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传奇-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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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择端最关心的还是未婚妻的下落，忙打断他的话头，问道：“那么他找到陈小姐没有？”
“唉，这就不知道了。陈云凤是官宦人家有名的才女，要是落在童贯、童仲父子手中……”周老实怕过分刺激张择端，不忍再往下说，“也许不至于吧。”
张择端还抱一线希望，问：“现在有那人的消息吗？”
“那人来无影，去无踪，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实模样。老百姓暗地里叫他无影侠，仇恨他的人都叫他鬼剃头。去年闹腾一阵子，开封府三班衙役沿街巡逻，挨户搜查，也没逮住。这几个月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不过，这都是百姓流传的，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张择端肝肠寸断，热泪直流，周老实也陪着唉声叹气。半晌，张择端咬牙切齿地拍案而起，道：“童贼害得我岳父家破人亡，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周老实吓得连忙去捂他的嘴，叮嘱：“张公子，你一个文弱书生，无权无势，只求平安无事就是福气了。京师到处是童贯父子的爪牙耳目，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和陈家有瓜葛。”
这时院里传来两个人的谈笑声：
“仙翁，果然不出你所料，小御街又出奇闻，你猜李师师选中了一个什么样的新郎？一个无名小卒，一个看热闹的穷书生！哈哈！”
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我为她测过八字，此女乃天上星宿下凡，贵不可言，说不定将来还会进宫当娘娘哩！她慧眼识人，看中此人必有奥妙。”
“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那些王孙公子干瞪眼，白生气。我看此事绝不会风平浪静，好戏还在后头哩。” “那也只好任其自然吧。这事已经足够京华百姓饭后茶余谈论一阵子了。今日老夫过于劳累，明日再和刘老爷闲扯。”
接着是开门声，关门声，院落又归于一片沉寂。周老实悄声道：“这是小店两位常住的客人，一位是在大相国寺算卦相面的先生，一位是候补县令。我这里的客人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奉劝公子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你刚才说的那些事，小老儿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权当没听见。切记切记！”说罢哆哆嗦嗦地走了。
胭脂兽童仲窝着一肚子火回到府中，看什么都不顺眼，拍桌子，踢板凳，见啥摔啥，就连他最宠爱的“活暖手”、“香唾盂”两个丫鬟也莫名其妙地挨了两耳光。仆人们呆若木鸡，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童贯家是东京的老门老户，家道小康。传说他少年时也是浪荡子弟，拈花惹草，十五六岁就勾引本族中的堂妹，把姑娘的肚子弄大了。族长下令要把这对伤风败俗的狗男女一同坠石沉河，童贯闻讯连夜逃窜，走投无路，便托一个宦官引荐，净身入宫当了太监。恨无媚骨，幸有长舌，他凭着一副伶牙俐齿，把登基不久的风流天子赵佶哄得团团转，从此官运亨通，青云直上。当年，童家出了这个不肖子弟，自叹家门不幸，对他净身入宫更是引以为耻，断绝了和他的一切来往。那位怀孕的姑娘被父母逐出家门，无奈投奔童家，童家不认这壶酒钱，她只得流落远方，再也没有音信。童贯飞黄腾达以后，童家态度马上改变，重叙家谱，又千方百计去寻找那位被遗弃的姑娘。那姑娘早因贫病交迫而死，只留下一个三四岁的孤儿，便是童仲。童贯为了掩盖他年轻时的丑闻，对外宣称收养了一个孤儿当养子，少数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是他的亲生骨肉。童贯对童仲从小就娇养溺爱，百依百顺，无论怎样荒唐，他都看着顺眼。
