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玉-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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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是办法,若我们一味忍让,便是纵然了华郡主。慧儿,你这口气我出定了!别哭了,快去擦擦,我们这就去三皇子那会会华郡主。”我冷笑道。郭筱茹,别以为有你那有势力的将军老爹撑着,朱高燧不敢拿你怎样,你就可能为所欲为,待会有好戏等着你呢!
朱高燧的房间里支起了昏黄的灯,映出两个人的浅影,交叠成双。伫在房门前,我弯起嘴角,很乐意去挑开这场战争,等着华郡主迎战。
“是谁在外面?”也许见了门上的黑影,朱高燧警惕地问道。
“是我。”
房内忽然安静。少顷,朱高燧才打开了门,却见迷离烛光中的华郡主披散头发,衣衫不整地坐在床沿,冲我淡淡一笑,颇有炫耀的意味。
“燧……我来是找华郡主的。”我低头不去和他的目光相触,怕一碰到便粉碎了所有积蓄的狠心,全都化为一触即发的脆弱。
“进来吧。”朱高燧柔柔地道,听得出之中隐藏着解脱的欣喜,我的到来好像是救了他一般。华郡主不甘示弱地嘟起小嘴,起身去黏住朱高燧不放,仍不把站在他们面前的我放在眼里。
华郡主娇媚地撩拨她的乌发,心不在焉道,“不知皇妃娘娘有何贵干?如没有要紧的事,就别打扰我和殿下的兴致了啊……你说是不是啊,殿下?”
“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开门见山了。郭筱茹,我想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的奴婢不是你随便能管的,你今天打了慧儿,就等于是打了我!既然你不给面子,日后我也不会客气。”我冷冷说道,瞥到华郡主眼光里一丝意外的神色,我不禁得意起来。
她缓慢走到我跟前,阴森森地笑道,“臣妾是替皇妃娘娘教训那些没大没小、目中无人的下人,怎能说是不给皇妃娘娘面子了呢?娘娘你自己保重才是,成天和那些下人混在一起,不要作贱了自己才好。”冷傲的语调如泼来的冰水,惹人一身湿冷,瑟瑟发抖。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我怒道,伸手朝桌子重重地拍下去,疼痛却超过了我的想象。为何会那么痛呢……我蹙紧了眉,眼前昏暗一片。
“洛洛!”
“啊!娘娘……”
几乎是同时传来的呼喊。我抽手一瞧,原来烛台被我不小心拂手打下,蜡油溅了手背大半,烧灼的刺疼感不断钻心而来。慧儿欲拿来手帕帮我擦拭,我一手推开拒绝了她,又对华郡主平静地道,“你要明白,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你别白费心机了。”
华郡主不安地扯过置于一旁的狐裘披风,向朱高燧欠了欠身,故作可怜道:“殿下自己清楚你不能没有筱茹就好。不过既然皇妃娘娘这么说,筱茹这个多余的人还是先行告退了。”说完,像在生闷气似的,发出很大响动地离去。
“慧儿,快去把药箱取来。”朱高燧拽住我的手臂,冲慧儿喊道。慧儿微微怔了怔,很快便照吩咐去做了。朱高燧一边心疼地抱怨,一边帮我把手背上已冷却凝固的蜡弄掉,待慧儿取来药箱,又如上次我受剑伤时一样,细心地涂上药粉,小心翼翼尽量不把我弄痛。
甜得腻上了心头。有他暖心呵护,受点委屈受点小伤都是值得的。
“燧……那个锦盒……”我暗示道。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与莲。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
朱高燧轻轻吟出,听罢我已热泪盈眶。
“洛洛也喜欢这首《泽陂》么?还是怨我这些日子冷落了你,你寤寐无为,辗转伏枕啊?哈哈……”他的心情极好,笑呵呵把我拥进了怀,“别再为她伤害自己了,我是你的没人会抢走。”
“我是相信你……可不能保证郭筱茹会做出什么来……”我赌气道。
“明明就不相信我,口是心非!”
“我哪有……”
崇和殿新来的厨子手艺不错,朱高燧刻意留我下来和他一起用午膳。早朝的时间已过了一个时辰,仍没见他回来,眼见几近晌午,我急切地问刚从我的院落过来的慧儿,“三皇子上早朝还没回来么,慧儿?”
慧儿却笑道,“看娘娘急的!呐,那不是殿下么?”
