满意地点点头,回头拍了拍颜武的肩膀,“听说你夫人为你添了个大胖小子?”
“这家伙,第一次当爹,连儿子都不敢抱,说是怕摔了他”,颜战笑着打趣,“大将军,你说说,他哪有点副将的样?”
颜武尴尬地笑笑,黑黄的面皮涨得紫红,“大将军,别听他胡诌。”
奕柏看着颜武也有些好笑,“叫什么名字?”
“尚未起名。”颜武突然跪了下来,“末将斗胆,请大将军赐名”。
奕柏沉思片刻,“就叫程肖吧,望他以后和父亲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颜武咚地一叩至地,“谢大将军”,语音已有些哽咽。
颜战颜武俱是颜家家将,即使已官至副将,亦是颜府家奴,天朝制度,为奴者不得考取功名,不得私自婚配,所出儿女亦为人奴仆。如非主人恩典,终身不能脱籍。
奕柏让孩子恢复颜武的本姓,即是帮颜武的儿子脱了奴籍,这不仅是给了程肖一个名字,更是给了他一个不同的将来。颜武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奕柏扶起颜武,又转身对颜战交代,“把那蒋笙调做我的随侍”。
不久之后便是秋猎。
秋猎乃是天朝皇家盛事,亦是世家子弟显示本领,争得圣宠的大好时机。鲜衣怒马的王孙贵胄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咻”的一声利响,呼哨刺破长空,鹰鹫齐飞,几十只猎犬飞奔出去,扬起满地尘土。
奕柏在马上暗自冷笑,与其说是狩猎,不如说是屠杀。
突然横里窜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禹临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狐狸,那黑色毛尖上隐约是一层细雪。这是只银狐!所谓银狐并非全身毛白若雪,而是全身玄黑,背上披霜,四蹄踏雪。
禹临一喜,扬鞭跃马,大叫一声,“让朕来。”奕柏脚上一蹬,便跟了上去。禹临抽出羽箭,拉满弓弦,一箭正中银狐。
“喔——呜——”四面传来响亮欢呼。禹临左手拉住缰绳,右手高举弓弦,得意扬扬,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银狐抬起漆黑的眼睛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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