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恩仇录-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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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开口是引火烧身,鸡毛掸子转到他额上,狠戳了一下:“怎么个侦察法?”
“这个……”李千步语塞,他把任务交给宋百川后,除了每天催促,并没有过问具体事宜。
宋百川连忙承担责任:“报告处座,卑职全科出动,访查了杭州的各路黑道头目,目前正汇总分析情况。”
“混蛋!”戴笠咆哮道:“国家拿出了大量金钱,就是养你们这批衣架饭囊,造粪机器?”他丢下鸡毛掸子,疯子似的挥着手:“听着,这次,限期三天,必须摸清线索,过时未破,你——宋百川,就地枪决;你——李千步,撤职查办,军法从事!”
李千步、宋百川面面相觑,不敢声张。在复兴社内部,戴笠的话就是法律。这个案件三天侦破不了,一个要掉脑袋,一个要蹲大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目前,一点线索都没掌握,要说“侦破”二字,谈何容易?他们哪敢轻易松口应诺!稍一停顿,宋百川壮着胆子道:“报告处座,敝职一定尽力尽职侦察。只是处座所定三天期限实在太紧,请求开恩宽限。”
戴笠冷笑道:“已经宽限过了,所带来的后果就是你们的懒疏迟延,玩忽职守!若再宽限,本处长的性命倒要被委员长勾去了!”
李千步开口了:“请处座开恩!”
戴笠用锥子般的目光盯了部下足有三分钟,一直盯得两人额头沁汗、大腿打颤才开腔:“本处长看在你们为党国效命多年的份上,给你们一条生路……”他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根据本处长直接得到的秘密情报表明,‘屠寓所案件’可能和一个和尚有关。关于这个和尚的情况,现在还不得知,不过他的戒牌是浙江镇海鳌柱山宝陀寺发的,宋科长可以去查一查。”他把甄海林急报的情况摘要递给宋百川:“你过过目,在头脑里记下来。”
宋百川连看三遍,记下了朱仁堂的年龄、特征、口音等。
戴笠又说:“值得重视的是,这个和尚已经去过雪窦寺,并且跟张学良谈过话了,这可以和制造‘屠寓所案件’的目的联系起来,看来有人在打劫持张学良的主意。我们必须抓紧行动,采取措施粉碎这个意图。宋科长,你马上去镇海,三天之内必须把情况查明上报,之后如何行动,听候命令。”
“是!”
“好,你去吧。李站长留一留,我还有事。”
……
宋百川接受命令后不敢怠慢,叫上助手彭一默,弄了辆小吉普往镇海方向疾驶。从杭州到镇海,陆地距离二百公里,两人黄昏时候终于风尘仆仆赶到目的地。他们找了家旅馆住下,一打听,宝陀寺位于城外甬江口鳌柱山上,距县城三四里地,两人一商协,决定今晚歇息,明天上午由彭一默前往调查。
一宿无语,次日上午,彭一默独自步行前往鳌柱山。宝陀寺规模不大,建筑格局和雪窦寺相差无几,彭一默大摇大摆踏进山门,一个小和尚正在庭院扫地,抱着扫帚合掌到:“阿弥陀佛!施主早哇。”
彭一默以不屑的眼光望着小和尚:“我要见你们的方丈。”
“阿弥陀佛!方丈有事,昨天出门去了,要过三五日才回寺。”
“那么这两天这个庙是谁负责的?”
“方丈不在,都院主持。”
“那我见都院。”
“请施主随我去知客堂,稍坐片刻,待知客进去通报。”
“通报什么?这里又不是委员长行辕,领我进去见都院就是了。”
小和尚无奈,只得放下扫帚,领他去见都院,宝陀寺都院书意法师年约五十,中等个儿,精壮结实,上身略长与下身,额前宽宽的眉毛下,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透着精明。他正坐在僧房里阅读经书。听小和尚一说明情况,便抬眼打量彭一默:年龄三十上下,彪形大汉,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个良喜之徒。但他还是按照佛家规矩待客,合掌施礼:“阿弥陀佛,请坐!”
彭一默拈脚勾过一张方凳,一屁股坐下,“你是都院,这座庙堂的头儿?”
“阿弥陀佛!老僧法号书意,唤声‘书意和尚’就是了。不敢动问,贵宾来自何方?”
“我从杭州来!”
“哦,远道之客。沏茶!”
一个和尚奉上茶水。书意又问:“贵客光临本寺,不知有和见教?”
彭一默喝了几口茶,把杯盖反过来在桌上旋着玩儿,嘴里漫不经心道:“小事一桩,来查个人。”
书意法师不动声色:“查什么人?如何查法?”
