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新史-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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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列入主中原之时,就提出要修编《宋史》,因体例未定而未能成书,这一点倒与清朝相同,前朝的历史都不是第一个皇帝修的。但不同的是,元顺帝三年下令修《宋史》,经两年半的时间,分成两个阶段,共历时三百多天就修完了。用时虽短,可《宋史》的史料价值却要远高于清人修的《明史》。也正是因为元朝的统治者明白了要尊重历史这一点而修了《宋史》,朱元璋才会去修《元史》,也就承认了元朝属于历史的一部份,这可看之为两个朝代在历史面前的一种互相尊重。如果元朝也发起文字狱,不修《宋史》,那么朱元璋修的就不是《元史》,而是《元传》了。
蒙古人更多的不是希望别人跟他一起放羊牧马,而是希望自己能溶入当中来,最后没能成功,主要是因为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而已。但清朝的统治者却没有这样的远见,他们选择了前者,于是就有了文字狱。可中国实在是太大了,文化的精髓已经流淌在每个人的血液当中,除非杀尽天下人,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因此这才在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修《明史》,如果不这般做,清朝纵有铁骑也势必会早早被赶下历史舞台,后世的历史也就改变了。
到了想到要修时,很多史料都早被毁了,在史料的选择上又加入过多的私心,所以修出来的《明史》,自然就会被人所唾弃。而清朝的统治者为了自己的统治,又有意的将文化中属于糟粕的奴性一面加以“发扬光大”,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精神所在,中华民族的精神就在清朝几百年的奴性统治之下给断送了。
后世那些批儒的人,或许应该好好想一想,你们口中的“儒”还是真正的儒吗?儒学的核心就是忠孝礼三个字,忠,是忠于国也是忠于业,是爱国敬业;孝,是伦理道德,要孝顺父母,疼爱妻儿,维护伦常;礼,则是法度,要遵纪守法。批儒不就是推崇判国、乱伦和不法?
第二卷 新朝新政 第三十五节 万历算帐
万历正是信不过各部的材料,又信不过历史资料,才不得不找最有可能会出出实话的金学曾聊聊。
金学曾稍一寻思,回道:“回皇上,元辅发起的清丈田亩,是从前年春开始,到去年终,除去云南道还未统结,其余十二道及顺天府共有田亩一千零三十六万余顷。至于丁口户数,几年前开始实行的一条鞭法,采用摊丁入亩,丁数那时就已统结,全国共有丁数五千六百四十七万口,我朝历经百多年几代帝君的辛劳,田亩数目比朝初增了三倍,丁数也多了一倍,这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富强的多,可谓国富民丰,开大明盛世!”
说罢金学俯首而立,过了一会,万历才开口说道:“金学曾,你的话是才开个头,还是就这么结束了?这就是你说给朕听的实话?你说的这些朕从户部也能查到,还用你告诉来朕吗?”万历说到最后生气的斥道。
金学曾抬起头与万历对视了一会:“皇上,户部所记录的数目,即是实数,虽有些出入,但大体与事实还是相当的”
金学曾以前从未于万历有过实质性的接触,上朝的时候他的品级又不够进殿,顶多也就是远远的看到过,再加上昨夜冯保造反一事,以至于人心惶惶。在没弄清楚万历到底接下来要怎么做的时候,着实不敢说出实情,毕竟那是张居正一生的心血,他必须要加以维护,如果因为当中有些错误的地方而被万历全盘否定,那张居正的心血也就白废了,大明朝辛苦得来的十年改革成果也就毁于一旦了。
万历多少也猜出一些来,不便继续追问,于是就着原先的内容问道:“云南道为何没有统结?”
“云南这两年盗贼横行,又遭南边小国侵扰,再者云南道民族繁多,清丈时多有阻碍,所以才慢了。原本是说在今年三月时就可上报,只是臣在家丁忧,是否已经报上,臣就不得而知了”
万历问道:“你估计会有多少?”
“云南多高山密林,再加边民不善耕种,田亩数量比之其它十二道要少许多,臣估计其数在四十万顷之间,丁数或有三百万口”
万历一边在心里默算着,一边接着问道:“一亩地可产多少粮食?”
