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四明大地-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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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是不会,”祥荣自我安慰地说。但是正在他讲话时,又传来一阵格格的机枪声,仿佛就在塘河对岸;他又皱起眉来:“打得那么激烈,这是谁和谁打呢?”
第三十三章 奋战后埠桥:八
八
“嗯,搞不好是挺进纵队突击营!”贵法停了一下锄头猜测说:“他们碰上了游击队。”
祥荣摇摇头说:“不可能。他们顶多发生一些小磨擦,不会这样打的。”
到吃夜饭时光枪声更加激烈,砰砰咚咚地响个不歇,一阵阵机枪声和迫击炮声,小钢炮声也响得更频繁。祥荣更加心神不安起来,吃好夜饭,立即候着贵法去芦苇漕郭家弄金村等地,把游击小组集合起来 ,也告诉一下各村自卫队叫大家作好战斗准备,防备打败下来的敌人路过或撤退时抢劫。
谁知一会儿金虎慌慌张张地奔来找他说:“张队长,你们在这里,我找了你老半天了!到你家里也去过,我问你大嫂才知道你俩在这里。”
“出了啥事情 ,这么急?”祥荣不安地急着问。
“后埠桥打起来了!三五支队十中队和敌人碰上了!十中队叫日伪军和突击营包围了。刚才周区长来通知,叫我们赶快到后埠桥去抢救伤员。后来罗顺和带着四个受伤的战士出来,听说那里伤亡很大,罗顺和也受伤了,已经突围出来在我家里我父亲叫我来找你们,怎么去抢救伤员。”
“周区长现在哪里。”
“他到别处去安排伤员隐藏地方去了。”
祥荣心里嗡的一声,身子一晃差点儿跌倒,心里说:要来的事情终于来了!这段时间他知道祥甫所在的十中队为掩护主力部队到三北休整,在鄞西地面拖着敌人。他知道十中队在这里与这么多日伪顽周旋是危险的,随时随地都会和敌人遭遇,可是没有想到为这么快就碰上了突击营。但是此刻不容他多想弟弟,他叫金虎等一下,立即去找贵法通知就近几个村的游击小组和全乡民兵自卫队员们,请他们立即找担架藤椅门板和扛棒稻绳等物,赶快到金村集合。
这边祥荣带着贵法阿二等人跟着金虎先到金村金虎家。幸而这芦苇漕离金村很近,他们跟金虎跌跌绊绊撩田撩畈的奔过去,一会儿就奔到金村金士昌的家门口。
“顺和呢。顺和?”一奔到金虎家门,祥荣就心腾腾跳地迫不及待地找罗顺和。
“呵,张队长,你来了!好,好,我带你上去。”金士昌带着他进屋上楼,他原来就在小墙门口焦急地等着他们。
“顺和!顺和!”祥荣急急地奔到楼上会客室里,只见一个人白晃晃的坐在一把单背椅上,金士昌的长女金玲正在给那人的头上缠沙布绑带。看见来人,那姑娘让过身让那人正对着祥荣。
“祥荣是你”罗顺和吃力地抬起头来。
“你头上受伤了”
“我伤得不重,头和一只手擦破了一点皮,左肩中了一弹…”
“那祥甫和毛中队长、咬脐、冯阿仁他们呢?”
罗顺和心情沉重地说:“祥甫和毛中队长咬脐冯阿仁他们,现在我也不晓得。我们突围出来时,敌人已经从三面打进了村里。敌人有六七百,比我多十多倍。我是因陈教导员已经受伤了,祥甫硬叫我保护他从村后菜籽田冲出来的。我和几个战士扶着陈教导员刚到村后,敌人一颗迫击炮弹打来,把我们都震倒在地,等我醒来时,教导员和一个战士已经牺牲了”
“我们得赶快去抢救伤员!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祥荣心里记挂着祥甫、咬脐和冯阿仁等战友们。
罗顺和说:“我背着小王冲出来时,敌人已经拥进了村里,等我们到后王村听到一声手榴弹爆炸声,村里就没啥枪声了。眼前情况究竟如何,我也不清楚了。”
祥荣知道这情况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他和金士昌商量,赶快派游击小组和自卫队抬担架门板去抢救。
