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如真－天下第三逆贼传-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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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明智城，小小的妻木城就象天堂里的某个别院。据说妻木城建成以后，从未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城堡不大，城下町却是集市繁华。妻木家所辖领地不多，不过商业税收带来了丰厚的收入，再加上没有多余的军事支出，因此也算是富甲一方。光秀于是在这里逍逍遥遥的当上了一名食客，与熙子在城外玩耍、和阿梢一起练习剑术、听千早吹嘘国友生意经。这样的生活也许会令野心膨胀者气闷绝望，却正好符合光秀的口味。此外，他还意外结识了一位忘年之交的朋友，那就是熙子的叔父，妻木城主广忠。
自幼父母双亡的熙子，一直受到叔父广忠的照顾，在妻木城内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对待熙子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妻木广忠不仅是位值得尊敬的长者，更是知书达理、通晓中国文学的文化人。在这里，正努力学习东方文化的光秀，得到了许多文学交流的机会。只是对自己吃白食者的身份感到尴尬，在城堡和城下町的建设上光秀不惜余力的给予妻木广忠意见。
“广忠大人，我觉得依照妻木山的地形，虎口应该设置在东侧。城墙改造成三段式，在主城侧面修筑二之丸，可以减轻防御时的压力。此外，需要在后城门附近挖掘水井，以防止围城的敌人切断水源。”
“哦。”妻木广忠对于光秀的意见，总是频频点头。修筑城堡的目的不是为了发动战争，相反是抑制战争。对这点非常清楚的妻木广忠，完全听从光秀之建言而对城堡结构进行了彻底的改造。
并没有扩大城堡规模，也没有重筑主城丸，因此不需担心引起周边势力的注目。妻木广忠只是有些惊奇……
“日吉兄弟，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因为机缘巧合，小人以前去过名城稻叶山。”
“仅仅因为这样？”稻叶山城，妻木广忠自己也去过不少次呀。
仅仅通晓筑城学，还不足以让妻木广忠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虽然身为武士，可是土岐一氏的后人都有偏爱文学的倾向。被斋藤道三赶出美浓国的那位土岐赖芸、明智氏的族人，还有妻木一家，都是非常优秀的文学人。然而武士过于崇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传统。
妻木广忠发现在光秀身上同样闪耀着这种特殊的文人气质。
喜爱文学的妻木广忠，经常在城堡里举办连歌会、赏花会。只是因为身份的关系，能邀请到的文人墨客有限。这个时代，人民在生存线上挣扎、武士为荣誉拼命战斗，只有京都衣食无忧、无聊度日的公卿贵族们才有闲心整天吟风弄月。历史告诉我们，任何国家只要长时间处于战乱，文人都会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然而又不知谁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类与禽兽只有一点区别，那就是人类拥有文化。”
就在光秀住进妻木城大约半个多月后，开始有人登城造访。随后，各种各样的人物越来越多。虽然是各种各样，但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他们的身份显赫、文化修养极高。这些身份显赫访客的经常造访，使妻木广忠时常处于受宠若惊的情绪包裹之下。
最常来的人是曲直濑道三。他带着弟子数人，往往在妻木家一住就是数日。有时，曲直濑道三还会携友人一同造访。从朝廷大臣到武家望族，曲直濑的人缘很广。小小的妻木城不时要接待地位身份比妻木广忠高出太多的武家贵族，甚至是公家、五摄家的子弟，妻木广忠荣幸之余，又觉得汗水淋淋。