金学曾回道:“回皇上,田分上、中、下三等,上田地肥,利于禾稻成长,产粮就多,而下田贫瘠,得粮就少。又因各地气候,土质肥缺多有不同,同为上田,京畿一带一亩可收粮五、六石,江南可得三、四石,以全国计,每亩估可收粮一石五斗”
万历不解的追问道:“都说江南是天下粮仓,朝廷赋税也多出之于此,为何亩产却会少于京师呢?”
“回皇上,这是因为亩有大小之分,像臣家乡地处江南,气候温和,一年田间可种两季,分春秋二收,用的是前朝的亩法计量。但北方,一年却只能种一季,而且多是沙田涂地,其产自不比南方。而我朝开朝之初就定下赋役是按亩征缴,若是同等对待,北方百姓则难以维生,这才定下大小亩之别,使得大亩与小亩地中所产同等,南北民众都能得以安生,不为赋役所累。另外,北方多为大亩,南方多为小亩,大小比例各地又有所差别,有些地方大亩是小亩的三四倍,有些地方则是六七倍,若以小亩计,京师田地的亩产不过石余而已!”
万历还是有些不解:“推行清丈,不是已经用了统一的量弓吗?先生曾经与朕提过,要将天下亩法计量加以统一,以长二百四十步,宽一步算为一亩,这次为何不这般做呢?”
“若是统一亩法,则要改按亩征役为按收成征役,这将会加重各地官员差使,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办成的。元辅也就先依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施行,这次丈量为的是将没入黄册的田地理清,增加朝廷财赋,减轻民众徭役。统一亩法或许是元辅接着想要办的差使,可惜元辅却先走一步了!”金学曾说到最后神情变的伤感,同时也不忘再一次往张居正身上抹一层金光。
万历疑问虽解,但也知道金学曾还是没有把话说透,就拿为何难以推行按收成征役来说,就绝不会是张居正为了依从祖制才先行搁下的,而是受着各方压力之下无奈的举动。但万历也不急以挑明,而是跟金学曾算起帐来,点了点头说道:“那我朝加起来总计有田亩一千零七十六万顷,换成亩数即是十亿零七百六十万,以朝廷定的最低赋役算,每亩征一斗,十斗为一石,以一石米一两银计,那每年也可征得一亿多两白银,可现在朝廷一年才只有四百六十万两税银,纵是加上一千两百万石漕粮,也不过才一千六百六十万两,为何出入会如此之大?而且,若按亩产一石五斗计,则全国每年可收得食粮十六亿一千四百万石。你刚才说十二道和顺天府有丁口五千六百四十七万,加上云南的三百万,就以六千万算,将男女数目看做相等,也就是共有人口一亿两千万。人均三个月需食粮米一石,一年也不过四石,以我朝现在每年地中所产食粮,足以养活比现在还要多三四倍的百姓,可为何还有那么多的人没饭吃,甚至是活活饿死?金学曾!你说你应不应该与朕说出实情?”
被万历报出的一通数字震的有些蒙的金学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古代人的数学水平,这么大的数目要想心算出来,绝对没有几个可以做到,何况万历是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张口而出,这又如何不让金学曾感到吃惊呢?
等金学曾一反应过来,闪入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皇上的贪财还真是名不虚传,一亿两?还真是够贪心的。但这个想法闪过后,他又隐隐觉得这个皇上好像是成竹在胸,而且事情也非绝不可为,比起张元辅,皇上的权力肯定要大的多,身份也更加超然物外,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做,事情也就更有可能办成。
第二卷 新朝新政 第三十六节 土地问题
万历见金学曾没有回话,就继续说道:“清丈田亩可以查清册外田地,增加朝廷财赋,可如果不将亩法统一,各地大亩及小亩变数太大,可以一比三,也可以一比七,那就给了各地官府宗室和财主商贾互相勾结从中作假的机会;实行一条鞭法,摊丁入亩,是为了让租地者可以免去丁徭二役负担,转而让有地者纳税。这种做法在朝初时就已经有明文规定,太祖皇帝曾定下有地者交税,无地者交租的成制,百多年来各地官府有制不依,有令不行,现在再提起也未必就能通畅。
将丁徭转由地主(称呼或有争议,笑笑为了便于写作,暂以此称之,若有合适的请告知)激纳,可地租多少也是由地主来定的,朝廷虽有严令不得加租,可人户分三六九等,不同等级租银亦不同,再加各地因了收成关系,又有所区别,有的地方租银十取三四,有的地方十取五六,多的地方更是高达十取七八,当中之数还不是由地主说了算?现在租户看似免了丁徭,可是地主却可以通过加租再次将徭役负担转给租户。
一条鞭法和清丈田亩只是为朝廷增加了点财赋而已,对百姓来说并无利可得,甚至有些百姓还会为此而被加了更多的地租,负担反而变重了,更有甚者,朕还听说,有的地方官员为了邀功,私自将大弓变小弓去丈量小民们的几亩薄田,以至于让百姓无端的要承受更多的赋役。所以,此前所实行的这两种做法,并不能解决民地二字的困扰,不过,倒是开了好头,这是先生的功绩,朕要以此为基真正的去解决好民与地!”
