髯-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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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作为货物的赠品，商洪还免费赠送了一条情报，解释了石闵半月以来一直不解的疑惑。半个多月以来，燕国军队在边境上的活动基本停止了。而商洪提供的情报解释是：燕军正在休整、部分换防，同时，原指挥官慕容霸即将回京述职。接替他的人，是燕王世子――慕容暐。
“慕容暐其人如何？”石闵问遍帐下，无人知之。将军王泰笑曰：“他老子慕容俊才刚刚登基没有多久，谁会知道这小崽子是什么情况？”帐内诸人皆笑。
“此人来，慕容霸去，不知道燕军方略会如何变化？”石闵再问。
谋士韦謏进言道：“不如多派出暗探，再多加查访，看看这一新任主帅心性如何，然后谋定而后动。”
吴风此时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恭喜主公！”
石闵愕道：“喜从何来？”
吴风说：“不管来的这个是浊是贤，但去得那个却是头痛的家伙。”
石闵一转念，笑道：“正是！”
这些时候以来，与慕容霸周旋，石闵始终没占到什么便宜。那慕容霸常常分遣轻骑深入赵国腹地纵深，四处游弋，烧杀劫掠。常常是同时几队人马，虚虚实实，完全猜不出实力，待石闵挥师来救，却又一个个避不与之交锋，弄得石闵疲于奔命，宛如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副主簿周浩出列直陈：“启秉主公，与燕军相持，于我军不利啊！应当早作决断。”他的担心，是出于对军粮补给的考虑。对于军粮紧缺的现状，石闵也是知道的。
一旁斥候骑骑将韦孝严也积极进言：“由于敌军近来行动相对停滞，我军对于敌方的布局也侦察的比较准确了。发动奇袭的话，此时正是一个时机。”
将军王泰反驳说：“也许是敌人故意让我军侦察到的，也不一定啊！”
将军蒋干也附议道：“谋定而后动，我军步兵为主，比不得燕军来去从容，不可轻易入敌境而犯险。”
见两个官阶高于自己的人都反对，韦孝严唯有怒目以视之。
主簿夏侯亱长叹道：“哎！难道要我们等待军粮耗尽，坐以待毙吗？”
石闵见众意不齐，问道：“军师之意如何？”
吴风也在踌躇，顺口说了句：“现在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是不是也应该考虑班师啊？”关于石虎驾崩的消息，得来已经有几日了，但一直没能得到证实。如果这个消息是真实的话，那么，再待在这个地方与燕国周旋便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及时赶回邺都去，才是首要的大事。
人，往往越没有主意的时候，越是希望能够仰仗天意，于是乎，石闵把头转向了随军的天文――法饶，一名热衷于军事大过于修道的道士。
古代兵法《六韬&；#8226；龙韬》中记载了十八种职务的人员，如腹心、谋士、天文、地利、兵法、耳目、爪牙、通粮、羽翼、法算、方士等等。古代就是有这些人统合起来，才完整组成一个古典的参谋部门。而法饶便是在石闵参谋部中，担任天文、法算和方士的人才。
面对主公石闵的问询，法饶显然是早有准备。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胡须，同时说道：“我这几夜夜观天象，见帝星隐没，是帝王仙游之兆也；诸星光亮而杂乱，显示着天下纷争已经开始。”
星相之说，虽不足采信，却又不可完全不信。更何况，这法饶老道素有些灵验。如果说石虎已经驾崩的情况确实属实，那越早赶回邺都便越有利，反之，在此屯兵日久，错过时机的话，很可能还有全军覆灭的危险。但，贸然返回邺都，也有诸多不便处。
“向后方催促供给，迟迟未见动静。羌族、氐族二军至今也没有看见半个人前来，其中蹊跷。恐皇帝陛下，也许真的……”
“主公，我军受命来此，无有君命，岂可擅退？”
“韦大人所言甚是。此时强敌在侧，我若骤然退走，彼必来追，如之奈何？”
“我军粮草不继，如何能够久持？早早班师，是为良策。”