“你们这座庙堂有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高个子和尚,叫什么‘了然’的,你把他唤来,我要见他。嘿嘿,作兴还要抬举他个一官半职哩!”
“阿弥陀佛!本寺并无法号‘了然’的僧人,贵客只怕烧香找错庙门了。”
“没有?你敢说没什么?”
“阿弥陀佛!出家人岂敢妄语?”书意法师咳嗽一声,对应声出现在门口的一个和尚说:“把本寺戒名录取来给这位先生过目。”
那和尚去了五分钟,捧来一本厚册子,放在彭一默面前。书意法师笑吟吟道:“请先生查看。”
彭一默翻开一看,那上面用毛笔恭恭正正写着宝陀寺全部僧人的姓名、法号、年龄、籍贯、职事。他从头到尾逐个看过,没一个叫“了然”的,连字型相似的都没有。他愣仂愣,想想宋百川说得很清楚。戴老板交代下来那和尚所持的“派司”上写着是宝陀寺僧人,想来不会有假。看来必是这个老秃驴在作梗。
“老和尚,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意诵经,专心念佛,不管他人是非。阿弥陀佛!”
彭一默一拍桌子:“听着,老子是复兴社的!戴老板的复兴社,这你总听说过吧?唔!”
“阿弥陀佛!复兴社?老僧耳生的啊!”
彭一默拔手枪,朝房顶“砰”的打了一枪:“这声音你总耳熟吧?”
枪声传遍全寺,僧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往这边奔来,被书意法师挥手屏退:“此间无事,尔等速归本处,各司其责!”他转脸朝彭一默笑笑:“先生,刚才那声响在老僧耳朵里,不过犹如蝇鸣蚁叫。”
“他妈的,你是聋子?”
“阿弥陀佛!就算聋子吧。好了,先生折腾得差不多了,你可以走了。”
“走?没那么容易!老子……
门外走进两个和尚来:“先生,都院已经下法旨了,你赶快走吧!”话刚出口,两人闪电般抓住彭一默的两条臂膀,手指直扣穴位,彭一默顿觉双臂麻木,额头鼻尖上直沁冷汗:“哎……哎呀!”
“尔等不可造次,手下留情!”书意和尚说着,随手抓起掸尘,轻轻一甩,那支“白朗宁”竟被甩到门外,把彭一默惊得目瞪口呆。
和尚把彭一默扯出僧房,书意法师站在门口合掌道:“阿弥陀佛!老僧杂事缠身,恕不送行,先生善自珍重!”
彭一默捡起手枪,看看房里,都院已经坐在那里重新看起经书来了。他斜眼瞟瞟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和尚,徒然愤愤,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收起手枪,灰溜溜的走了。
彭一默回到镇海县城下榻的旅馆,已是中午时分。宋百川备下酒菜,摆了一桌子,正等着助手回来庆功,见彭一默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发问:“怎么样?”
彭一默关上房门,哭丧着脸到:“大哥,我没完成任务!”彭一默曾经救过行动科长的性命,宋百川为了表示感谢,和他义结金兰。
宋百川问:“怎么回事?说详细一点。”
彭一默把去宝陀寺经过细述了一遍,最后咬牙切齿道:“大哥,依小弟之意,真想去这里警察局搬兵,把那个老秃驴抓进大狱,严刑拷打,不信问不出结果来!”
宋百川沉脸道:“吃的灯草,说得轻巧!他若不肯松口呢?期限一过,我可有丧命之虞啦!”
“可是,那怎么办呢?”
宋百川想了一会,说:“甄海林这家伙我知道,老搞情报工作的,决不会也不敢用假情报去懵戴老板。他那份情报中说得很肯定:那个和尚出示的戒牌上写的是宝陀寺,法号‘了然’。这点不容置疑。我估计问题出在宝陀寺。也许他们和有些不守佛道的小庙那样,在干出卖戒牌的勾当。甄海林碰到的那个和尚是假的,戒牌很可能是以重金向宝陀寺买的。”
彭一默说:“既然这样,那个都院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吗?大哥,说真的,你见过那个秃驴就知道了,他那副样子真和活佛一般,财色两字纵然打死他也不敢沾边的哩!”
宋百川对佛教略有所闻,并不是一无所知:“戒牌由方丈签发,与都院无关,他若不关心,自然不知道,那钱落入方丈腰包里去了。”
彭一默说:“那我再去走一趟,也花钱买一张戒牌,有了证据再上警察局出面去查,这班秃驴总抵赖不了啦!”