万历的这番话让金学曾颇为感触,现在皇上既然已经把话说的这么透,很多自己一直以为皇上是不会了解的事情,原来皇上都清楚的,现在只所以来问我,可能也是想借着我的口,把这些一直被人掩着藏着的事说出来,而且皇上也没有要否定张大人的意思,既然这样,自己也没必要隐瞒。
金学曾稍整理了一些思绪说道:“皇上睿见千里,明察秋毫,臣惭愧!要说为何朝廷所得财赋稀少及天下尚有饥民,其中原因或有许多,但,归纳起来也正如皇上所说的,逃不过民与地二字罢了,恳请皇上容臣从前说起”
万历点了点头。
“谢皇上!”金学清了下嗓子:“天下田地可分二等:一曰官田、一曰民田,朝初,官田皆宋、元入官田地,后来又有还官田、没官田和断入官田等,太祖皇帝开朝之初,天下刚经战乱,以致农事调零,为使耕者有田,食之有粮,就推行了屯田之制,屯田又可分为军、民、商三者,当中又以军、民最重,军屯为各地卫所兵士所屯田地,民屯则是由各地方官府迁民至宽乡处,给予耕牛农具,或复耕,或新屯,也有一些是由各地官府在所辖地域,让民以劳充做役银,遣民开荒,这些田地就属民屯,三者屯田都可谓之官田,从朝初到现在新增的六百多万顷田地,加上开朝之初的一百多万顷,都入为官田,其数比民田多了数倍。
朝廷将官田租于佃户耕种,官田曰租,民田曰税,就出之于此。虽然科则有所不同,像军屯就由兵士及军户耕种,所得充作军饷,而民屯则直接租与佃户,所收地租直接充入国库,因为租银份额由朝廷所定,少则三四,最多也只收五成,因此,百姓每年所得颇丰,可谓之让民休养生息之大善。朝廷每年财赋也富庶有余,永乐年间,修造皇城,五征漠北,又派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宣我大明强威,国库仍然支出有余,由此可见一般”
金学曾说到这里眼中闪出异彩,显是极为仰慕那个年代,有些觉得自己身不逢时的感叹。吸了口气,接下来他要说的可就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了,心中一横接着说道:“可到了后来,这一情况就完全变了!历代君上,都曾将官田赐于宗室,名为封地,以封地内的官田租银充做俸禄,少则数千顷,多则数万顷,宗王子孙成年后又可新封一地,如此周而复始,再加上赐给勋戚王公和官员功臣的,和在朝廷急需用银时低价卖给商贾的,到了今天,官田余留之数不过五十余万顷而已,当中还有一些被作为学院田与僧侣自种田等,实际已经荡然无存了。
而宗室按着成制是不能与民争利的,于是将封地内的田地交于地方官府经营,按原来朝廷规定的租银份额从地方官府取得租银作为俸禄,而地方官府又将田地包租给财主商贾,由他们再转租给佃户耕种,纵是地方官府不从中渔利,可财主商贾尽是逐利之徒,必是有利可图方会为之,于是就增加地租从中取利,若原来是收租五成,他们在租与佃户时就将租定七成,从中自得利两成。
朝廷少了官田租银,宗室勋戚赐田又不必纳粮,财赋收入锐减,于是,又对原来只需交租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