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总和-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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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惩罚,对于二十年来他外表装作一名勇敢和正直的警察和军人,但内心深藏着邪恶思想与举动的惩罚。但今日,他会完全改观。现今他将超越人类的法律,以求被赦免过去他反抗上帝戒律的罪恶。
自阿拉伯半岛吹来干燥的东风,使得这天一早就注定是个炎热的日子。班杰明今天率领了一支四十人的队伍,全部带着自动步枪、催泪榴弹发射枪以及可以发射“橡皮子弹”的特殊枪枝,所谓“橡皮子弹”,更精确的名称应为抛射弹,是由一种软性的材料制成,打到人体可击倒一名成人,但若在神射手的手里,可轻易打,在敌人的心脏附近,造成心跳停顿。他需要这些警力协助,来摆脱人世间的法律——他的直属长官根本不知道他的用意——并排除任何企图阻碍他完成上帝律法的干扰,这便是柯恩教士的主张。他认为,到底要听谁的法律,这些应该是形而上学的范围,对一名单纯的警察而盲是太过复杂了一点。这位犹太教士说服班杰明的说词便简单得多,他认为所罗门宝殿是犹太人和犹太教的精神泉源,而宝殿的地基所在又是上帝的旨意,如果任何人对此有异议的话,根本不必理会。该是犹太人取回上帝曾经赐与他们的礼物的时候了。今天有十名保守的海斯的克犹太教士要游行至依照圣经重建的所罗门圣殿之所在。班杰明奉命阻止他们通过,防止他们引起事端。但班杰明决心不理上级的命令,他的属下只会听他的命令行事,将会保护这些教士不受阿拉伯人的干扰,阻止这些期待这刻来临,且与他的目标相同的阿拉伯人达到他们的目的。
他对于今天阿拉伯人会到得那么早感到惊讶。阿拉伯人真像野兽,他们也曾杀害了他的兄长大卫和马提。他的双亲曾经告诉他们,三十年代巴勒斯坦内的犹太人有多苦,饱受阿拉伯人的攻击、恐吓、嫉妒以及公开的恨意,在北非战事告一段落后,英国人居然不愿保护曾经在北非并肩作战的犹太人——对抗与纳粹狼狈为奸的阿拉伯人。犹太人除了自己和他们的上帝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倚赖,而信仰上帝即表示要在亚伯拉罕当初为犹太人和他们的主订定契约的石头上重建她的圣殿。以色列政府既不懂这一点,又喜欢在各地犹太人唯一真正安全的国家里玩政治手段。他的责任是作一名真正能够继承先贤遗志的犹太人,早先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
柯恩教士在约定的时间里出现了。在他旁边的是苟马克教士,是奥斯维兹集中营幸存者中的象征人物,苟马克在集中营内面对死亡时,悟到维持对上帝信仰的重要性。他们两个人手里拿着测量桩和水线,沿途丈量,今天找到圣殿的正确位置之后,将有一批人以接力方式守卫,最后终可强迫以色列政府清除亵渎此处的回教徒。此一计划在以色列全国受到普遍的支持,从美国和欧洲涌人大批的捐款,可使整个计划在五年内完成——到时候就没有人敢再提从犹太人手中夺走这块上帝应许之地。
“妈的,”从班杰明后方的部下之中传出了一声咒骂,不管是哪一名部屑亵渎此一神圣的时刻,看到班杰明回头的表情时,就不敢继续骂下去了。
班杰明向这两名领头的教士点头致意,教士们继续向前进。警察在他们的组长后方五十公尺处向前推进。班杰明为柯恩与苟马克的安全祈祷,但也心知他们面对的危险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就如同亚伯拉罕当初为了上帝的律法奉献自己的骨肉一样。
