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新史-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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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重重的将账本掷于桌面:“五年七月,充州知府钱普入银五千,欲入京任差,嘱其顺张意方能迁。六年十月,户部屯田主事钱普入银五千,宋襄琴一具,同年终,入年礼银三千两。七年秋,户部屯田主事钱普入唐玉马一具,同年终,入年礼银三千两。八年十月,工部右侍郎钱普入银八千,同年终,入年礼银五千。九年夏,病卧,工部右侍郎钱普入银五千,同年终,入年礼银五千。十年,三月工部右侍郎钱普入银三万两。钱普,朕记的可对?”
钱普背上已是一片浸湿,狡辩道:“这些都是冯党有意污陷微臣的一面之词,望皇上明察”
万历脸色毫无变化,说道:“刚才还说朕体察入微,为何现在又说朕不明而失察?堂上这多人,为何冯保单就污你?就不去污陷张四维?”
钱普已是吓的不轻,一时答不上话来,一旁的张四维见皇上提到自己了,就不会放过这个表明自己的立场是与冯保对立的机会:“皇上圣明,冯保一直与臣不和,污陷臣确实方才在理”
万历对张四维的话不置可否:“钱普,你若不服,朕这就将冯保从牢里提出,让你与他当面对质如何?”
颓丧的钱普正犹豫着要不要应下做最后挣扎时,殿上几个明知自己也在账册中的人却是不能让他应下。现在账册在皇上手中,只要皇上不提,他们就不会被落罪,可冯保要是到了殿上,将事捅破把他们的名字都唱了出来,那时皇上就只好治他们的罪了。
首先开口的是与冯保过往最密的王篆:“启奏皇上,臣以为让犯阉冯保上文华殿极为不妥,文华殿是皇上与群臣议事之所,亦是天子经筵之处,若是犯阉于殿上咆哮,则扰了皇宫祥和,伤了龙气”
万历正想怎么接王篆这种子虚乌有的说辞,好把戏唱下去,边上的户部尚书张学颜开口了:“臣有事要奏!”
“讲”万历说道。
“去年工部从户部领取皇城修缮用度计银四十万两,而据臣翻查出入所得,去年宫内诸般工程所费才二十六万五千两,臣询问过工部曾部堂,皇母太后为示太平,年前曾准备于今年元宵举办赏灯会,所以从中支出五万两备用,后来灯会未能举办,五万两银目前还留在工部库房,但其余八万五千两帐面上只是以留作内帑一笔记数,臣上月曾去文着冯保复核,但冯保一直未有回复。刚才,皇上言及工部钱普于今年三月曾向冯保送银三万,臣方有所悟,钱普任工部右侍郎,皇宫修缮一向由其负责,这八万五千两应是已落入其等囊中,要不他何来三万两银送与冯保?”张学颜说道。
钱普论辩驳道:“皇上,这八万五千两确是入了内帑,帐册上也有冯保收签,臣并无贪墨,张,张部堂却无端揣测,污陷于臣,臣冤枉啊,望皇…”
“钱普!”万历打断道:“刚才说冯保污陷你,现在又说张学颜污陷于你,为何这宫里宫外都要污陷你呢?难不成这满朝都是贪官奸臣,唯你一人精忠?你不冤枉,这八万五千两朕还可以帮你算一笔帐,送冯保三万,送徐爵一万,工部建工主事孙一本分得一万,余下的三万五千两,年前你托京城的信远镖局押运回淮南老家了,朕有算错吗?”
说着,不等钱普开口万历重重一拍案几忽的站了起来:“冯保才拿三万两,而你却拿了三万五千两,你比他还贪,来呀!将钱普押往东厂大牢,让他跟冯保好好的把帐对清楚”
两名御前侍卫从殿外应命冲了进来,将已是面无血色、瘫坐于地的钱普架起就往外托去,他们今天待在这做的就是这些活。
万历怒气未消,喝斥道:“冯党之所以走到今天,你们也逃不了干系,若不是你们成天去讨好于他,他会飘飘然至此吗?你们也是,整日里被人阿谀奉承、顶礼膜拜,都快把自己看成是天了,那岂不大过朕这个天子?”
