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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战斗在四明大地-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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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常本想乘机笼络一下阿秀,通过阿秀再笼络笼络罗震海。据说罗震海现在在市军管会。这可是个共产党市里的权力机构呀。他本想通过这件事与罗震海重修旧好,靠靠他的排头保住他的财产,没想到上次罗震海来了住在老阿木家里,派陈二妹去叫叫他碰了一鼻子灰。这会子叫这个丫头,又遭碰壁,自讨个没趣。他感到问题越来越严重。他想不顾怎么样,他们总还是一个父亲的兄弟呀,过去对他不好他再向他解释解释。如今是共产党的天下,有他做靠山就好得多了。他准备亲自出马,到市里亲自去找弟弟罗震海一下。
因为现在是共产党当家的时候了,罗震山现在出去也穿了短打,不穿长袍了。那天他头上顶了旧泥礼帽,上身穿了件旧夹袄,下穿一条黑裤子,拘拘束束的走到前头门去,想再从保国寺出去走过方家沿乘航船到城里去。谁知刚走到罗家桥村右角,就钻出一个持红缨枪的少年来,大声喝问:
“你要到那里去?”
罗震山说:“我,我想到城里去一下。”他看那孩子的脸好熟悉,但一时又是想不起来,他假装不认识把帽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他的面目,说:
“小娃,我到城里有点要紧事去去就来的。你让我去一下吧!”
“不行!”那孩子说:“要有路条。你有路条嘛?”
“路条?路条到那里去打呀?”黑无常还真不晓得。
“到民兵队队部去打。”
“民兵队部在那里呀?我也不知道。”
“喏,在方家沿祠堂里。”
“啊?那么远路呀?”
“你要想去就要去打,不想去拉倒!”
黑无常没有想到,他堂堂的一个九龙乡乡长,如今弄得这么狼狈,连去趟城里也去不了,要向这么一个孩子求告。他长叹了一口气,转留着小黄眼睛,从夹袄袋里摸出一元洋钱来对那孩子说:
“喂,孩子,我给你一块钱买糖吃,你放放我过去吧!啊?”
不想那孩子说:
“嘿,黑无常!瞎了你的狗眼!你还想用钱收买我?我要把你送到农会去!”说着把那一元扔到地上。
“别,别呀!我,我不去就是了!”黑无常忙把它拾起来,藏到他的夹袄袋子里去。逃一般的走了。
“这么小的孩子也叫我绰号?还要把我抓到农会去。真厉害呀!”他好生气,仔细一看这孩子的面孔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呵!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当年在他家放过牛的芦苇漕鲍彩凤也即张祥荣的儿子嘛!真是冤家路狭呀,几年没见,没想到这小家伙长得那么大了。怪不他对我那么凶,当年我强迫叫他到我家来放牛,他今天是特地难难我的,没有想到,张祥荣如今连个小儿子都这么厉害了。更没有想到,我当年堂堂一个九龙乡乡长,如今连个孩子都可以管起我来了。让我出去一趟都不行,还要什么路条。真是岂有此理!”
罗震山回到家当即把陈二妹叫来:
第二十章先下手为强:七
    七
“二妹,这是怎么回事?我走一步都不自由了,要什么证明不明的,他娘的九龙乡千村万户谁不认得我罗震山呀?哼,你们是想把我扣起来怎么的?”罗震山回到家在陈二妹面前大发牢骚。一面在屋里走来走去,气哼哼地责问陈二妹。把刚才出去时碰着张祥荣的儿子在那里站岗阻拦的事说了一下。
“老板,莫急,我想想办法看,我想想办法看。“矮子二妹弯着腰安慰他说。但黑无常却更加生气地说:
“他娘的连小孩子都对我过不去了?你在农会就这么没有用?”
“老板,老板,你知道我只是一个村农会委员!权力有限。这事体是乡民兵大队控制的,他们如今村村都设防,即使你这里过去了,你到望春桥也会遇到麻烦的。这一路都有民兵和儿童团站岗放哨呢。”
“那是怎么回事?已经限制我的自由了?”
矮子二妹走近罗震山张弄他的耳朵悄声对他说:
“老板,我告诉你,看样子他们是要对你下手啦?”
黑无常突然睁大眼睛说:“你们农会已经研究过了?”
“不是,村农会没有那大的权力。刚刚是我从小玉那里探听出来的。他晚天昨上去乡工作组开了会。”
“他们想怎么弄我?”
