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传奇-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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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儿扳着手指如数家珍,道:“著名词人周邦彦老夫子来得最早,四大公子全都到齐,连大名鼎鼎的江世杰也来了。可以说东京有头有脸的人一个不缺!”
杏儿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看樊楼店主何天雄没来,他也是个风云人物呀。”
何天雄是东京最大酒楼的老板,风华正茂,富可敌国,又不同于一般锱珠必较的商贾,为人豪爽,挥金如土,号称“赛信陵”。苏姣姣沉吟片刻,道:“去年京师骚乱,多亏何天雄上下周旋,才化干戈为玉帛。听说此人不近女色,从不寻花问柳。他自己在樊楼就养了几十个粉头,不乏天香国色,他却从来没有染指过,也算一条难得的英雄好汉。”
颜玉洁是个有心人,低声说:“据说他和妻子青梅竹马,情深意厚,妻子不幸病故,就发誓今生不再续弦。”
郑珠娘嘴一撇,道:“什么不近女色,全是假装正经,我就不信世上有不吃腥的猫儿!要是碰上我,叫他看看姑奶奶的手段,管保他乖乖地喝老娘的洗脚水。”
众人一片哄笑,心里未免觉得是个遗憾。只有师师姑娘始终不动声色,一言不发,洗手焚香,虔诚地跪在管仲像前,默默祈祷。娼业自管仲始,饮水思源,功不可没,管仲他老人家当之无愧地成为娼业的开山祖师爷。历代娼妓都敬管仲像,祈求他英魂不散,庇佑娼运亨通。今天,师师姑娘虽然另有所求,也只有向他跪拜了。众姐妹触景生情,联想到自己的命运,各怀心事,鸦雀无声。
金线巷是一条偏僻幽静的胡同,粉墙朱户,建筑精美。这里的住户全是五品以上的京官,出入皆鸿儒,往来无白丁。难怪刘京一听金线巷就对张择端刮目相视,殷勤指路。张择端走进巷口,意识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岳父一家时,怀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乱跳。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听说东京是个笑贫不笑娼的地方,人情淡薄如纸,自己两手空空来投靠高官厚禄的老泰山,万一他是个势利眼想悔婚怎么办?自己是个生性淡泊、不求功名的布衣,未婚妻陈云凤是名门千金,万一她嫌贫爱富,不甘俯就怎么办?自己性格耿直,不善交际,身为贵公子的小舅子陈云龙万一水火不相容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踌躇起来。又一转念,这也好办,果真如此,扭头便走,一刀两断。宁可孑然一身浪迹天涯,也不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他按照父母生前所说,鼓起勇气,登上路北第五家台阶。抬头一看,不由一愣,只见朱漆大门紧闭,正中交叉贴着官府封条,虽然天长日久,风雨剥蚀,支离斑驳,但枢密院的大印依稀可辨。他怀疑走错了地方,仔细观看,门楼上方结满了蜘蛛网,门旁钉着一块黄底金字的木牌,上书一行笔力苍劲的大字:“御史中丞陈朝天宅邸”,正是岳父老人家的手迹。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恰似数九寒天倾下一桶冰雪水,浇开八片顶阳骨,来了个透心凉。
随着一阵“嚓嚓嚓”的脚步声,从巷底走过来两个人。前者五十开外,白净面皮,三绺黑须,身穿锦缎夹袍,道貌岸然,有种高不可攀的气派;后者年少,青衣小帽,奴仆打扮。张择端像见了救星,抢先上前几步,深深一揖:“大人,请问陈朝天家有何变故?”