“是啊，再困顿于此，军士都要饿毙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是去是留，下一步如何行动？一时间众说纷纭。石闵暗中踌躇无断之际。忽听得军师吴风说道：“直接退兵不是，在此按兵不动，更非良策。而今之际，唯有……”
石闵问：“唯有若何？”
“唯有先胜后退，先打败慕容氏大军，然后得胜班师，堂堂正正的开回邺都。”吴风言之凿凿，似乎已经思量完毕，成竹在胸。
石闵追问：“若要先败燕军，君有何策？”
吴风笑答：“刚刚想出一个方案，与主公和诸位探讨、探讨……”
第二日开始，本来显得有些死寂的苍茫大地上开始活跃起来。后赵军队频繁的开始调动，辎重车辆也开始在前后方来回运动，并且，石闵还在各个要点上加固防御工事。这些情况，被无孔不入的鲜卑暗探及斥候远远看在眼里，自然也少不了向新任的燕军指挥官频繁报告。
荒芜的原野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白雪。天空中，零星的雪花不间断的散落。
燕王世子慕容暐伸出一只肤色洁白的手掌，接住了一团鹅毛般的雪花，然后一把捏碎。此时，在他旁边之人，正在用他比较厌恶的口气，仍然喋喋不休的讲着些什么，碍于某种原因，他又无法反驳，于是心情很不痛快，只是不便于表露出来，反而要装作很谦逊聆听的模样。
“……所以，我劝殿下还是立刻打消了主动进攻石闵的计划吧。”终于，喋喋不休的说话人说出了自己结论。
慕容暐五指慢慢地张开，刚才落在掌中的雪花已经融化为水渍。
“舅舅大人，根据探子发回的情报和谋士们的分析，那石闵现在显然正在为逃跑在作准备。石虎据说已经驾崩了，此时他们是群龙无首，诸子争位，联系到军队，自然是军心不稳、士气低落。那石闵传说是石虎的养子，朝中人事更迭自然与他切身利益有莫大的干系，此时赶回朝中争权乃是人之常理。”
他的舅舅反驳道：“探子们得到的情报往往只能作判断的依据之一。有的时候敌方故作迷阵，故意散布虚假情报，迷惑我军……殿下年纪尚轻，军旅阅历尚浅。我来的时候太后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的看护好殿下。臣久在军中，有些事情，谋定而后动，看清楚些再行动，总是不会错的。”
“那是。”慕容暐故作谦恭，“舅舅扬名于战阵之时，暐儿还未出世呢。”
“陛下言重～！老臣怎敢当之，说起来，也不过是在军营里虚度的年岁多了些而已……”
慕容暐知道再和这老家伙讨论出阵的事情也是白费时间，遂告辞回到自己的军帐。进得帐中，早有一班年轻幕僚在内等候。
“殿下，可足浑将军同意了？”
“狗屁，老混蛋年纪没多少，在那里倚老卖老。什么玩意儿？”
“哦？那老……可足浑将军如何说？”
“老家伙全无斗志，想在这里混日子养老等死。”
在帐中的八名幕僚一阵窃笑。
慕容暐接着骂道：“最可恨的就是这老贼仗着有母后撑腰，全不把我放在眼中，只当我是三岁孩童。”
“唉～！”一幕僚感叹，带着拍马屁的心态说道：“想当初慕容恪、慕容霸两位将军也都是少年成名，主公之才不在二人……”真是马屁拍在马腿，一提此二人，竟惹得慕容暐一阵反感，“去你的，少在我面前提起这二人，看见就来气。你们知道吗？我父王和母后最讨厌的就是那个慕容霸。”
史书记载，上代燕王慕容皝很喜欢第五子慕容霸，对其宠爱有加远远超过其他的儿子，并且曾经想要立其为世子，最后因为群臣进谏反对，这才作罢。所以，这必然引起了他的哥哥，后来继任燕王的慕容俊的妒忌。而慕容霸的妻子段氏，也与王后可足浑氏不睦，势同水火。作为慕容俊的世子，必然受到了其父母的影响。这为日后燕国的动乱，埋下了伏笔。
气也气过了，骂也骂累了，慕容暐摸了摸肚子，说道：“啊～正事容后再说。肚子饿了，各位就留在我这里一起用过中饭再一起商量。”一道命令传下去，不一会儿功夫，随着一阵肉香，燕国世子御用厨师，亲送一个大鼎入内，鼎内所盛，乃是炖得稀烂的一锅肉羹。
“好香！”慕容暐先自尝了一口，赞叹了一句，然后示意厨师将肉羹分盛给各人品尝。
众人尝后，也是一片赞叹之声。
慕容暐笑道：“我这个厨师，最拿手的就是烹调两脚羊了。”
有个幕僚是新近从江南东晋招募来的，从未听说过什么是“两脚羊”。好奇地问道：“从前见过的羊都是四脚，却还没有见过两脚的，想来是十分的珍奇，却不知是哪里出产的。”
