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传奇-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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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砰”地被撞开,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位腰挎长刀的青年公差,疾步扑到床前,带着哭腔问:“娘,您老人家出了啥事?”
老妇人缓缓睁开眼:“下桥时不当心扭伤了脚。多亏这位大仁大义的张公子伸手相救,不然的话……”
朱明义是个孝子,上下打量张择端一眼,感激涕零,二话不说,双膝下跪,“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公子大恩大德,请受小人一拜!”
张择端慌忙搀起他:“区区小事,实不敢当。你回家我就放心了,在下另有急事要办,恕不多留。”说着扭头便走。
朱明义紧追几步,恳切道:“公子既有要事,小人不敢挽留。不知有无要小人效力之处?”
张择端心中一动,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犹豫道:“我想打听一个人。”
“我生在东京,长在东京,附近地面上人很熟,就是在街上碰见一条狗,我也能认出是谁家的,只要有名有姓就难不住我。”
“邻近金线巷住有一位含冤而死的陈朝天,你可知他的女儿陈云凤的消息吗?”
朱明义脸色倏变,横眉立目,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
朱明义“嗖”地拔出明晃晃的腰刀,架在张择端的脖儿梗上:“老实说,你从何处来?”
第四章 感恩戴德朱家母子护良善
第四章 感恩戴德朱家母子护良善
巧取豪夺周氏父女受欺凌
看到儿子突然变脸,恩将仇报,老妇人大吃一惊,挣扎着爬起来,喝斥:“儿啊,你怎么这样对待恩人呢?”
儿子一反常态,没有理睬老娘,对张择端冷笑道:“好,不说也罢,乖乖地跟我到开封府走一趟,决不难为你。”
“他可是个好人呐!”老妇人扑下地来紧紧抱住儿子的双腿,喊道,“张公子,快跑呵!”
朱明义挣脱不开,急得头上直冒火星,道:“娘,你好糊涂,他可是朝廷捉拿的钦犯,牵连上要满门抄斩,家灭九族啊!”
张择端下意识地向门外跑了几步,一听这话又掉头折了回来,坦然地道:“我倒要请教公差,不知在下犯了何罪?只要言之有据,罪证确凿,我马上投案自首,不劳公差动手,也决不牵连无辜!”
他态度光明磊落,言语不卑不亢,大出朱明义意料。心中嘀咕,看他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草莽野寇,别是我走了眼,莽撞地恩将仇报,那才叫人家捣脊梁骨哩。想到这里,态度缓和下来,见老娘仍紧抱双腿不松,连哄带劝地把她抱到床上躺好,说:“娘,你老这是何苦呢?此人来历不明,儿就不能盘查一下吗?”
老妇人鼻涕一把泪两行,呜咽道:“你咋也和你爹一样,一吃衙门里的饭,良心就让狗吃了呢。别忘了,你爹就是干了亏心事,遭老天报应,不得善终的呵!”
“嗨,别说了!”朱明义连连跺脚,道,“我就是凭良心办事,才没有一点油水,让您老人家过这穷日子的。别说贪赃枉法,大捞一把了,就是遇事送个顺水人情,小抓小挠,也能让你老吃香的,喝辣的。”
“娘不稀罕。你快放了张公子!”
朱明义忙去门外看看动静,反手把屋门关严上闩,然后盘问张择端:“你和陈朝天有何瓜葛?你打听陈云凤干啥勾当?”
张择端见事已至此,瞒也无用,索性把自己的家世和来京的遭遇略微诉说一遍。朱明义听后松了一口气,嘲讽地说:“这几天像只无头苍蝇般在街头巷尾乱撞,到处打听陈小姐下落的就是阁下吗?”
“不错,这有何罪?”
朱明义顿足道:“你惹下大祸了。陈朝天罪犯天条,下狱抄家。他的儿子陈云龙畏罪潜逃,落草为寇,啸聚太行,招兵买马,背叛大宋。去年冬天,他派遣手下无影侠——就是鬼剃头潜入京师,寄刀留柬,勒索豪门;又夜闯皇宫,为陈朝天鸣冤叫屈,闹得满城风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又有传言,说陈云龙要亲自回乡,杀童贯,救姐姐,大闹东京。他的党羽鬼剃头先行一步,已经在童府出现。连日来,童府上下如临大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此事惊动了万岁,龙颜大怒,再次传旨严命开封府限期缉拿钦犯陈云龙和鬼剃头归案。你在附近一张口打听陈云凤就已引起人家的怀疑,早有好事之徒密报童太师邀功请赏。童大人一张三寸纸条,开封府上下手忙脚乱,人人发毛。刚才,三班都头、精悍衙役都聚集在衙门,正商议如何捉拿阁下哩。”
张择端惊异道:“我既不是陈云龙,又和他从无联络,如此兴师动众逮我干啥?”