所谓公家，指的是天皇座前的皇亲贵族，其中地位最高的五个家族称为‘五摄家’。公家文人的不断造访，并不仅仅因为曲直濑道三的牵线介绍。说起来，理由还在于光秀在京都逗留时，创作的一首童谣。
“荒炕目，（笼儿笼儿，）
护沃肖硒Bは，（笼中的鸟儿呀，）
何時何時出やる，（何时何时得解脱），
夜明けの晩に，（赶在太阳升起前，）
鶴と亀がすべった，（鹤儿龟儿滑出来，）
後ろの正面だあれ。（你推我攘逃走了。）”
（原曲在民间口头流传至今，日文汉字是本书作者为阅读方便加上的，翻译亦不是最为准确。）
这首童谣本来是光秀无聊之际，唱给熙子听的。谁知道熙子教给千早，千早又教会了在曲直濑府看医的公卿孩童。因为词曲有趣，朗朗上口，很快在京都传唱开来。不久后，皇宫中的王子公主们也学会了吟哼唱词，某日天皇唤来御医曲直濑道三，好奇的问了一句：“词曲作者为何方文豪？”曲直濑道三的回答引起了公卿贵族们的兴趣，妻木氏府上登门拜访者骆绎不绝的景象因此形成。此后，因为光秀拒绝前往京都参加连歌会，公卿子弟们干脆把连歌会开到了妻木府上。以前从不被人注目的美浓国妻木城，突然之间就成了文人墨客的集会之地。随连歌会之便，光秀不时召四方原倾城屋的歌舞团前来表演，有时也用妻木城下的特色产品瓷器装饰会场。公卿们问起来由，便称它们一为‘阿国歌舞伎’，一为‘妻木美浓烧’。
仅仅在此后的几年之内，阿国歌舞伎和妻木瓷器便都出了名，成了最受日本人欢迎的舞蹈和瓷烧工艺品。这些事情，大概光秀在当时也没有料到吧。
总之，这段时间光秀在与公卿子弟、文人墨客的连歌大会、互赠歌赋的交往中，渐渐了解了东方文化和佛学、儒学的人情、义理观念。他所创作的童谣《荒俊罚彩撬婕创泳┒几浇矗颖焙５赖骄胖莸海闪耸毕伦盍餍械母枨ㄒ残硎侨毡玖餍懈枨氖甲嬉菜挡欢ǎ浚Ｕ馐状媸降耐ィ罄匆鲂矶喙适隆Ｗ钣忻囊桓觯窃谔煜露值墓卦笳街校麓铱到米銮值形业陌岛鸥琛５麓ň谂ㄎ淼恼蕉分幸陨偈ざ啵钪沼昧颂煜戮稣降氖だＡ碛欣费Ъ乙慕雷郑荡用髦枪庑愕母柚锌梢钥吹剿淹蕉竦车男靶囊巴Ｌ熘溃髦枪庑阍诖醋鞔饲保诳悸侨绾纬晌飞系谝欢袢寺穑孔詈螅搅苏押腿辏ゼ锻琛氛绞章颊馐赘枨Ｊ敝两裉欤痘目》仍为日本人民所喜爱。固然是极端讨厌明智光秀其人的政客，也不得不忍受自家小孩整天哼唱此曲，这不能不说是一桩古今罕闻的趣事。
然而光秀最喜欢的，却是和歌宋词。所谓和歌宋词，是以中文写成的词句，共有上下两联。上联是雅语，下联多半是狸语。据说这种诗歌形式为明智光秀自己所发明，到了桃山时代突然被禁止，后以不着中文的和歌形式，才得以继续流传至今。
“江山如此多娇，令身边美人折腰。”
“这首诗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看，你们不是都折腰了吗？”
光秀身边的熙子、阿梢和千早，果然是一齐笑弯了腰。不过，这和江山是否多娇似乎没什么关系。
和妻木广忠趣味相投，光秀在妻木城一住就是两个月。一边沉迷于剑学研究，一边吟诗作对、逍遥生活的光秀，几乎忘记了两个月前曾经毅然决然，要想离开日本岛国的计划。
在两个月之中，千早经常跑来妻木城。假借做生意之名，而行白食白住之实。阿梢就更过分了，除了一个月前去山吹城探望一次阿国，几乎一直在妻木城内吃白食。
只有一件事情。阿梢的山吹城之行，令光秀想念阿国的心思变沉重了。要不要把阿国也接来？他时常要做这样的心理斗争。
“阿国还住在清水寺里。她说要在那里等你回去，等到你回去为止不离开。”
“傻瓜，你没对阿国说吗？我不回去。”
“你才是个傻瓜。这样的话，你自己说去！”
只要是谈到阿国，就会不欢而散。因此，光秀逃避关于阿国的话题。等她和吉川元春之间安定了，他自然会去探望她，他就是这么想的。虽然在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其实并不平坦……
反正，妻木城中是和平的，因此天下也是和平的。天使般的熙子有股奇异力量，可以使她身边的人感到战争消弥。光秀甚至有一种错觉，妻木城外的世界都象糖果一样溶化消失掉了。
然而某一天，某一位人物的到访，让光秀重新掉回了溶化中的世界。
夏天的一个炎热的日子，武家政权的最高领袖，足利幕府第十三代大将军足利义辉来到了妻木城。
第四十九章 鸿雁于飞（十）
第四十九章鸿雁于飞（十）
熟悉历史的人可能知道，日本这场长达一百多年的战乱，起因是为了争夺幕府将军的宝座。权力这东西，谁也不知道它为何如此诱人？
“得见将军大人尊颜，小臣不胜惶恐至极。”妻木广忠遥遥向上仰望。