老者本来微微含笑,一听“陈朝天”三字,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脸色倏变,装做没有听见,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张择端不解其意,兀自发呆。那仆人回头朝陈宅努努嘴,又挥手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叫他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张择端丧魂失魄、浑浑噩噩地离开金线巷,脚步蹒跚,漫无目的地走去。他心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陈家出了什么事?岳父和陈家姐弟怎么样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他猛然自省,光揪心也不是个办法,得赶快找个安身之地,查清事情真相,再作打算。他四下观望,此时夕阳西下,正处闹市中心。眼前一座巍峨雄伟的建筑,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画栋雕梁。临街正楼檐下悬挂一方巨匾,上书“樊楼”二字,龙飞凤舞,铁划银钩。这里原来就是誉满神州、闻名中外的东京最大酒楼。此刻楼前彩旗招展,顾客盈门,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张择端无心观赏,匆匆从店前走过。
他走不多远,发现一家屋宇高大、富丽堂皇的客栈,门前悬挂两个大红灯笼,分别写着“高”、“升”二字,一些骑马乘轿的客人出出进进。他看着“高升”二字,想到眼前的困境,不由发出苦笑。目光一掠,紧挨着“高升”是一家寒酸的客店,不容多想,便奔了过去。
师师府客厅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往日这里是嫖客最得意的天堂,一在厅里落座,院里所有的姑娘便从屏风后鱼贯而出,排成一串,搔首弄姿,争媚斗妍,任客人挑选,客人看中谁,便搂抱入室,尽情取乐。今天颠倒了个个儿,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客人们大都熟识,表面上寒暄,暗地里较劲,今天要拼个你死我活,第一个占有李师师。
候选者中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四大公子,坐在大厅的中心,神情傲慢,如同鹤立鸡群。坐在首位的是蔡京的小公子蔡肖,此人五官端正,风度翩翩,才过宋玉,貌压潘安。四个人中数他长得排场,也数他心眼最多,人送外号玉面狐;第二位是大内总管梁师成的侄子梁业,面黑皮粗,其貌不扬,厌文好武,耍枪弄棒,现任禁军统领,负责维护京城治安,人送外号黑判官;第三位是皇帝最宠爱的司贵妃的表哥贾仁,此人长得很怪,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半边脸似哭,半边脸像笑,办起事来心狠手毒,人送外号阴阳脸。其实,无论他衣着多么华丽,也掩盖不住骨子里的市井无赖相;再一个就是胭脂兽童仲,他因为路上耽搁来晚了,只得敬陪末座,感到浑身上下不自在。这四个活宝,既是酒肉朋友,狼狈为奸,又是天生对手,明争暗斗,比着挥霍,比着荒唐。特别是蔡肖和童仲,像他俩的老子一样,千方百计,绞尽脑汁也要压对方一头。蔡肖冬天烤火嫌麻烦,就把双手伸进丫鬟的内衣,捂在乳房上取暖,美其名曰“活暖手”。童仲不甘落后,除了如法炮制外,还有新的发展,一咳嗽就让丫鬟凑上来嘴对嘴接痰,美其名曰“香唾盂”。他们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经常举行联床大会,各携带一名美女,狂赌滥饮之余,都脱得一丝不挂,在地毯上滚成一团,发泄兽欲,全不知人间有羞耻二字。自从去年明姬公主下嫁,蔡肖当了东床驸马,野马戴上笼头,再也不敢胡做非为了。梁业和比他大几岁的俏观音苏姣姣相好后,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拜殿前都虞侯杨威将军为师,骑马舞剑,弯弓射鹄,一心一意练起武功来。他还让叔叔梁师成在禁军中补了个缺,俨然成了正人君子。贾仁自知和司贵妃是硬攀上的亲戚,后台不硬,便另辟蹊径,整天领着狐群狗党,削尖脑袋,到处钻营,挖空心思发横财。这样一来,花花太岁声色犬马俱乐部无形散了伙。每当童仲想起此事,常叹英雄无用武之地,颇有点凄凉寂寞之感。
客厅里那些风流名士,无人搭理四大公子,一半是清高,一半是厌恶。惟有那位长摆怪客江世杰和他们亲密无间,谈笑风生,引得人人侧目而视。
江世杰在梁业耳畔嘀咕了几句,黑判官腾地站了起来。朝众人拱手道:“诸位,兄弟先说几句。今天是俏观音的义妹李师师的良辰吉日,我和姣姣姐相好,她的义妹就是我的义妹,特地前来捧场。我可没有野心独占花魁,说句良心话,就是师师看中了我,我这副尊容也不配。”
客厅里一片笑声。玉面狐也站起笑道:“我也声明,我是奉明姬帝姬之命来瞧稀罕的,吓死我也没有胆量拈花惹草。”
黑判官脸色一板,手握剑柄,道:“丑话先说头里,师师姑娘选中谁是谁的福气,谁也不许拈酸吃醋,寻衅生事,不然的话,我黑判官梁业认得你,这位无情的朋友可认不得你!”
童仲见一下子少了两个强硬对手,阴阳脸贾仁又不在话下,看情势李师师非他莫属,顿时又得意起来,大声嚷道:“说得好,谁不服先滚出去!”