有其父必有其子。膏粱子弟不务正业、不学无术的通病，童仲身上全有。他特别擅长玩女人，比乃父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爱玩弄处女，曾公开扬言：“宁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他玩处女不惜代价，往往一掷千金，还添置全套行头。东京妓院的老鸨都知道他这一怪癖，凡有要开苞的清倌儿都要先送给他过目，只要他相中了便留下过夜，多则三天，少则一夜，便弃之如破鞋烂袜，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他淫乐时，必服春药助兴，花样稀奇古怪，手段毒辣残忍，叫人羞于启齿，更难以形诸笔墨。有的少女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留下终身不愈的创伤疾病；有的少女不堪凌辱，乘他发泄过兽欲熟睡时，羞愤悬梁自尽。这种事民不告，官不究，无非是多花点银子，从未给他带来麻烦。凡是经过他的手的姑娘从此再也没有了女人的羞耻之心，什么样的嫖客全能应付裕如，这正是妓院鸨母求之不得的事。可是东京各妓院里雏妓谈虎色变，提起他都不寒而栗，因此送他个外号胭脂兽。
染指东京四大美人是童仲很久的心愿。他曾向玉面狐蔡肖央求，把家妓勾魂凤郑珠娘交给他玩一夜，愿以辽国馈赠的千里马作为交换。无奈这小子光口头答应，就是不肯兑现，有意吊他的胃口。他也曾闯入禁军营地，搂住俏观音苏姣姣纠缠不休，不巧被铁面无私的殿前都虞侯杨威将军撞见，乱棍将他打出军营。杨威是大名鼎鼎的杨家将后裔，负责皇城和皇帝的安全，赵佶对他很器重，连童贯听说儿子挨揍也只好吃个哑巴亏，不敢兴师问罪。后来他打听到勾魂凤七八岁破身，俏观音十四岁接客，千人骑，万人压，就是弄到手里也是喝人家的刷锅水，说啥也提不起兴头了。而飞将军李师师和冰美人颜玉洁出污泥而不染，至今仍然是黄花闺女，便把矛头指向了她俩。
想吃空心菜，来了个卖藕的。今天李师师公开招婿，他认为正是天赐良机，必定手到擒来。天底下的女人无非喜欢权、钱、才、貌，这四样法宝他一样不缺，东京无人敢比。不料李师师这个贱婢不知好歹，害得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世上再美好的东西，如果自己不能占有，还不如毁灭它。想到这里，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声咋呼道：“童林，快请四大金刚客厅议事！”
童林应声而去。一会儿，凶神恶煞般的四大金刚奉命来到，纷纷施礼就座。他们是金兰结拜的异性弟兄，老大飞天鼠卞勇，善使双钩，身手不凡，爬杆摘旗，不费吹灰之力。更兼他足智多谋，遇事不慌，随机应变，往往能化险为夷，三人对他言听计从；老二钻地龙丁闯，爹娘制造他时差了一火，就像没烧透就出窑的二红砖，面目丑陋，头脑简单，凭着动不动就玩命的蛮劲，一双铁锤闯荡江湖，也无人敢惹；老三翻江蛟石太，有一手过硬的水下功夫，能睁着眼在水里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行动自如，身上暗藏十二把匕首，惯会飞刀杀人；老四穿花豹王风，轻功极好，身如飞燕，穿房越脊，如履平地。他惯使迷药暗器，喜爱采花盗柳，奸杀良家妇女不计其数。这四个人结成一伙，纵横江淮十几年，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血债累累，是世人皆曰可杀的江洋大盗。童贯奉命南下江浙监察花石纲时，路上收伏了他们，又见他们各怀绝技，便充任贴身卫士。回京后，就留在府中看家护院。童贯怕他们贼性不改，旧病复发，轻易不准他们出门，免得惹事生非。
童仲见他们如见亲人，哭丧着脸嚷道：“诸位师傅，少爷今天栽了！”
钻地龙丁闯敞胸露怀，骂骂咧咧：“谁活得不耐烦了，敢在老虎头上蹭痒？少爷叫他半夜死，管保他活不到五更！”
翻江蛟石太一拍胸脯，吼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是我们兄弟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穿花豹王风抱拳拱手道：“公子有用着小人之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还是飞天鼠卞勇遇事稳重，挥手制止道：“弟兄们别急，听公子把事情说清楚，咱们再做计议。”