“我只是微服出游，不必拘礼。”
足利义辉的来访实在是太突然。一点准备也没有的妻木广忠，竟不及换上一身官服。
现任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今年只有十八岁。据说特别热衷于剑术，十六岁时便名列三大剑豪之一。然而这个故事，光秀又知道一个背后的版本。足利义辉的剑术老师，是当世最具盛名的剑术家塚原卜传和上泉秀纲。为表彰他们发扬传统武术的功绩，足利义辉便在提笔挥毫之际，将两位剑术大师美赞为‘剑圣’。没有想到剑圣之名不径而走，没过几天，家臣松永久秀上书，称足利义辉师出名门，自也应当得到世人美赞。剑圣的‘圣’字是不能再用了，松永久秀便提议称‘豪’。把足利义辉和上泉秀纲首徒疋田丰五郎、柳生家族的首领柳生宗严并列，‘三大剑豪’的称谓便在幕府的倡导之下，迅速传为了一方美谈。
疋田丰五郎和柳生宗严姑且不说，‘剑豪’这种称呼对天下的大将军有没有用处，光秀以前是不太清楚。不过今天的会面，他悄然领悟到了一些道理。
松永久秀所希望的，也许是让这位年轻人更深的陷入到武学泥潭中去。而足利义辉呢？对他来说，‘剑豪’的光环有什么意义？
足利义辉和光秀两个人，由于相互感到好奇而上下打量视着对方。光秀眼帘中是夕阳落日的幕府光景，以及旭日东升的灿烂少年。他揣测着，到底哪个是真实的？
“这位就是明智……嗯哼，日吉兄弟吧。曲直濑老师，还有应胤法亲王大人都在谈论关于你的事情。所以，忍不住就想亲自来看看。”
“不知是怎么在谈论的呢？”
“这个嘛，正巧我作了一首词，想吟来给你听听。不过，他们两个劝我不要来和你比武。这是为什么，我因为不能理解，所以从延历寺直接就跑过来了。”
难怪没有任何人来通知，原来是将军大人心血来潮。自恃武艺高强，年轻人心性索然吧。可是说出这种话来的曲直濑道三和应胤，这两个人也真是的。曲直濑道三大概把他当成砍不死的妖怪，应胤认定了他是灭世的魔鬼……
“小人洗耳恭听。”
足利义辉打开一把扇子，高高的举了起来。作了什么样的一首词，非要吟给自己听不可？光秀十分好奇的扣探着这个问题。
“时值五月，雨稀露如泪，不如归。我名高扬，倚剑拨迷雾，云上坐。”
“好词！”妻木广忠大声喝彩。
妻木广忠的喝彩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礼节？光秀不知道。但他可以从词中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少年要将手中的剑变成犀利的进攻兵器。这样看来，他们虽然同样在修习剑术，目标却是迥然不同。对于光秀来说，剑只是保护者的角色，就如同妻木家正在重筑的城堡一样。
妻木广忠亦不可能听不出来，在足利义辉的诗句中隐藏着强烈的霸气与杀气。这个年轻的将军，他想要挑起京都地区的大战乱？这么看来，足利义辉此次的来访目的也绝不是吟词舞剑那么简单吧。
果然，足利义辉随即又道：
“日吉殿下，劝服美浓国的斋藤道三支持我讨伐三好长庆如何？我可以赐予斋藤大人美浓守护之位，日吉殿下也会得到相应的封赏。”
在一个平民的名字后面冠上‘殿下’二字，妻木广忠听到了一个十分怪异的称呼。美浓国主斋藤道三性格叛逆、孤傲无情，人称‘腹蛇’。这个年轻人，他竟有左右斋藤道三决定之力量？
光秀却只是淡然回答：“将军大人也许有所不知，斋藤公目前是自身难保，恐怕很难出兵援助将军府。”
“近江国的六角家已经答应站在我这边。哦，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详谈吧。”足利义辉也不动怒。政治谈判是很少一次成功的，他对于筹码多少的拉锯讨价早已习以为常。“今天前来，只想与日吉殿下见上一面。再印证一下应胤之言，就更妙了。”
“小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两人相互对视，同时发出更加有趣的笑声。对于少年人来说，越是说不许做什么，便越是玩得起兴。搞不好，曲直濑道三是知道足利义辉痴爱与人比武，所以才故意对他说不要来和自己比武的吧！
片刻过后，足利义辉拉着光秀的手，一起进入妻木城中的武道场。足利义辉有两个十分著名的癖好，一是喜欢找人比武、二是收藏名家名刀。不过知道是知道，当侍者们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