“可能要斗争你。”
‘斗争,他们怎么斗争我?‘
‘大概是开农民大会,把你拉到台上去,声讨你吧?‘
“哼!好啊!”黑无常恶狠狠地干笑两声说:“好,来吧!斗吧!斗争我吧!”忽然黑无常捋起袖子,露出瘦骨嶙嶙的臂膀,仿佛要打架似的,向腰上一叉:“真的要向我动手了?”
陈二妹点了点头。
突然他那小黄眼睛火辣辣的剌向陈二妹:
“夜饭吃过后,你给我去一趟方家沿村后,叫一下阎金堂。”
陈二妹疑问地瞪着他。
“就说我有要紧事情和他商量叫他快点来!”
矮子二妹赶快把腰弯了两弯说:
“嗯好!老板,我夜饭吃好就去。不知道老阎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罗震山告诉他说:“听说他现在就住在方家沿后面的一个小村里。你到方家沿去问问看好了。”
自从伪乡公解散,阎金堂被遣散回来后,他就和他讨了不久的小寡妇与才生下几个月大的孩子住在这里。黑无常上次给了他二十元洋钱,加上他老婆带过来的一点积蓄,又托第四保保长方永盛老板相帮,从城里楼茂记酱园,行来两大甏酱油,又弄了一付桶担挑起了酱油担。在九龙河一带走村穿庄卖起酱油来。
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是改邪归正了。每当他挑着酱油担一下村去,那些当年常被他喝斥的穷百姓们,如今的农会会员们和民兵们看见他常爱和他开个玩笑:
“阎金堂,你怎么不当乡队附,挑酱油担啦?”
“哎,哎,老兄,什么话!如今还有啥乡队附!过去咱糊涂吃那种饭,如今老老实实做个自力更生的人。”
“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
不知谁还这么讥讽地插了一句。
“呵,想不到小阎王变成了酱油朗!”
阎金堂一时只是“嗯嗯“地惭愧地点点头。但是待那些耻笑他的人一走远,看周围没有人了,他便破口大骂:
“呸!他妈的,你神气什么!看你们的天下长得了!打忙工做五个月的穷光蛋们也在老子面前抖起威风来了。”
每当他的酱油担挑过旧乡公所的慈善局,——如今已经做了小学校校门口时,他总要放下担子来把扁担搁在两头酱油桶上,当凳子坐在扁担上呆呆地向里面望一会。这时候如果有人看见他,会感到那两只暴突凶狠的牛蛋眼,流露出不可琢磨的忧伤的神情。良久,他才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挑着酱油担走了。
最近以来,他去各村各庄流动卖酱油也不大方便了,街头村口,一帮小鬼头和那些女人们们也向他查查问问的,有的还要看他的证明,仿佛他是来做特务似的。
“看来风头紧了呢。”他在心中默默地说。而尤其使他嫉妒和气愤的,是芦苇漕的张贵法,郭家弄的郭后发,上升桥的丁阿狗和方家沿的方小土金村的金岳等当年被他抓进抓出的几次关过乡公所里的那些个蛇箩穷光棍们,如今都当起了什么农会主任,民兵队长。张祥荣更不用说,如今成了全乡第一号人物,比当年罗乡长还要威风,连他的老婆都当了什么乡妇女会主任了。嗨,他妈的,屎壳朗都可以当主任了,真是破天慌的笑话呀。有什么样的头头就有什么样的下八将。张祥荣自己就是个穷长工出身,结果他下面也都看重那些货色。嘿,一个个目不识丁的弄烂糊泥抓牛屎的嗅长工们,如今都当起什么主任队长来,还像煞有介事地训斥我,查问我,真是岂有此理!这是什么世道呀?