众人心说,只要你们四大公子守规矩谁还敢捣乱?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伴随着环佩叮咚、衣裙窸窣之声,一队衣衫华丽、浓妆艳抹的美人从屏风后鱼贯而出,分列两旁。这些美人都是东京上等妓院挂头牌的红妓,特地歇业帮师师办喜事的,所以都是装模作样,一本正经,不像往日打情骂俏,卖弄风骚,即使见了熟识的嫖客也只是点头示意而已。接着转出来三位美人,中间的这位年纪略大,手持一束刚折下的杏花,秋水为骨玉为神,芙蓉如面柳如眉,神态庄重,俨然是一尊圣洁的女神;左面这位身材苗条,纤秾适中,目不斜视,眉宇间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右面这位体态丰满,肤如凝脂,一双美目流光溢彩,仿佛长着钩子。她俩环肥燕瘦,一个手捧托盘,一个怀抱酒坛,侍立左右。
这三个美人如同天仙下凡,害得许多客人伸长脖子,瞪圆眼睛,贪婪的目光似乎要剥光她们所有的衣服。四大公子见这些人丑态百出,不禁暗中发笑:“正主儿还没出来呢,真是没出息!”
俏观音苏姣姣轻启朱唇,声音珠圆玉润:“承蒙诸君错爱,大驾光临,为行院增辉。今备薄酒,聊表谢意。舍妹师师尚未梳妆完毕,还劳诸君稍等。咱们行个酒令,击鼓传花,以助雅兴。”
冰美人颜玉洁将托盘放在茶几上,上面摆着三个大海碗。勾魂凤郑珠娘打开酒坛,斟得溜沿满,道:“谁输了就罚他喝三大碗,谁也不许装孬种耍赖!”
乖乖!客人们都吓了一跳,酒量小的休说三碗,一碗下去保准烂醉如泥。
大厅后庭正中用竹帘隔出一个小阁子,开始谁也没有注意是做什么用的,现在忽然从里面传出了鼓声。透过竹帘,可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位盛装姑娘玉腕轻挥,鼓声咚咚。
那束杏花在客人们手中飞快地传递着,人人提心吊胆,惟恐鼓停花留,受罚喝酒。出乖露丑事小,耽误了选新郎事大。杏花传到江世杰手中,他却没事人似的,捧着杏花左右端详,又放在鼻子下深吸花香,脸上一副像是嘲讽别人又像是笑话自己的古怪表情,良久才舍不得似地把花束传给旁边的人。他那玩世不恭的神态似乎深深刺痛了击鼓少女的心,激愤之情通过密集的鼓声宣泄出来。
杏花在大厅中的客人手中传递了三圈,奇怪的是鼓声依旧没停,人们都不知击鼓者葫芦里卖的啥药。院里的客人涌到厅前探头探脑,想看个究竟。一位衣着普通的年轻公子被后面的人拥挤着,身不由己地跨进门槛。
杏花又传到江世杰这里,他连正眼也不看,不知怎么一挥衣袖,那束杏花便凌空飞去,正打中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那位公子的胸膛。那公子下意识地双手捧住杏花,贴在心口,生怕损坏似的,目光却盯在江世杰脸上,仿佛要询问什么。恰在这时,帘内的鼓声嘎然而止。
人们将幸灾乐祸的目光全集中在此人身上。只见他浓眉大眼,两颊红润,一扫文弱书生那种苍白无力的气质,灵秀之中洋溢着一种健康粗犷的野性美。苏姣姣手端托盘走到他面前,笑吟吟道:“公子,你输了得认罚。”
那公子慌忙把目光收回来,面色发窘,二话不说,端起大海碗“咕咕嘟嘟”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瞬间,风卷残云,三碗酒下肚,面不改色,气不发喘,抹了抹嘴,说:“这酒劲儿不大。”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就连素以海量闻名东京的江世杰也暗中称奇。
那公子转身欲走,苏姣姣上前拦住道:“请哥儿随我到后堂叙话。”一群美人立即上前把他围起来,嘻嘻哈哈,拉拉扯扯。
“怎么,还要罚?”
“对,后堂还有一瓶劲大能醉刘伶的美酒,请你品尝。”
那公子冲厅外拱手道:“诸位放心,她们一片好意,盛情难却,不会出事的,我去去就来。”话音未落就被群芳簇拥着消失在屏风后面。
众人见他举止不照道,说话缺心眼,不由哄堂大笑。冰美人和勾魂凤上前卷起竹帘,击鼓美人展现在人们面前。只见她不施脂粉,天然风韵,正如古人描绘的绝代佳人,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生得恰到好处。她就是李师师。客人们俱筋软骨酥,灵魂出窍,大厅内外顿时鸦雀无声,都被镇住了。
李师师目光一掠,裣衽施礼,随即在郑珠娘、颜玉洁的伴随下翩然离去,犹如昙花一现,何其匆匆。
苏姣姣高声笑道:“舍妹已经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