“臣等不敢”
万历继续着自己的愤怒:“欺下瞒上,贪墨无度,目无君上,政令不通。这吏制朕是该要好好的整顿一番了,要不然再过几年,我大明朝就真的完了。你们当中是不是有人觉得朕夸大其词了?那就请告诉朕,这些送给冯保的钱银都是从何而来?难道是朝廷给的薪俸太多,还是朕深居宫中,不知我大明四海已是天降钱银,这些人在自家院中拾捡而得?朕与历代先帝还没有这般功德,天是不会下银的,这些都是他们贪墨所得。贪墨自有督察院的人去查,朕要说的是另外一事,我朝定钱粮赋税乃从十取一,比宋时并不为多,可为何依然民怨四起,时有民变发生?那是因为朝廷从十征一,各地府衙亦从十取一,朝廷加一分,各地亦加一分,如此能不民怨四起吗?京中各部官员,三品者每年可从各地分银五千两,你们是不是将称之为例银?朕儿时觉得奇怪,为何每次到户部催要薪俸的都是国子监及翰林院的人,那是因为他们手中无权,乃一清水衙门,也就没了例银,但你们有权,也就看不上朝廷给的那点小钱了,也就看不起朕啦!”
“臣等不敢!”群臣齐呼道。
“你们这般作为是没拿了国库,却是伤了朝廷的根本,损了民心,减轻税赋是朝廷给天下万民的恩典,你们这是在吃朕的恩典,不管是不是历代就有,都是有违法度,此风绝不可长,至此应休矣。朕要整顿吏制就从此开始,从今往后,谁要敢不顾朝廷严令,不顾朕的旨意,再多征一分,再收取例银一钱,就莫怪朕用严法治他。整顿吏制就要先让政令通畅,你们若将此事办好了”万历说着从桌上再次拿起冯保的那本帐册晃了晃:“过往之事朕一概不究,若办不好,现在燕王府里就有人等着去办,他们再办不好,都说朕有亿兆子民,朕就不信找不出能办好事的人,你们可是记下了?”
“臣等记住了!”
万历威胁完后,接着来上一招安抚:“你们是朝廷命官,若都是布衣加身,粗茶淡饭,也确实有损官员体面,例银不能收,朕就给你们加些薪俸,但数自不比例银,可也莫再跟朕哭穷了,你们现在一月薪俸可当平常人家数年用度,为官者莫以财为,应以名求,若欲求财辞官从商便是,欲权财双得之官,朕是容不得的”
“臣等明白”
“张四维,你家中有几个仆役”
怎么又是我?张四维心里嘀咕一声,看看皇上把钱普的事了解的那么深,也不敢隐瞒:“回皇上,臣家中计有下人六十六人,因臣家中世代为商与数讲究,乃取六六大顺之意,臣从未贪墨一分,亦未收过一钱例银,有感于皇上节俭行风,臣回家便将下人辞了,由家中老伴及一对儿女自持家务,亦是担得”
万历呵呵笑着:“嘿嘿,朕信你并无贪墨,因你家财甚巨,自不肖于些许小数。下人亦不必辞了,辞了他们何以为生啊?再者,以你家人自持家务,你这一品朝服估会脏污不已,朝廷颜面何在啊?”
万历说的轻松,底下的人不由的都长出一口气,也跟着轻笑起来,张四维更是高兴,殿上这么多人里,他是唯一一个被万历亲口说是没有贪墨的人,这也让他与冯保彻底的划清界线,与这殿内的不安气氛没了干系:“臣领旨,往后一定会好生相待侍从,臣家中老妇确是不善持家,让皇上见笑了!”
“嘿嘿,不过,你是内阁首辅,还是要替朕带好头,立行节俭”
“臣领旨!”