慕容暐大笑，帐下有几个人也跟着窃笑了起来。有人代答道：“军中缺少肉食，士卒便没有力气久战。这两脚羊，并不是什么珍奇之物，乃是人。这两脚羊羹，便是人肉羹……”话音未落，就见帐下几人喉头“呕、呕”连声，顾不上斯文的就地呕吐起酸水来。
慕容暐眉头一皱，面色一沉，骂道：“好好的东西，不吃怎糟蹋了。不知道帐外有多少将士，闻见肉香正在那里眼馋呢？真是不识抬举！”
那几个呕吐之人，此时都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的翻腾。苦着个脸，满肚子的典故经书，嘴里却吐不出一字，要吐，也只有接着吐酸水尔。
“好吧，念你们是初次，我宽宏大量也就不惩罚你们了。不过，军中粮食紧张，这肉食是万万浪费不得的。你们把碗里的肉全部吃掉，我对你们便既往不咎。否则，拖下去也作了两脚羊。”
慕容暐用手指向帐下某个幕僚的碗中点了点，那人皱皱眉头，苦着脸，硬着头皮硬吞了口，随即又忍不住呕吐了出来。慕容暐看得哈哈大笑，直笑得腰也直不起来。
“士人、士人！你们这些个士人。还真是搞笑得紧。哈哈哈哈……”
一通大笑之后，慕容暐骤然间刷下脸来，一本正经的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两种动物，一种是掠食者，一种是被掠食者掠食的食物，是为供养。我们大鲜卑人的先祖，崇尚的是称霸北方苍茫之地的群狼，狼孤傲而又合群。我们鲜卑人，就像是狼那样的性格，在必要的时候，狼可以连同伴也吞食，只要是能够符合种族生存下去和强盛的需要。所以，只有这样性格的动物，才能高高在上；只有这样的族群，才能够成为统治一切的掠食者……”
一通狂言之后一阵狂笑，狂笑中，透出上位者无限的傲慢。
第八章·；雪夜迷骑
“怎么突然就要走，大雪天气，行路实在是很不方便的说！”
面对属下的抱怨，吴雷并没有作解释的必要。而是很不客气的在其胯边轻踹了一脚，道：“老实干活别偷懒，给我捆扎紧实了，半路上要是松开了，我拿你的腰带来绑。”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色阴沉沉的，似乎有一场更大的雪即将来临。
“……听说是皇帝驾崩了，现在京里乱成一团。没人会再给我们送补给了，再在这里猫着不走，没粮食吃，不是被鲜卑人捉去当两脚羊，就是自己人先饿得人相食……哎哟！”听见有人在一边闲侃偷懒，吴雷闻声过去就是一脚。连话都不说，举着拳头作势要揍人，两个躲在一边嘀嘀咕咕的士卒赶忙赔罪归位。
真是的，不知道在哪里得来的消息，也不知道准不准？吴雷心里犯着嘀咕。不过也很难说，后勤部门的士卒，往往会比较早的从各种渠道得到消息。这种消息常常还会有一定的准确性。
兵马未动，辎重先行。近几日来，石闵军的后勤机关，一直在收拾东西，并逐步向后方输送，说是要向赵国腹地转进，以便就近获得补给。难道，真的是要回家了吗？吴雷暗中想到，手下意识的摸了摸系在颈上的红线，那红线上坠着个白玉雕成的燕子。这物件，他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带上了，一直保存得很好，就连被俘之后的搜身也避过了。
正神不守舍之间，突然冷不防有人在身后悄悄拍了他肩膀一下。吴雷一惊，慌忙回首。
“咦，是你？”
“是我啊～。怔怔发呆，在想什么呢？”
“哦……没、没什么。”
“看不出，少些时候未见，也有了官威了。”来人是杨晓，自从上次买粮那次任务之后，他便升迁到作战部队当了一名副将。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吴雷教训士卒的情景。
吴雷笑道：“哪里比得上你老兄，这回可是副将大人了。走得时候太急，我都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还不是拜你所赐。说起来，还是要找机会好好感谢你一下。”
“感谢我，为什么？”
“你小子，还装蒜？”杨晓的拳头作势在吴雷的肩膀上点了一下，“我刚刚去见过周主簿了。他告诉我说，推荐我担任副将的，是你哥哥。”
吴雷尴尬的笑了一下，用手抹了抹鼻子。
杨晓板着脸说道：“这样我心里面可真是很不爽啊！”
吴雷疑道：“怎么呢？”
杨晓一本正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