如疾风的步子,衣袍随之飘飞,无不兴奋的话语却是对身后的太监道:“快去把筱茹叫来。”朱高燧再回头,才又忆起我还在,面露窘色。
“燧……”透着薄凉的声线。
“父皇患了恶疾,今日没上早朝,我刚从父皇的寝宫回来。”他进来轻叹道,却兴奋难抑,“老天给了我们一个好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你打算……怎么做?”我试探地问他。
“待会筱茹来了我和她好生商量一番,你呢,就和我们的孩子乖乖去歇着,什么都不用操心。”他笑笑,溺爱地抚摸我散下的长发。
怎叫我放心呢?隐约预感将要发生的,会超出想象,甚至像脱了缰绳的羁马,失控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可我,要如何去阻止;抑或是,做一个糊涂的旁观者便够了……万一失败了,我们都难逃一死,但我会誓死追随你,燧……
慧儿跟着我回了院,兴许见我心事重重,不住道:“娘娘,你不要紧么?看你的表情像要把人吃了!我觉得殿下对华郡主嘛,只是一时的迷恋,他对娘娘才是一心一意的呢!”慧儿手舞足蹈,略带天真的样子,看得我忍俊不禁。
“我又没有担心这个!”我解释道。慧儿满是不相信的表情,一口咬定我在狡辩,无奈耸耸肩,我也懒得再去争论。慧儿说的也不是没道中我的心事,只是现在有更让人忧心的,等我去懊恼,这种阻止不了又帮不上忙的境地,令我坐立难安。
席卷来的洪流,会冲毁所有,也把我们推向浪尖。
今后,平静不再。
第38章 覆水
大半个月过去,皇上的病情似乎并没有好转。我曾几次去请安,看到他有说有笑不像重病,却偶尔会精神不好昏睡一整天。蓦然想起朱高燧他们已经暗暗开始的谋划,很难说皇上的病不是他们做的手脚。
他们要做什么,我不能装作充耳不闻,有意无意落入耳中的传言,又不知该不该相信。朱高燧不让我插手,一点也不能,所以我依然一无所知,单凭煞费人心的空想与猜测,只是徒劳无获而已。
比起睿智聪慧的华郡主,我什么都帮不了朱高燧,反到会成了累赘。
“洛洛给父皇请安,父皇今天有没有好些?”我来到榻前向皇上欠身,关切询问道。
“能看到洛儿怎会不好呢。”皇上笑呵呵道。
他披了件明黄外袍,由太监支起纱质半透明帷帐。见到他面色稍稍恢复红润,气色也不错,我竟松了口气,不似前些天提心吊胆的,总怕某天他会一去不返。朱高燧会向他的父亲下手……后背凉意串起,一向温和儒雅的他真的会下手么?为了取代眼前的人,得到他所在的位置,而掀起腥风血雨,引起一场残忍的杀戮。如当年那般赔上无数无辜的性命,不惜代价去夺得的权力,拥有它真的会开心吗?
“启禀陛下,三皇子殿下命人送来了极品千年灵芝。”外室传来小太监的声音,打断我和皇上的对话。既然朱高燧送来的,想必内有玄机……
沉浸在思考中,正疑惑时,却听皇上笑说,“自从朕生病以来,燧儿天天给朕送那些滋补的玩意。哼,算他还有点良心。”
我掩脸一笑,“看不出来他挺关心父皇的。”
“我看他是自己收着那些珍贵的东西,良心不安,所以趁机献殷勤,孝敬朕来了。”皇上严肃地道,眼底却露出浅浅笑意,嘴上不说,皇上对朱高燧所做的还是很欢欣。
但可想而知,这也是朱高燧计谋里的一步,已是覆水难收,只好任其泛滥。是日,我感觉到宫中极不平静,而崇和殿却静得吓人。
下人都说华郡主和朱高燧向皇上请安去了,并无异样,为何我会莫名地担心起来……实在静不下来,我出了崇和殿,沿着回廊假意闲步游弋,实为去探个究竟。
在御花园里,哲渝在宫女们的尖叫声中,轻盈掠过玲珑的水榭瓦檐顶尖,瞬间闪过宫门的方向,没了踪影。我知道,一切无可挽回了……哲渝出手了么,接下来的事又将朝哪个方向延伸,终止在什么地方才完美谢幕……
我痴站在原地,目光朝着哲渝的身影消失的方向,惆怅,落寞,涌上心头。
“奴才见过皇妃娘娘。”我在恍然中回神,徐公公正跪在地上,客气道,“请问娘娘方才是否看到一名刺客从此处经过?”