但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骂骂,那敢叫人家听见呀!而当他挑着担子在村里走过或在路上碰到他们时,还不得不恭敬地向他们低头哈腰,热情地向他们问好打招呼。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呢?那不是太没骨气了嘛?没有办法呀,为了生活嘛。尽管这些人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可如今他们都比他大,比他厉害了,而且手里也捏上了九九大盖枪。他觉得这和当年他当乡队副时,是完全反过来了。如今他的命就捏在这些穷光蛋手里,自己过去做过事情的一些把柄捏在人家手里,现在他感到他的性命都朝不保夕。今天不知知道明天会是怎么样。“做人做到这个地步还有啥意思呢?”他有时挑着担子这样惆怅的想:“当年不应该留在这里的,这里他的仇人太多了,他应该离开这里,早应该逃到自己家乡去或者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隐居,兴许好一些。但现在已经晚了,他已经离不开这里了,走一步都要打证明,你还能逃到那里去?连他买酱油不能到城里去,限制他只能在望春桥以内买,买了酱油来只能在九龙乡地面卖,不许他到别的地方去。已经没啥自由了。有时他甚痛苦的想:“这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有时他挑着担子在十字路口,咬牙格格,一对牛蛋眼仇恨地望着过路人,仿佛要和谁拚命。看见他的人都大吃一惊。
第二十章 先下手为强:八
    八
但是当他挑着担子回家,看到他躺在摇篮里才三个月的儿子时心里又柔和了,他把他抱起来亲亲他,叹一口气,心里说为了这个小儿子他也得忍一忍呀。
看来狼也宝贵他的下一代呢。
回到家阎金堂正在夜饭的时候门笃笃的响起来,他感到奇怪,这晚了还有谁来打酱油呢,向门缝一张,见是陈二妹,他小心翼翼地向门外两边张望了一下,开了门让他进来:
“呵,是老陈?难得你过来呀!请坐!请坐!”他拉拉过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热情地招呼他。
以前他当乡队附时,到罗家是陈二妹这样招待他的,现在颠倒过来了。他觉得如今自己不如他了,人家仍是罗家的大作头,还而且摇身一变,也变成农会委员了。过去吃得开,现在仍然吃得开。他当年一个乡队副还不如他一个做长年的,本事真大呀!
“老陈,你吃过饭了嘛?没吃过你就在我家扒一口吧?”阎金堂客气地说。
“你吃,你吃,我已经吃过了。”陈二妹在点着一盏小火油灯的暗层层低矮的小屋里溜了一眼,又瞟瞟害羞地低着头抱着小毛头吃饭颇有几分姿色年轻的阎金堂老婆笑着说:“老阎,你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呀!啊!”
“嘿,过个窝窝囊囊的穷日子,挑过酱油担,还有什么不错呢!那比得上你这个罗老板家的大作头呀!如今又是农会委员,两边都吃得开,还是老兄神通光大呀!”
一面朝他老婆吩咐:“怎么不懂规矩,快去泻茶!”
“噢,不用,不用,我很快就走的。矮子二妹忙制止他,艳羡地望望拘谨地放下饭碗立起身来的阎金堂的年轻老婆,接过阎金常递过来的一支烟,压低声音说:
“阎队附,你不要这么灰心丧气嘛,乡罗乡长惦记着你呢!”
“罗乡长惦记我?”阎金堂望着阿陈二妹说:“他有事找我?”
“陈二妹立起来望望外面张弄阎金堂的耳朵悄悄地对他说:
“对,老板叫我特地来叫你,他有重要事情和你商量…”
“罗乡长?他叫我去?”阎金堂停下手中的饭碗,睁大牛蛋眼盯着他:
“有啥重要事体,你知道一点嘛?”
陈二妹狡猾地望望阎金堂摇摇头说:“这我不清楚。反正有好差使叫你。他肯相烦你,我看你就不用挑这付酱油担了。”
但是阎金堂却立时脸色灰白起来,他知道罗震山在这时候叫他去,不是什么好事情,无非是要叫他替他去做杀人放火,报仇雪恨的事情,这对他来说是要罪上添罪呀。可能他连眼前这么平静清苦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如果他不去呢。他又拿了人家几十元大洋,如今拿什么还给人家?而且罗震山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他于是只得对陈二妹说:
“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陈二妹就起身告辞,向外面瞧了一瞧,见没啥人过路看见,他便悄悄的走出去了。
因为阎金堂住着地方来罗家桥,只一河之隔,过口小桥弯一段路就到,所以没有碰着站岗的兵。他来到罗家大屋,黑无常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焦急地等他,一会小阎王来了,
“老阎,你来了…怎么你长久不到我里来了,这么忙吗?”
“嘿,乡长,也说不上忙,为赚口饭吃嘛。现在不比从前了,我没事哪能还像过去哪样,随便来你地方呀。——乡长,你找我有事?”
“来来来,你先坐下来…你如今日子过得还好嘛?”他赶快倒一杯茶给他喝。阎金堂接过茶坐下来放在一旁说:
“怎么好得来。走一步都不自由了呢,这到你家来近坊上走走,远走远一点就走不开。”
“是啊,他们把我也管制起来了,今天我本来想到城里去走走,不想我一动他们就注意我了,还要去民兵队部打什么样路条,这样下去我们不都成了笼中鸟了嘛?”
小阎王望望他的老上级忧愁地说:“乡长,我看这是第一步,接下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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