这时听得楼下人声响亮,祥荣跟金士昌走下楼去,见贵法已经带着根宝、阿二、丁小狗、方阿土等十几个人,七八副门板和一些扛棒稻绳来了。祥荣一看感到还不够。金士昌说:把我家的长门再脱五六块去,当下金虎和村里的游击小组同志们,点着美孚灯,脱门的脱门,绑的绑扎的扎,又寻来五六条杠棒,一下子又做了五六副担架,连原来的就有了十几副担架。当下由祥荣、金虎、丁小狗、方阿土、张贵法等带领着,立即摸黑悄悄地向后埠桥方向出发。金士昌一面嘱咐儿女们在他们家里做好接待伤员的准备,一面派小根、金鹤等人去请望春桥李露林医生,让他带点伤药和敷料,请他立即到金村来。又叫一个游击小组的民兵,请他去通知许吕家、庙跟村、郭家弄的几个可靠的保长,叫他们立即找些隐蔽些的房子准备隐藏三五支队的伤病员。
第三十三章 奋战后埠桥:九
九
祥荣和金虎带领民兵们抬着门板藤椅去后埠桥救伤员,他们才过九龙河,来到三星庙前的石路上,路上早碰到了几个影影绰绰躲避着来人的人,一问正是从后埠桥突围出来的伤员。他们呻吟着在黑暗的田畈里望着九龙河方向和姚江方向一瘸一拐爬着拐着的走来,他们有的浑身血污;衣衫破碎;有的衣服精湿,冷得发抖,显然是突围出来后从河里爬过来的。每个人不是胸脯就是肚腹,不是头部就是手足都有好几处伤。有的伤处还在殷殷地流着血。有的胳膊腿被打断了,他们是叫同道突围出来的战友背着拖着扶着出来的。祥荣见状忙命游击小组的民兵们立即把他们扶到藤椅和门板上,都把他们收留到金村来。到半夜里,把一路上收留来的突围出来的受伤的十几位指战员都寻了回来。但就是没见祥甫和咬脐、冯阿仁和毛中队长等熟悉的人。突围出来的伤员们告诉他们,中队长和指导员都牺牲了。机枪手张咬脐也牺牲了。祥荣却总是不相信,他一定要到后埠桥去亲眼看过明白,他继续往后埠桥方向而去。他要去,自然根宝、阿二等人也都跟着他。
但是当他们过九龙河来到去后埠桥方向的大路上时,就被警戒在那里的国军突击营士兵拦住了,告诉他们此刻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原来这时候突击营还在后埠桥附近几个村庄搜索呢。至于后埠桥村更是挨家挨户角角落落的在搜查寻找三五支队伤病员,寻着了就把他们当场用刺刀捅死。
“我不不相信,我不相信,”祥荣神情呆滞,嘴里老是这样念叨着:“我要到后埠桥去看过明白,祥甫他不会死的,不会的”他已经有点神经质了。根宝不放心地只得也跟着他去。免得他这样痴痴呆呆的样子,叫敌人发现让敌人抓了去。
“回家去吧,”根宝说:“反正现在我们也进不去后埠桥了,等下敌人过来反而麻烦。”
祥荣摇摇头,仍然呆呆立在枯桥堍头,仿佛不认识地望望他。根宝这才注意到他仿佛突然变老了,瘦了,颧骨高了起来,眼睛陷了进去显得又大又可怕。
“祥荣阿叔,我们回去吧!”良久,根宝见他仍呆呆的站在在那里愣着,不放心地叫他。
“回去吧,祥荣阿叔,你不回去同志们要担心的,阿婶要担心的;现在我们进去也没有用了”根宝劝慰他。
“我想亲眼去看看祥甫,看看毛中队长和咬脐阿仁他们…大前天他们才来过,我不相信他们真的都牺牲了。”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要看过明白。眼见是实耳闻是虚…”
“你刚才没有听他们说,”根宝继续提醒他:“他们全都牺牲了,现在国军还在后埠桥周围搜索,集仕港都戒严着,咱们现在进去等于自投罗网。”
祥荣依旧不明白地瞪瞪他。
这时从后埠桥方向的中塘河边走过来几个鬼鬼崇崇的便衣队,他们东张西望地搜索着可疑的行人,看见祥荣和咬脐站在桥堍头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径直向这边走来。根宝拉了祥荣一把说:
“阿叔,在这里危险!我们快走吧!莫多想了。如果他们真的已经牺牲,我们现在进去看也救不活他们了。倒是这些突围出来的同志,如今满身伤痕,敌人还在到处寻找他们,我们还是快点回金村去,想办法帮助隐藏伤员要紧。”一席话提醒了祥荣,这才望了他一眼,跟着他拐进一条弄堂里去了。
穿过弄堂走出村后,又过了一个小村,便来到了九龙河了。这里已经远离后埠桥,所以相对安静一些了,但路上过往行人都在悄悄地议论昨夜后埠桥战斗的情形。祥荣机械地只顾跟着根宝走,可是他脑袋总是昏昏沉沉朦朦胧胧的,眼前全是躺在后埠村子里那横七竖八十中队烈士们的遗体,还仿佛看见祥甫皱着眉头脸色惨白,满身血污地躺在后埠桥坟滩上的血地里。他使劲地咬着牙齿,感到他的心在颤抖。