但信仰却使此时的班杰明暂时失去了理智,忘了以色列是个小国家,难以保守任何秘密,而视柯恩和苟马克跟信仰伊朗原教主义什叶派领袖没有两样的犹太人,事先早已知道他们的计划,事情传出去的结果,电视记者们也聚集在哭墙前的广场内,等待他们的到来。有些记者还带着建筑工人的头盔,以防被阿拉伯人扔来的石头砸到脑袋。也许这样会比较安全,班杰明跟随这两名教士前往圣殿山的地基时心里想着。应该让整个世界了解这儿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不自觉地接近自己和柯恩与苟马克之间的距离,以便能及时保护他们,即使两人都有殉道的决心。他的右手垂到腰际的枪套上,确定枪套没有锁得太紧。他可能很快就需要这把手枪。
那些阿拉伯人就聚集在眼前,真可惜他们有那么多人,就像跳骚、老鼠,总是喜欢待在它们不该留下的地方。只要他们像现在一样待在路旁,不要挡路就好了。但班杰明心知事情当然不会那么容易。那些阿拉伯人只要违反了上帝的旨意,今日就是他们的不幸之日。
此时班杰明的无线电响了,但他根本不理它。那可能只是他的长官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并命令他立即停止住部队。今天不行。柯恩和苟马克依然无畏地走向阿拉伯人构成的人障。班杰明看到此幕,几乎为他们的勇气和坚定的信仰流泪,不禁怀疑上帝怎么会以这种方式来显示他对这两人的恩宠,还希望他们能够继续生存下去。在班杰明之后的部下只有一半真的跟了上来,这很可能是他私下变更了值班时间,挑选了这一批特别忠心的部下。他知道这批人训练有素,他若不下令,他们不会使用镇暴盾牌;相反地,他们会把手中枪械的保险装置打开,就警戒位置。等待阿拉伯人随时可能掷出的第一波石头攻挚的时刻真是令人难受。
亲爱的上帝啊,请让他们活下去,请保护他们。宽恕他们就如同您宽恕迷撒,班杰明紧跟在这两名勇敢的教士之后五十公尺左右的地方,他们其中一位原本出生在波兰,在恶名昭彰的集中营里丧失了妻子与儿子,但他在那儿依然保持奋斗的精神,并学到信仰的重要;另一位教士出身在美国,在大战后来到以色列,为它与阿拉伯人作战,然后转向上帝的怀抱,就如班杰明于过去几天内所做的转变一样。
这两名教士在事发当时,跟离那群肮脏无札的阿拉伯人只有十公尺。他们所见到的阿拉伯人,居然脸上都带着祥和的表情,似乎无论今早有任何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都会十分欢迎,此时那些阿拉伯人看到了波兰裔教士的脸上充满了震惊与迷惑,而另一位美裔教士脸上则因明白了今天事情已难有转机,而显出锥心的痛苦表情。
在一声令下,第一排阿拉伯人一同坐下,他们都是未成年的少年,不过皆拥有长期的抗争经验。其后百余名同龄少年也跟着坐下。然后第一排阿拉伯少年开始拍手,并且唱起歌来,虽然班杰明的阿拉伯话跟任何一名巴勒斯坦人一样流利,但他还是呆了一会儿,才了解他们在唱些什么。
我们将会克服
我们将会克服
我们总有一天会克服
紧跟在警察后方的电视新闻人员中,有几名因讶于这种讽刺的局面而笑出声来。其中一人便用有线新闻电视网的特派员法兰克,他对在场的每个人笑叫:“他妈的!”在此同时,法兰克也了解这个世界又有了一番新的局面。他曾经在莫斯科采访苏联最高会议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民主大会。瓜地马拉的桑定政权在选局中笃定失败的那一夜,他也在场。他还亲眼看到北京的民主女神像被推倒。而现在轮到中东了。他暗想道。阿拉伯人终于放聪明了。妈的,“米奇,我希望你已经让机器转动了。”
“他们嘴里唱的是不是跟我心里想的一样?”
