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如真－天下第三逆贼传-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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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镇定下来。”丝毫不为所动的，却是当事人阿市。“依阿市看，我哥哥可能是故意想激怒你，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然后伺机夺取小谷城。”
不，他已经做出了判断。正确也好，错误也好。浅井长政仰望殿外的晴空，心里堵塞着说不出来的难受。在此之前，他竟傻到一心想和织田家媾和，傻到企图以英勇奋战的成绩，来让织田信长认可自己的实力和盟友地位。然而矶野员昌揪疼人心的叛变、织田信长不付责任的许诺，却让他的最后一丝希望成为泡影。
“既然已经没有退路，我也不能坐以待毙。阿市，请原谅我，我要先发制人，出兵讨伐织田信长。”
阿市轻轻摇了摇头。她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是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还是为长政的豪情而悲哀。正日的阳光从木栏的缝隙中投射进来，正好映在她轻轻开启的薄嘴唇上。那柔滑的嘴唇象是美极的水蛭环节，却在此时泛出一道冰凉的青色。
“我对这个哥哥已经没有感情，随便您怎么做好了。不过要打败信长，我认为长政一个人的力量不够，你需要光秀的帮助。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前往南近江，帮你说服光秀。长政和光秀一起，你们一定能开创新的纪元，一个没有战乱的新日本。”
望着自己的妻子，浅井长政却突然后退几步。
“不，”他猛烈地摇头，“你说谎！你想骗我放你离开小谷城，好即刻投入光秀的怀抱？”
“你在说些什么呀？”阿市的脸上泛起红晕。
“别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心意，阿市。你也许自己还不知道，你经常在睡梦轻唤光秀的名字。是的，我现在很恨信长，但我对光秀的恨和嫉意一丝也不弱于他。要我和光秀联手？这件事情恕我无法做到。这一次出兵，我首先要对付的不是信长，而是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光秀！”
不给阿市反驳自己的机会，浅井长政说完之后，就朗朗跄跄的逃了出去。
“无聊的男人们呀……”他听到了身后阿市的叹息。
阿市说得没错。只要自己和光秀联手，打败信长并非难事。浅井长政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事实，他可以效仿其他政治家的做法，利用自己美貌的妻子来取得盟约和成功。
然而不行，他的心在挣扎中撕裂了！阿市永远是他的，她属于他一个人！织田信长也好，明智光秀也罢，他们休想从自己身边将阿市抢走！
公元一五七零年，以四月份的金崎之战为起点，拉开了浅井与明智两家战争的序幕。六月份经过姉川之战，到了九月，浅井长政不理睬正面布阵的织田信长，他发兵绕过琵琶湖，越过比叡山攻入京都。然后，从背后进入了明智家的领地。
“我的目标是坂本城！明智光秀向天下夸耀自己的新城，我倒想看看它有多么坚固！”
这一年的早些时候，光秀刚刚在琵琶湖畔的坂本筑了一座新居城。虽然压根没有向天下夸耀的意思，然而这座城的位置、它的设计实在太绝妙了。坂本这座新城，它是想不出名都不行。
原来，战国初期时修建的城堡，为了更好抵御敌人进攻而筑在山上，后人称这种城为‘山城’。不过光秀的坂本城却是前无古人，它修筑在平地，而且是在官道中央。这条京都往东的官道，是全日本最重要的经济动脉。可以这么说，坂本城是卡在京都咽喉之上的一根鱼刺。只要这座城堡不沦陷，任何侵入京都的敌人都不能站稳脚跟。
当初，不少人因为光秀把城堡筑在平地上，而嘲笑他不懂筑城术。然而城堡完成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笑得出声了。