“唉,你不知衙门里黑幕重重,有错抓无错放,管你三七二十一,定你个陈云龙同党,照样邀功请赏。”
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那些昏官污吏贪赃枉法,黑白颠倒,草菅人命自不必说,就连他们手下的幕僚师爷,三班衙役,哪一个庙门头磕不到,香烧不到,供上不到,都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师爷一管羊毫,笔走龙蛇,一言兴邦,一言丧邦,既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笔下超生,保君平安;也能雪上加霜,轻罪重罚,将人送上法场,全看事主有无眼色,孝敬银子多寡。大堂上掌刑的衙役自有诀窍,银子到了,屁股打得皮开肉烂,血花飞溅,也伤不了筋骨;银子不到,几板下去管叫你骨节寸断,终身残废。就连行刑的刽子手,只要家属的招呼到了,一刀下去,犯人毙命,头颈和身子还连着二寸皮肉,便于缝合埋葬,让你落个囫囵尸首,对家人也算是一点安慰。至于人世间最黑暗的牢狱,藏污纳垢,暗无天日,说起来管叫人毛骨悚然,难以置信。张择端书生气十足,天真幼稚得可爱,怎能想像得出堂堂官府衙门除了脸不要世上什么都要,在明镜高悬的遮羞布掩盖之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干出来。如今陈云龙一案已经通天,开封府半年来连钦犯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从知府太子赵桓到一般狱卒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无法向皇帝老儿交差,哪怕是抓到陈云龙的一个小卒,也好向上司搪塞一番。张择端的出现,使全衙上下摩拳擦掌,同仇敌忾,布下天罗地网,不管真假都要抓他顶缸。一旦被他们抓获,纵使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老妇人哀求儿子道:“张公子是忠良之后,你可要搭救他呀。”
朱明义略一思忖,道:“你们张陈两家系襁褓定婚,从此天各一方,外人并不知晓,官府也没有备案。只要张公子从此忘了陈云凤,权当世上没有这回事,马上离开东京这块是非之地,隐居乡里,可保你这辈子平安无事。”
张择端连连摇头道:“那我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不仁不义的无耻小人了吗?我决不离开东京,一定要设法找到无辜的陈小姐,搭救她脱离苦海,个人安危早已置之度外。”
朱明义不禁刮目相视,道:“好,硬骨头!你要真是脚底抹油溜之乎也,我还瞧不起你哩。就凭你这一席话,兄弟舍命陪君子,一定帮助你渡过这场劫难。”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决不能连累你们母子。”张择端深施一礼,恳切地道,“我马上就离开你家,只因你身在公门,消息灵通,很想打听一下我岳父陈朝天被害的真相。”
朱明义苦笑道:“这事你算问到家了,我爹就死在这桩案子上。”
陈朝天官拜御史中丞,是监督各级官吏、纠正皇帝过错的谏官首领,是朝中穿紫着绯的重臣,即使犯了大罪,也应交刑部关押,由皇帝亲自审讯或者委托几个亲信大臣组成专案审理,以免泄露国家机密。按照惯例,所有与此案有利害关系的官员都应回避,严禁插手。奇怪的是,陈朝天“诬陷封疆大吏,为西夏张目,里通外国”一案,皇帝赵佶竟破坏律例,却让被告童贯负责审理原告。童贼有恃无恐,气势汹汹地亲自带兵到陈府抄家封门,将陈朝天逮捕,送到开封府寄押。他又借题发挥,索性改组了御史台,把那些敢说真话、不肯卖身求荣的言官统统贬出东京,换上一帮马屁精,应声虫,王朝最后一块敢于抨击时弊、为民请命的舆论机构也名存实亡了。从此,赵佶耳朵里灌满了歌功颂德、阿谀奉承的溢美之词,再也听不到能清心明目的不同声音了。
当时,朱明义的父亲朱老三是开封府监狱的牢头,见童贯手下将犯官陈朝天送押,不禁大吃一惊。这些年朝中党争激烈,互相倾轧,官员忽升忽降,大起大落,他见多了。一则陈朝天两袖清风,铁面无私,敢于直言谏君,忠于江山社稷的美名远扬,有口皆碑,朱老三很敬重他的高风亮节;二则政治风云变幻莫测,今日阶下囚,明日座上客。说不定皇帝一高兴,陈朝天很快就会官复原职,朱老三不敢怠慢,和狱卒曹胡子一起收拾干净一间单人牢房,换上崭新铺盖,为陈朝天除掉刑具,又好言宽慰一番。待安顿停当回家时,已经是夜幕四合,万家灯火了。
他出衙不远,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声称童太师马上要召见他。他一看阵势,不敢拒绝,乖乖地随他俩来到童府,在大厅里等待他的不是童贯,而是胭脂兽童仲,他连忙跪倒拜见。
童仲降尊纡贵,搀起他赐座,又命丫鬟捧上二百两纹银相赠。他忐忑不安地问:“无功不敢受禄,不知公子要叫小人干什么?”