童仲添油加醋地把今天的遭遇诉说一遍，咬牙切齿地道：“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穷书生竟然抢占了我的美人，你们马上去替我报仇雪恨！”
“公子说怎么处置他？”
“把他弄得不死不活。”
“咋算不死不活？”
“给我把他那玩意儿割下来。想死死不了，活着不自在。”
四大金刚一阵狂笑，道：“少爷这招高，叫他今夜痛快不成，明早自个投奔老爷，请求进宫当差。”
“母狗不摇尾，公狗不上架。李师师这个小贱人，也给我破了相，脸上栽几朵‘花’，看她还臭美不臭美！”
四人齐道：“遵命！”
“事成之后，千金重赏。我在这里摆酒设宴，静候诸位佳音。”
四大金刚回到住室，仔细商议今夜行动，卞勇道：“天子脚下作案，不比穷乡僻壤，眼力头要活，手脚要利索，活要干得恰到好处。万一失手出了人命惊动开封府，往后就麻缠了，还得有人替咱擦屁股。”
三人齐说：“不必交待，我们都是老手，不会出岔子的。”
“今晚兵分两路，两个弟兄扮成嫖客，从正门进去，有意挑眼拨刺，大闹一场，把妓院的人都引到前面来解围，两个弟兄乘机从后墙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完成公子交给的使命。”
“照此办理，万无一失。”石太猫哭老鼠假慈悲，“就是见了美人漂亮的脸蛋，怎么忍心下手呢？”
王风一听李师师的芳名，早就心猿意马，蠢蠢欲动，淫笑道：“哥哥心软，就把她交给兄弟侍候吧，准保她销魂夺魄。”
石太又改变主意，道：“你也不能吃独食。好，你打头炮，我当镶边大臣，也尝尝东京第一美人的滋味。”
丁闯觉得太吃亏了，嚷道：“甘蔗没有两头甜，你们好事想占全。不行！咱们不是君子，就来个小人协定，姑娘你俩玩，赏金俺俩分，不许反悔！”王风、石太无话可说，只得答应。
卞勇心里明白，重头戏实际在前边，非亲自出马不可，当下笑道：“偷嘴的猫儿打不改。如此也好，只是奉劝二位贤弟不要因小失大，误了正事。”
王风大乐：“哥哥放心，只要一炷香时光，花活刀活全干完。”
当下四人分头准备。卞勇、丁闯换上华丽的衣衫，手执摺扇，一步三摇，俨然是出手阔绰的嫖客。正是乍暖还寒时节，何用执扇？原来宋朝的各种扇子，其功能早已大大超出了扇风取凉的作用。途中遇到熟人不愿打招呼，便可用扇遮面，交臂而过，各行其便。美人一把团扇半遮面，既可掩饰真实表情，又能增添神秘色彩，一举两得。精工制作又绘有名士字画的摺扇更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是互相馈赠的礼物，也是王孙公子附庸风雅，藉以炫耀身份的装饰。嫖客们利用摺扇进行赌博游戏，评书艺人利用它当道具，因此这件东西是不可或缺的，这也是卞勇的精细处。再说石太、王风二人，把利刃、暗器、伤药、迷香等作案工具一一准备齐全，放在各自的锦袋内，又换上紧身夜行衣靠，外罩普通宽袍方巾，从外表什么也看不出来。
夜深人静，鼓打三更，四大金刚悄悄出了童府，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
美人们喝罢喜酒，尽兴而归。小御街又恢复了平静，家家关门闭户，黑灯瞎火，惟有师师府大门洞开，宫灯明亮。几里花街不见一个行人，只有两个小贩依旧守在门外。东京食分数等，衣分几色，各行各业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服装，规矩很严，不准乱穿，所以一看人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是干什么的。这二人，一个是卖馄饨的，长得虎背熊腰，膀乍腰圆，只是穿的那身行头似乎是借来的，衣袖刚搭胳膊肘，白布围裙像块兜肚，盖住胸脯盖不住肚子，模样显得滑稽可笑；另一个是卖胡饼的，长相很平常，衣着举止都像个正儿八经做小买卖的。二人见不会有顾客了，索性把挑子挪到正对门口，像两个把门将军挡住道路。
飞天鼠卞勇和钻地龙丁闯嘴里哼着淫词滥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摇大摆走进小御街。接近师师府才觉情形似乎不对，那个卖馄饨的彪形大汉老远就双手拤腰，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俩。那个卖胡饼的小贩一屁股坐在面案上，大腿压二腿，冲着他俩冷笑。要依丁闯的脾气，早一脚把挡路的担子踢飞了，卞勇老奸巨猾，使个眼色不许他节外生枝。他俩从彪形大汉身旁走过，打算从扁担底下钻过去，进师师府寻衅闹事。卖馄钝的小贩忽然出手，疾如闪电，势若游龙，左手五指抓住卞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