“听起来的确很像,我们靠近点瞧瞧。”
此次领导阿拉伯人的领袖为一名二十岁的社会学学生,叫做莫沙。他的手臂被以色列的警棍打过,还留下永久的疤痕,一半的牙齿被一名当天心情特别不好的以色列警察用一枚橡皮子弹打掉,因此没有人质疑他的勇气。在获得领导地位前,他必须面对死亡的威胁达十几次之多,但现在不同了,他巳证明了他的勇气,同伴会听他的,因此他可以把私下酿酝五年之久的想法付诸实行。莫沙花了三天才说服同伴接受他的主张。出乎意料地好运,一名厌恶其宗教保守同胞的犹太朋友不经意听到柯恩等人今天的计划,偷偷告诉了莫沙。莫沙心想,也许这便是命运,或许是阿拉的旨意,不然就是运气太好。无论如何,这是英沙自十五岁时,得知甘地和金恩博士如何光以消极的勇气,击败强大的力量之后一直等待的机会。阿拉伯人的基因里向来有着战士的成分,说服他们不容易,但莫沙办到了。现在是将他的主张付诸实行的时候了。
班杰明眼里所见的只是他的进路被挡住。柯恩教士对着苟马克说了一些话,但两人都耒转身走回后方的警察队伍内,因为一回头就表示认输。无论他们是太过惊讶,或是太过生气,班杰明都不会明白。他马上回头对着部属下令。
“发射催泪瓦斯!”班杰明计划以此来个下马威。四名带着催泪瓦斯榴弹发射枪的警察都是虔诚的信徒。他们毫不犹豫便平举手中的武器,同时对着人群发射。这些催泪瓦斯弹鼻打到人还是会致命的。所幸这次没有伤到人。几秒钟后静坐的人群里冒出阵阵的灰色烟雾。但在指挥之下,这些阿拉伯人都带上防毒面具。虽然如此一来,他们无法继续唱歌,却不防碍他们的决心,仍然可以拍手,过了一会儿,东风把催泪瓦斯吹离阿拉伯人静坐的地方,反而飘到这队警察站立的地方,使得班杰明更为光火。接下来,一些带着隔热手套的阿拉伯人捡起还在冒烟的催泪瓦斯弹鼻,扔向警察,过一会儿,他们脱下面具,继续唱歌,其中还带着几声笑语。
接着班杰明下令发射像皮子弹,他有六名带着这种武器的部下,他们在五十公尺内可以令任何人躲着子弹找掩护。第一批齐发十分完美,打中前排的六个人。其中两名阿拉伯人痛得大叫,另一名倒在地上,但除了协助伤者外,没有一人离开他的位置。第二次齐发弹瞄准的就不是原来的胸部,而是头部,班杰明见到一名阿拉伯人的脸被打得血流满面,竟然感到莫名的满足。
示威者的领队——班杰明认出是一个以前示威活动里的熟面孔——站了起来,对着阿拉伯人下令,但班杰明听不到他说些什么。这个人显然对群众有着相当的影响力,阿拉伯人的歌声马上变大。另一批橡皮子弹又射向人群,班杰明看到屑下橡皮子弹的射手相当火大的样子。原先脸上正中一发的那名阿拉伯人现在头顶又中了一发后,他的尸体无力地倒在地上。看到这种局面,班杰明应该知道他已经失去对于属下的控制,更糟的是他也失去对自己的控制。
莫沙并未看到其同志的死去。他此时处于相当亢奋的情绪,只能清楚地看到那两名入侵教士脸上惊慌的表情。这些警察在防毒面具下的表情他虽看不到,但他们的动作却明显地透露了他们的感觉。在这一刹那间,他知道他已经赢了,他又回头大声鼓励同志加倍努力。在枪口和死亡下,他们已经完成大半的使命。
班杰明脱下他的头盔,走过那两名在这种场面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教士,强行通过静坐的阿拉伯人阵。这些污秽的野蛮人亵渎的歌声会不会激怒上帝?
“不好,有好戏看了。”法兰克说道,他的眼睛因触及吹回的催泪瓦斯而泪流满面。
“我看到了。”他的摄影师根本不需要他的指示,把镜头对准了这名前进中的以色列领队。“法兰克,有事情要发生了,看来那家伙真的是气疯了。”
噢,老天。法兰克想着。他自己也是个犹太人,在此一贫瘠却深受尊敬的国家里,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知道眼前历史又将,重演一次,心中正在构思,如何为摄影师即将拍到的将流传千古的影片作二至三分钟的旁白,同时怀疑将来的竞争对手中,有哪一位可以胜任他目前那么危险及艰难的工作。
当班杰明直接闯入人群找莫沙时,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了,莫沙现在已经知道一名伙伴死去,死者的头骨被炸开一个洞,他们还说橡皮子弹是非致命性武器。他马上为死者的灵魂祷告,并愿阿拉明白这种死法需要多大的勇气。莫沙相当肯定,并会了解的。那名逼近他的以色列人他认识,名为班杰明,曾经在类似的刻合遇过多次,只是另一张经常躲在镇暴盾牌之后拔枪的以色列脸孔,根本不把阿拉伯人当作是人,对这些人而言,回教徒只是石头和燃烧的投射目标。他今天可尝到另一种滋味了吧?莫沙告诉自己。今天他将会见到一名充满勇气及信念的男人。
但班杰明眼里看到的是一头野兽,就像一头顽固的骡子,像什么?他不敢肯定他到底看到什么,但它不是一个人,不是以色列人。他们的确改变了战术,只是如此罢了,而且那么女性花,他们觉得自己能够阻止他达到目标吗?就像他的妻子告诉他,她要离开他跳上一名更好男人的床上,他可以留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