我们说通常的平山城或者高山城，会在山顶上面修筑一座城楼，称为‘天守’。然而在坂本的平地上，光秀却筑起了无数座天守。这些城楼连接起来，形成一道宛若长城的连锁防线。此外，在众多的城楼之中，坂本城中央又造了一座宏伟高耸的天守，光秀将之称为‘大天守’。这座大天守的建筑高度超过日本建筑史上任何一个记录，它的地基由石山运来的巨石围成，外观三重、内部五层，复合式构造。不仅气势雄伟，更能兼顾城主一家的起居，避免了以前城堡天守太小，城主需要另造居馆以作寝宫的尴尬情况。
坂本城背靠日本名胜琵琶湖，到了晚间，万千楼宇张灯结彩，其景象映入水中，更是让人陶醉痴迷，宛若身处人间仙景。
因此用不着光秀自己宣传，每天成千上万过官道的商人平民，就成了坂本城的流动宣传员。据说此后某日，织田信长亲自来琵琶湖一游，更说出了以下的惊人之句：
“这怎么可以？光秀，你的大天守比我的岐阜还要雄伟。看来我也得造新城了。怎么样光秀，下一次，帮我也造一座宏伟的大天守吧！”
织田信长并非说说而已。数年以后，光秀果然为他建起了号称战国第一的名城――安土城。
一个人拥有文学、军学、政治、筑城等等各种才能，也难怪阿市会对他动心。然而这恰恰是自以为好丈夫的，浅井长政所绝难容忍的事情。
这一次，浅井长政带领大军，他第一次来到坂本城下。没过几天，朝仓的援军也到了。
望着这座建筑奇异的名城，浅井长政心中难掩感慨之情。
如果不是同盟破裂，他多想走进去站在大天守的顶端，从那里俯视城堡的全貌。光秀这个男人的才能，他想用自己的眼睛去评判。
“光秀，出城来与我决一死战吧。又或者你其实非常胆小，是个喜欢躲在城堡里面掬手指的懒汉？”
浅井长政的怒吼声穿透城墙，一直传到了坂本城的中央的大天守。
“奇怪了，他怎么知道我们光秀喜欢掬手指的呢？”这时候，阿容正在顶楼悠然自得的欣赏风景。
“光秀喜欢掬手指吗？”在阿容怀中，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眨着大眼睛问道。
“是呀，不仅掬，有时候还啃。知道吗？就象狗熊一样。”
小女孩拼命点头。
“我知道，狗熊是小狗的亲戚。阿玉最喜欢小狗，小狗咬尾巴的样子很可爱。”
“铛……”两位女士后面，有某人头撞墙壁发出惨叫。
“对啦！阿玉真聪明。而且这个人，每次掬完手指还会说：‘我就是天下第一懒汉，我就不出城应战，那又怎样？’”
“他们真的很象呀，我的小狗也很懒，每次啃完尾巴就接着睡觉……”
“哎哟……”再一声惨叫，似乎有人从楼梯滚了下去。
“那么好，阿玉，现在我们继续学习。”阿容对身后的异状似乎并未察觉，她端着一本书，教导怀中的小女孩。“中国人的谚语说，木匠最容易被榔头砸到。”
“是这样呀，”阿玉立即举一反三，“难怪造城堡的人，常常在自己的楼梯上面摔个半死。”
“天啦！”惨叫倒地的声音过后，两位美丽女士的身后再无声息。
当天，据坂本城的守兵叙述，他们亲耳听到好几声惨叫，那确实无误是出自日向守光秀大人之口。后来太田牛一如实记下：日本第一乱臣贼子明智光秀于浅井大军压境的当天，在城里发出了载入史册的哀号……
第一百九十二章 灭佛（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灭佛（上）
时值公元一五七一年，九月。
“阿兰，阿兰！”织田信长近似吼声的粗暴声响在廊下回荡。
在京都附近，北近江的豪族浅井久政与织田家的军队，他们之间的战争不知不觉已经进行了一年多。虽然在兵力上浅井处于劣势，可是织田军却始终没有办法将对方逼退。
织田信长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坏，原因可知一二。
织田信长走近议事殿的时候，侍童森兰丸已经跑到了他的身边。
“该死的光秀！要不是他在坂本城死也不肯出兵，我怎么会和浅井久政那个叛徒一耗就是一年多？”
织田信长坐下后，森兰丸捧着一把宝剑侍跪在他身后。
殿上早已等候的木下秀吉，恭敬地将头深深埋低。
“主公，明智光秀不肯与浅井军交战，可见他要么是无能懦弱，要么是有心通敌。对于这个人的行为，您要有所防范才好。”木下秀吉道。
织田信长走到木下秀吉面前，突然毫无预兆地挥出一拳，将木下秀吉打倒在地。
“你这只蠢猴子！光秀不推荐你京都奉行，你今天哪有机会站在这里搬弄是非？”