万历也没寄多大的希望这例银从此就会绝了迹,纵是没了例银也会有其它名目出现,但他必须要放出这样一个反腐倡廉的信号。同时,官员们把过去对冯保的忌惮移到了万历身上,今天也被万历重重的敲打了一番,这就为将来他的施政留下方便之门,现在就要借着这道门再推行一事。
第二卷 新朝新政 第二十九节 文华殿上(四)
南都南督,坐有尚书,尚书上书,难能有出,有出有处,却无君父。
明朝两个首都的设定,可以说是历史上所未有过的。不管明成祖当年为了什么考虑而迁都北京,为了避去言官求得正统也好,还是为了抵御北方也罢,到了今天这些考虑都已经不存在了。民间纵是还有些闲言碎语,都已经不能动摇北京在老百姓心里的正统地位,同时,北方蒙古人在成祖的五次北征之下,元气也不复当年,虽偶有对边防的侵犯,但那更多的只是一种类似于强盗的抢掠行为。真正能憾动大明天下的,只有大明朝自己,对于历史上几十年后的满清,不是他们有多强大,而是自己太无能,败也就败在明朝自己。
南京里六部齐全,南京宫城里养着数千奴婢,各衙门官员人数也与北京相当,少得就是一个皇帝与内阁。虽然这里的官员也可以上本参议国事,但实际上就是闲差一个,平白的浪费了每年百多万两的行政费用外,就是让一大批人吃饱喝足了没事干,有事没事的就来骂骂街,喊喊娘。在万历看来,撤了南京陪都的地位,除了可以降低行政成本,以及少一些说闲话的人外,也是看中了这两千多号有知识文化的人,对现在的明朝来说这绝对是一种社会资源的浪费。这些人里有的骂骂人,有的做做学问,也有的就是在那混着日子,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闲的发慌。如果可以从中挑出一批想要有所作为的人来,加以培训一番,再撒向各地,无疑是一支生力军。
更为重要的是,将南京撤了,可以引发观念的改变。
明成祖当时只所以留着南京陪都的地位,以他的性格与抱负,绝不是出于怕有一天北边守不住,好逃回南京的考虑,而是因为人言可谓,怕被人说成是忘了祖宗,同时也是为缓和他与文官们的对立关系,维持南方这一自己财政重要来源的稳定局面,毕竟他是靠武力得的天下。虽然历经几代皇帝和百多年的时间流逝,北京已经成了政治、军事中心,但陪都的存在依然是大明朝的一个尴尬,总是时不时的在提醒着人们,现在的皇帝并非出自正统,对于现在的万历来说,为了推行新政及提高行政效率,为了维护自身的强权地位,陪都是一定要撤的。
同时,撤除南京陪都地位还有利于社会结构的重新建立,因了历史与地理的原因,明朝历代在国家经济建设上,有意无意的实行的都是重南轻北的政策,虽然迁都北京百多年,也在长江以北及黄河中下游流域大力的开垦农田,但却始终无法建立一个能及浙直一二的新兴经济区域。这里有商业发展程度的因素,也有朝廷思维缰化的原故,朝廷每当要用银时,首先想到的也是派个人去南方走一趟,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习惯,觉得只要有浙直在手就不愁没钱可花,再加上南京陪都地位的存在,出于建设“老家”的想法,政策上的偏移自然也就成了情理之中。
若“老家”被拆了,那么人就会出于本能好好的建设新家,未来河套平原、华北平原甚至是辽东的开发,少不了思维的改变,只有思维的改变,做起事来才能有最好的效率与结果。
南京的经济中心地位不可动摇,在可预见的将来也应该尽力将其维持下去,但北方的经济发展可以作为一种有效的补充,减少国家财政对南方的过渡依赖。另外,随着南北经济差距的缩小,南北商贸往来越发频繁,可以有力的促进区域融合。南北对立,南边管北边叫北荒,北边管南边叫南蛮,就是到后世这一情况也依然存在,更何况古人对故土的依恋还要强于后世呢?如果同为汉族都无法融合一处,就更别提与其它民族共存了。
更为严重的是,这种对立还影响到了军队,戚继光当年刚到蓟州时,手底下一溜的北方兵士,对他这个虽说是山东人,却是发迹于南方的总兵甚是不服,无奈之下戚继光才不得不调了八千浙兵来当家底,再加上戚继光的为人及治军手段,这才将蓟州军队揉在一起。但戚继光毕竟只有一个,而其它的卫所这一情况就一直存在着,北边的卫所领着北边的兵,南边的卫所管着南边的兵,很少有卫所可以将南北兵源编在一起的。明代在南京设有一个叫小教场的军官培训机构,从这里出去的军官与普通兵士们也有着同样的命运,因此这种现状对军队的战斗力来说是一种不稳定的因素。
同时,这种对立情绪不单单是存在于民间,就是官场之中也是普遍存在,为什么张四维会不得人心呢?一方面有其自身为人不善的原因,另一方面就在于他是山西人,而此时的官场之中南方人为多。
可以说这种区域对立是始终伴随着中华文明一起走过来的,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有很多,但文化方面的影响是最少的,从秦时的焚书坑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