童仲大笑道:“你是个明白人,我也痛快点。听说你牢里刚收押一位重犯陈朝天,此人多嘴多舌、爱管闲事的毛病很重,我特地找了个单方,你设法将这包药面给他灌下去,保管药到病除,一劳永逸。”
朱老三接过药包,打开观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种粉红色没有任何气味的粉末就是剧毒的牵机药,当年宋太宗赵光义为了杀害投降的南唐后主李煜,专门组织太医研制的。李煜四十二岁生日这天,赵光义特地送来面油制成的寿桃祝贺。他一个寿桃下肚,毒性立即发作,肚疼如绞,浑身痉挛,倒在地上胡乱翻滚,张着大嘴发不出声来,痛苦难当。一盏茶工夫,一代词宗就气绝身亡了。身体前屈,弯成虾米状,全身筋骨抽搐,缩成一团,好像几岁的童子,模样惨不忍睹。童家父子何以这么仇恨陈朝天,害死他还不够,非要他受尽折磨不可?朱老三双手颤抖,神情迟疑起来:“这……”
“打开窗户说亮话,这包药你不让他吃就自己吃!”
朱老三使个缓兵之计,道:“童公子,事关重大,容小人三思,改日再来。”
“少打马虎眼,要干就今夜干。你不干自有别人干,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奴才一抓一把。”
“好,我马上回衙向知府大人禀明此事。”
童仲大怒,道:“一个人拜把子——你算老几?六个指头抓痒——哪多你这道子?我童府的大门可是好进不好出!”
朱老三一咬牙,道:“请问这事是少爷的主张呢,还是老爷的旨意呢?”
童仲狡猾地笑问:“你说呢?”
朱老三深知官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无信义可言。他们父子今日借刀杀人,消除异己,明日就会嫁祸于人,杀人灭口,于是态度强硬地争辩:“就凭公子几句空口白话,就让小人豁出身家性命为你们杀害朝廷命官,这未免太便宜了吧?”
“你要怎样?”
“公子得给我点凭据,哪怕是一个字也好,往后我也能睡个安稳觉。”
童仲小眼珠转了转,便在一方白绫上写了一个“童”字。朱老三怀揣白绫纹银扭头便走。童仲冲着他背影冷笑道:“不怕你玩花招,你老婆儿子全在我手心里攥着哩。天亮之前,陈朝天不见阎王爷,她娘俩就顶替他!”
朱老三直接回到牢房,悄悄找来亲信曹胡子密议。朱老三当了三十年人间地狱的主管,干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手下的冤鬼屈魂不计其数,早就变成了一副铁石心肠,惟独对今夜暗害陈朝天迟疑不决,下不了手。曹胡子劝道:“胳膊扭不过大腿,白搭上咱哥俩两条小命也救不了陈青天。与其别人干还不如咱们干,让陈大人不知不觉,不受折磨,魂归天国,就算对得起他老人家了。”
牢狱里折磨犯人的手法形形色色,千奇百怪,无所不用其极。犯在他们手里,那才是呼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打入十八层地狱还难过。他们残杀和暗害犯人和手段更是花样繁多,惨绝人寰。最大的本事是杀害犯人后,伪装成病死或自杀的假象,就是神仙下凡也查不出蛛丝马迹来。
朱老三听曹胡子说得在理,便下了决心。当夜二人乘陈朝天昏睡时,将几根针灸长针轻轻刺入他的死穴,老头子在毫无痛苦、毫无知觉的睡梦中走完了人生的旅途。天亮时,朱老三将陈朝天暴病而亡的情况禀报给知府赵桓。不知太子和童贯心照不宣,还是有难言之隐,只到牢房草草看了一眼,便上报朝廷备案,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