接着,一干侍卫手持刀剑从各处赶到,汇集在一起,气焰极为嚣张,见者都避让三分。
“刺客?”出奇地镇静。我却假装有些震惊地反问徐公公,或许装得滴水不漏是我唯一能帮朱高燧做的了。
“娘娘不必惊慌,奴才等必定将刺客捉拿归案,不能让其伤到宫中的人。”说罢,拂着衣袖行过礼后,领众侍卫向别处继续搜寻。恍惚看着众人走远,二皇子似笑非笑出现在我面前。
阴魂不散。当下一闪而过的念头。
“二皇子……”
他的身手哪是我可比,转眼他已凑至我耳旁,闷声道:“洛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能心平气和地在一起说话了,我和你不再是从前那样无话不谈的知己……”
我惊异地盯着他。不是玩笑,他是认真的!
“那么哲渝入宫行刺皇上,是你安排的?”我没有期待他的回答,自顾自地道。得到的答案却是意料之外,“是燧做的。他想做什么我都了如指掌,现为时已晚,他们谁都逃不掉了。”
“我不懂……什么意思?”追问道。
“看来燧是真心对你的,不想连累你所以什么都没说。”眼前温柔的男人,到底潜藏了多少杀机,又有多少人被他蒙蔽。就连朱高燧都对他深信不疑,可我不得不防……
没有等我多问,他已走远,无声的步子下踏着的,是幽怨哀嚎。
心里害怕至极。他们谁都逃不掉了……他们是谁?是不是燧和哲渝?
“二皇子——”
“朱高煦!”
“你给我回来……”
嘶喊着,我在原地跪下来哭倒,从未有过的无助漫延,吞噬了这具身体,生起无力的感觉,随着天色渐渐浓郁。难道就像流逝的时间一般,挽回不了么?望向在黑暗中倾倒的苍穹,衰微的夕阳也不能再将它撑起,漆黑必然会占据夜空,支离破碎的光最后也会化为乌有。
“娘娘,原来你在这里呀!害得奴婢找了你大半天。”慧儿气喘吁吁地奔向我,着急道,“华郡主一回到崇和殿就急着找您呢!”
我一把捉住慧儿的手,几乎是嘶吼,“朱高燧呢?”慧儿被我吓得六神无主,全身哆嗦,虽不知情却也猜出发生了什么,断续道:“殿下……殿下他没回来……娘娘快回去看看吧。”
一刻也没有多停留,我不顾慧儿在背后的呼喊,不顾回廊昏暗是否会磕碰到硬物,小跑着回到崇和殿。
燧,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啊……
华郡主果然伫在大门,身后两排侍卫整齐地正跪在地,气势凛然。错愕中,我停止了脚步,不再像刚才那般惊慌,“你这是……”
“姐姐,你可回来了。”华郡主少了冷傲,用稍有缓和的语气说,“姐姐先回房去吧,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好向殿下交代。”
“燧……他……”我欲言又止,生怕听到哪怕是一点不愿听到的,又不由得想去问。华郡主媚惑一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而我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事情败露了,殿下他……被父皇囚禁了。”良久,华郡主才缓缓道出,脸上尽是愁云惨淡,“怎么会变这样……”
事情败露,即是失败了。我们是不是真的逃不掉了……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我呜咽道,话语已含糊不清。
华郡主没有说话,只给了我一个冰冷的眼神,仿佛我是多管闲事的人,问了不该说的问题,引来她的厌恶。拼命安慰自己不要惊慌,救出朱高燧要紧,不要因郭筱茹的态度而退缩。定了定神,我还以同样冷峻的语气,对她道:“我不管,我去找父皇求情,求他放过燧。”
“就凭你?”她鄙夷地反问道。
兴许受了她的刺激,我更加义无反顾地向外奔出去,能做些什么总比呆在这里等着强,我不信我救不出朱高燧。还没到门前,两名身手敏捷的侍卫已死死拦在我面前,阻挡我前进,任我使出全身力气去推开,他们仍纹丝不动。
我顿时心生怒气,喝道:“三皇子不在,这里是我说了算。敢挡住我,都不要命了是不是?”听罢,两名侍卫慌张地后退跪下,不敢吱声。我满意地欲继续前行,身后却幽幽地传来一声“姐姐”,断了我所有念头……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也同样喜欢殿下,同样希望他不会有事,所以听我的别去找父皇,这样或许还有救,若去找了父皇,便是不打自招。”华郡主平和地向我解释道。站在我眼前的,不再是往日高傲的她,一反常态地亲近,我甚至怀疑她不是郭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