宋百川听助手这样一说倒被提醒了,头脑里冒出一个主意:我何不如此如此……他站起来,指指桌上的酒菜:“你独个子享用吧,我去走一遭。”
“大哥,那班秃驴委实厉害,你一个人去是对付不了的,小弟和你一块去吧。”
宋百川摆摆手:“你是丧门星,出师不利,不要你去。我一个人去。不象你那样撩拨他们,怎么会吃亏呢!”
行动科长先去香烛铺买了四对大号红烛,十封上等棒香,让用红纸封扎了;又去一家专卖素点的店铺买了二百个金针木耳金菇豆干馅馒头,让用竹篮子盛了;叫店铺伙计一起挑了往城外走。
三四里地行了半个多小时,踏进山门,僧值见了,连忙迎上来:“阿弥陀佛!施主远道而来,辛苦!辛苦!”说着朝旁边的小和尚丢个眼色,那小和尚忙不迭往里奔去向知客报告。担任“知客”职事的和尚专司接待。他闻报披上纺绸黄袍,大步走出来,还没走到近前就合掌连诵“南无阿弥陀佛”,恭请施主入知客堂去坐。知客堂是庙宇的接待室,约有十来平方米,窗明几净。地面是水磨方砖铺的,正中靠里有一个大佛龛,上搁两块三尺长的香板,前面供了香炉、烛台。
知客指指椅子:“施主请坐!”
宋百川落座,接过小和尚奉上的香茗,道声“多谢”,放在茶几上,瞅着知客问道:“法师法号如何称号?”
“阿弥陀佛!本僧法号巨弘。在寺中执‘知客’职事。不敢动问,施主尊姓?”
“敝姓宋,在杭州经商。”
“哦,宋施主!”
宋百川煞有介事道:“巨弘师,宋某此前来贵,主要是为这么一桩事:宋某祖籍镇海,祖上历代居城北吴家坡,至家父一辈才移居杭州,经营茶叶生意宋某之子降生时,不巧难产,家父一向信佛,在佛前许下宏愿:孙儿若能平安降生,安度周岁,当向家乡名刹捐资五千。今孩儿已满周岁,宋某奉家父之命特来贵寺联系捐资事宜。刚才那香烛、馒头,宋某所奉进见之礼,另外还有一百元钱,给贵寺僧众买鞋。”他说着掏出用红纸包着的一百元钞票。
知客双手接过,喜笑颜开,口诵“阿弥陀佛”,连连施礼。
宋百川喝了口茶,问道:“唔,巨弘师,家父捐资之事不知以何时为妥?”
“阿弥陀佛!我佛法力无边,邪不侵正,天天皆是黄道吉日,宋施主回去转禀老太爷:若手头方便,当在本日前来最好,越早越能表达对我佛虔诚之意。阿弥陀佛!”
宋百川说:“宋某记下了,唔,巨弘师,还有一事欲探问,不知能否启齿?”
“阿弥陀佛!宋施主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宋某临来前,有一商界朋友托我向贵寺打听,他幼时因重病垂危,其母情急之下在佛前许愿,若得救转,生此必削发剃度,出家三年。此愿一直未遂。而今其母身患痼疾,百治无效,黄泉路近。他慰母心切,欲削发为僧,皈依三载。无奈商事缠身,一时难以甩开。能否向贵寺捐一戒牌,证明其志,讨得母欢,待商事稍定后再来剃度?”
宋百川这一问正在路子上,宝陀寺确有出卖戒牌之事,皆有知客操办,然后送交方丈签名按印。每份戒牌开价大洋一百,若要同戒录的,再加五十。张三贵当时就是花了一百五十元购得这两份证件的。当下,知客一听有生意上门,自然高兴:“阿弥陀佛!以身献佛,以业献佛,皆大智所为也,本寺理当成全。宋施主这个朋友姓甚叫甚,现可道来,本僧先给记下,得便可请方丈赐名。”说着,从柜子拿出一本专门记载假和尚姓名、法名的册子。
宋百川见了暗喜,拱手道谢后,取出五十元钱塞过去:“这个,是那人的赐名费,请巨弘师收下。”
“阿弥陀佛,多谢多谢!”知客接过钱放进口袋。方丈赐名并不收费,这钱算是他的外快了。
宋百川道:“他姓钱名通量,金钱的钱,四通八达的通,大量的量。”
知客翻开本子,依言写下,边写边着哈哈:“此名极佳!”
宋百川俯身过去,只一看,心中顿喜:“钱通量”名字的前面一行里,“了然”二字赫然在目,那人的本名写的是余君。
“哎呀!”宋百川一声怪叫,把知客吓了一跳,抬脸惊问:“宋施主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