“是，是。小人愚蠢，小人该死！”木下秀吉吃疼地捂住脸，却不敢从地上爬起来。“主公好比醒世的明灯，您这么一照，小人就大致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小人明白了，光秀大人绝对不会叛变，他是个大大的忠臣。主公现在烦恼的不是他的忠心，而是怎样让他从坂本城里出来参战。”
“忠你个头！忠就应该从城里出来，和浅井军打仗去！”
“是，主公所言甚是，这一回小人彻底明白了。光秀大人是有点忠，但不是非常的忠。有一点点奸，可又并非大大的奸……”
“什么乱七八糟的！”织田信长怒斥。
忠臣还是奸臣，这些古老的字眼几乎无法照套在光秀身上。织田信长心中雪亮，光秀从来没有将自己看作是侍奉的主君。然而即便算是同盟，明智与德川家的情形仍不相同。
因此如何让光秀从坂本城里出来？织田信长正在犯这样的头疼病。木下秀吉其实是说到点子上了。
织田军去年九月从美浓出兵，前往迎击进入京都的浅井军。浅井长政不愿意与织田信长正面前锋，退出京都而在北面的比叡山固守。由于得到了比叡山僧众和一向宗的支援，战事拖延到当年冬天。织田军从上洛战争以来连年征战，士气日渐低落。再加上这一年冬天特别寒冷，将领军卒们纷纷叫苦不迭。织田信长正感到进退维谷，幸好光秀及时离开坂本前往京都，未几天取得了天皇的圣旨，又亲自进入比叡山延历寺调停。十二月，浅井与织田达成和解，同时撤兵。佛山比叡，这才暂时恢复了平静和寂寥。
然而，织田信长心里是不愿意与浅井长政和解的。姉川的耻辱与远藤直经的匕首都让他耿耿于怀。翻过年，天气回暖，织田信长重新萌发了出征的念头。五月，织田信长集结重兵返回京都，以比叡山上仍藏有浅井兵将为借口包围了这座名山。当时的情况，浅井军其实早已撤走。可是织田信长另有打算，他想让比叡僧众脱离与浅井朝仓的同盟，归顺到自己一边。织田信长认为，自己的大军一到，念经的和尚们会一个个滚下山来跪在他脚下求饶。可是这一次，他的算盘大错特错了。
从五月一直到九月，比叡僧众仍然紧闭山门，对织田家的劝降不予理睬。更可恶的是，光秀不听从织田信长的召唤，他把自己关在坂本城中，拒不参加攻击浅井或者延历寺的战争。
光秀太天真了！到现在，他还在期望织田与浅井和解？在这朝夕瞬变的乱世中，哪里会有永远的友情存在呀！
“主公，您无论如何也想把光秀大人引出城来吗？”察颜观色的木下秀吉，隔了一会之后问道。
“不错。你的那个幕后军师，他有什么高招吗？”
“是的。她说，您只要在比叡山点一把火，光秀大人就会比坂本城着火还要着急的从城里奔出来。”
木下秀吉用了一个女字旁的‘她’，让织田信长感到很奇怪。说起那位高明的军师，此人是木下背后的神秘谜团。织田信长追问过几次其人是谁，木下秀吉最先回答说是竹中重治。可是经过织田信长的调查，那个竹中重治根本是个只有半吊子命、一年到头在床上呻吟的病秧子。后来木下秀吉又说是黑田孝高，不过那个人织田信长出见过，奸佞有余而谋略不足。
“在佛祖灵山上放火……让我想想。”
不得不承认，这个点子既狠毒又可怕。竹中重治般的文人想不出来，黑田孝高般的小人达不到那样的境界。织田信长心想，作为一个军师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是超越人类的思维方式。
“主公，您犹豫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容易抓回光秀大人的心。”
“知道了，你下去吧。”织田信长烦躁地挥挥手。
木下秀吉这个军师的计策，既让人讨厌又极富诱惑力。火烧比叡山？那不是人类想像得到的事情呀！
木下秀吉退下后，织田信长一个人在室内踱着步。
光秀与比叡山延历寺的座主、石山本愿寺的门迹都有奇妙的交情。本来通过他和调解，比叡僧众早晚会归顺自己，不必到动武乃至烧山的地步。然而，火烧比叡山的计策，却另有深远的意义……
不知不觉中，岐阜城的天色开始阴沉。望着那无边的黑云、令人生畏的半明半暗的天，织田信长突然大笑起来。
堕入地狱也罢。只要能将光秀拖下去，他不会寂寞！
比叡山和坂本城遥遥相望，中间隔着宽阔的琵琶湖。
这时候，坂本城中的光秀，正望着湖水中摇晃的重重楼影。
“光秀，别发呆，接着！”身后传来稚嫩的女孩声音。
一个藤球飞过光秀的头顶。眼看着就要从栏杆掉出去，却被光秀手一勾，乖乖的朝原路飞了回去。
“哎哟……”还是那个稚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