“唉,祥甫呵祥甫,你的一生就这样了结了?”他如痴似呆地想着:“从此永远再见不到你了?”他希望这是一场误传,弟弟还像上次他带部队来家乡时那样,看见他高兴地奔过来叫他:“大哥!大哥!你来啦!”可是人们都确确实实传说十中队昨夜在后埠桥战斗时大都牺牲了,刚刚碰到突围出来的战士不也这样讲的?顺和也说他突围出来时已经听不到枪声了。还有那么一瘸一拐逃出来的伤员。看来这消息是真的了,是千真万确的了。
第三十三章 奋战后埠桥:十
十
人这东西怎么不像山,不像石头,不像树木一样,能那么长久那么老是存在的。人是多么的脆弱呀,有形有身会走路会说话的人,活灵活现的一个人,说没了一会儿就没了。他觉得这是不应该这样的。他不相信,他没有死,他依旧会回来的!但是当他想到母亲和父亲,想到祥青,想到那些躺在坟滩里的那许多过去的人,他们不都也是到世上来过的嘛?还有几年来和他并肩作战牺牲的战友们,不都没有再回来嘛!祥甫这一离去也和他们一样,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现实是那么的残酷和无情,这是千真万确的:祥甫是已经死了,牺牲了!他牺牲在后埠桥,像父亲、母亲与祥青一样,再也不会回来!活人中间再也没有他这个人了!
还有咬脐,你为母亲报仇,曾经去当国民党游击队,中间误入岐途,后来回来参加了民兵游击小组,参加自卫队,直到跟着祥甫到县大队和十中队,成了一名坚强的抗日战士。原想你还会建功立业,不想就在后埠桥战斗中这样牺牲了,不知阿木叔会怎样的痛哭呢!他就一个儿子,现在也没了。
“唉,祥甫,我亲爱的弟弟!咬脐,我的堂兄弟!这回我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你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嘛?”
一个人的肉体消失了并不是形象也消失了,有时他的肉体消失了,他的形象却更加鲜明地留在亲人们中间,留在百姓们中间,尤其是英雄烈士们和自己的亲人们。此刻祥荣脑海里又浮现起祥甫小时候的种种情形。
还记得母亲死时,自己和小妹立在母亲的遗体旁哭得昏天黑地,声嘶力竭。落殓时阿木婶把幼小的生出不到一个月的小祥甫也抱来,一道让他最后再见母亲一眼,可他一见母亲的遗体就伸着小手,呜哇呜哇地大哭着要伏到母亲已经僵硬了的遗体上去吃奶,阿木婶等女邻居们看了都伤心得直掉眼泪,好不容易才把他强抱开来,弟弟哭得喉咙都嘶哑了。
后来阿木婶抱着他到有奶的邻居地方,让他吃顿奶才略好一些。从此,阿爸常抱着他东去吃一顿奶,西讨一顿奶这样过着,没了奶只好吃米糊。待母亲的丧事过后,父亲要去做小炉了,祥青暂时跟父亲到小炉船里去。小妹是叫父亲送给人家当童养媳去了。而刚出生不久的祥甫就只好托给阿木婶抚养,天天用米糊塞塞他过日子。
到他三岁了,才由阿爸领着带到小炉船里去。从此他就在父亲的小炉船上爬上爬落,跟打鱼人家的孩子一样。长久跟着父亲在船上把小炉船当作了家。当他七岁上,父亲才让他去给人家放牛。由于他自小跟着父亲生活 ,他的性格也很像父亲 ,从小就争胜好强。有时看着祥青被人欺侮,他就打欺侮祥青的人,保护他的哥哥。大了一点他给人家做半桩做五个月,也常和管干活的作头吵和老板吵,有时也要和他吵和祥青吵。总之他是一个淘气的弟弟,他也看不惯他为人太老实的样子,常常埋怨他:“大哥你太老实。”说实在,当年他对这个淘气的小弟并没有多少好印象。三月高桥会上祥青被矮子二妹打死,他一气之下放火烧了罗震山的酒栈房,罗震山要抓他,在家乡蹲不下去了,只得逃出去外面流浪。
但谁知当他知道他要结婚时,他竟及时的托人带来十元大洋。当时他是多么感动呀!没有想到过去愣里愣气的弟弟长大了会那么懂道理。
他祥荣本来从小替人家当放牛娃,过惯了逆来顺受低声下气的生活,特别是当他结婚后,他只想过个清贫安静的苦日子。但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样苦难清贫的日子,人家也不让他过。黑无常起初看中他们村里一株大樟树,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