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玉-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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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儿,三皇子待你可好?在宫中过得还好么?”爹关切地问道。岁月的痕迹爬过他的脸上,愈渐明显,整个人都愈发苍老了。我在心里叹了叹气,感触良多。爹一丝不落地打量着我,目光落在了我的腹上,眉宇间忽而多了一抹喜悦。“这是……洛儿,这是何时的事?你进宫多时,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担心你在宫里与三皇子处得不好,过得不顺心呢。”
“爹爹多虑了,燧……三皇子对我很好。只是出宫多有不便,所以一直未回来看爹爹,让爹替我忧心了。如今我这身子已五月有余,三皇子可喜欢这孩子,他定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孩子的模样了……”心酸涌来,我眼里泛开泪光,为了不让爹担心,脸上强装出僵硬的笑容,装作喜极而泣的样子。
“好好好,这样爹就放心了。”爹虽这么说,眼里仍闪着忧虑之色。“后宫向来人心难测,洛儿,你凡事都要小心为妙啊。我听说谨身殿内阁大学士程禹溥之女程如容在崇和殿过身了,且死于非命,此事可是当真?”
我轻轻点头,思索如何去解释。爹对这事略有耳闻,不知他对此了解到底有多少,他是否已知道我因被怀疑下蛊害死了如容而软禁在后殿……应该没有知道,否则爹不会那么镇定地问我,而且哲渝也说过爹是不知情的,叫我不必担心。
“这事三皇子还在调查,暂时还没有个定论,所以我也不好说什么……总之女儿会照料好自己的,爹您就不要太挂心了,免得劳神费心的。”我巧妙地推托,逃避掉这个话题,顺带安慰道。
“嗯。对了,杳儿他们明天才回来。上月听说涣谦要送一批货去了北方,元夕前回来。昨日杳儿才来了书信,说涣谦赶回来了,明天潇儿和他们便会一起过来。”爹展开笑颜道。
姐姐、姐夫还有潇儿?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自六年前姐姐嫁给京师商贾大家唐府的长子唐涣谦,有一子唐潇,一家人过得很是幸福。虽说当初唐老爷为了依附朝廷权势,下聘让他的儿子娶了姐姐,二人却意外的情投意合,夫唱妇随,处得十分融洽。唐涣谦对姐姐也是一心一意,并未纳过妾室。
我也很向往能如姐姐一样,远离宫中争斗纷扰,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过活,平淡如水,相守一生。却只能是奢望。
“小姐,所有贺礼都清点完,交予管家放置好了。”哲渝大方地走进来,毫无闪避之意,伫在门前对着我说道。我心里不禁捏了把汗,用余光扫过爹的脸,见他似乎没有发现异状,松了口气,镇定地道:“好的,你先下去吧。”又转头对爹笑道,“爹,女儿从宫中捎了好东西来孝敬您,都是些平时外边见不着的,你用着觉得不错我下次再多带些来。”心里暗道,这些贺礼都是哲渝准备的,保准是宫中的东西,否则也不好让我拿出手来作为贺礼送给爹爹。
“你等等。”在哲渝转过身的瞬间,爹把他叫住了,心弦随之一颠,暗叫不好。“我怎么看着有点面善呢,你过来下……”爹蹙起眉头,细细打量。
哲渝毫不犹豫回过身,再次施礼,道,“是,小的遵命。”接着抬起头,对爹浅浅一笑。
我收在袖中的手很拽衣裙,以宣泄紧张不已的心情。若爹认出他就是哲渝了,爹会怎么做?发现我已入宫而哲渝还在我身边,爹会不会气极了呢?过了这么多年,我仍不敢确定爹对哲渝的态度。不过,爹并不知道哲渝还活着,我也不用太紧张了。
“长得真像我的一位故人,倘若他们一家还在世,他的长子也约莫和你一般年纪了。你叫什么名字?”
哲渝垂眼,没有立刻回答。
望着哲渝,爹不断地叹息,又感慨道,“洛儿,你还记得杨师齐大人一家么?我和杨师齐同朝为官多年,私交甚笃,只可惜……唉,师齐被指认为是先帝的逆党,为自保无奈断了与他们的往来,我自知有愧,却也无能为力。当初你和师齐的长子哲儿感情很好,可为了你不被连累,爹把你们分开,你那时应该很怨爹吧?都过去了啊,偶尔想起,只觉得像过眼烟云……”
“想不到苏大人都记得,家父泉下有知,定会欣慰万分。”哲渝听罢,立刻接过话,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笑。使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哲渝对爹也不那么友好,他会恨我爹吗?恨他当年在杨大人一家危难之时不仅袖手旁观,甚至躲得远远,对他们不闻不问。
哲渝的话让爹不住在颤抖,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哲渝,半晌接不上话。
“爹……”我低呼。
“你……你真的是师齐的儿子?但为何……”爹的眼底转为惊异之色,似在喜悦,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哲渝向前一步,跪下认真地朝爹磕了个头,笑道:“正是,哲渝在此见过苏大人。”
“爹,哲渝哥哥当年逃过皇上的诛杀,后来一直在蒲州隐姓埋名,我也是与他偶遇,才知道原来他还活着的。”见到他们两人已无芥蒂,我的心也松了松,插话道。
爹再次望向哲渝,仍是一副难以置信。
“时候也不早了,爹你早些去歇着吧,明日姐姐他们回来,还有得忙活的。”说着,我起身前去扶爹爹。没想到爹先我一步,反而搀着了我,慈爱地责备道:“你才是,有了身子还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一展笑颜,温馨的话语如暖流般滑过心扉,酸楚被一扫而空,却还是忍不住滑落了泪滴。撇过头,不让爹发现,口中连忙称是。哲渝亦拉过我,和爹一同把我扶住,我不自在地瞥眼看向哲渝,企图暗示他。却见他装作不知,一意孤行。
“苏大人,我来送她回房就好。”哲渝轻声道。
爹点了点头,转身缓步离开。“洛儿,你现在可是三皇子的妃子,爹明白你是识大体的,有些东西收在心里便好。”声音若有若无地飘来,飘渺不清,却一字一句清楚入耳。我顿了顿脚步,沉着道:“爹说得是,女儿会谨记的。”
最了解我的莫过于爹爹,虽我们不说,他却把一切看在了眼里。他说得没有错,我如今是三皇妃,又岂能做出身为人妻而不该逾越的事。哲渝,就当他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可思之,不可触碰之。
轻轻一叹。
我知道,哲渝并不这么想。他的心意,他的想法,这些日子以来,表露无遗。他想把我从朱高燧身边夺去,不计后果,他想把我带走,让我离皇宫远远的,不愿再让我受到伤害。只是,他也没有把握我会答应,只好压在心底。
我恐怕要令他失望了。尽管有过挣扎,我还是坚持要回宫,回到我的夫君身边。
翌日便是元夕。岁末之时,又和往常一样,一家人和悦团圆,簇拥着围坐在屋里,升起暖炉,望窗外偶尔飘来的雪花,窗缝中寒风串入,应景吟上几首诗词,反添了融融乐趣。
许久未见潇儿,个头又蹿得高了许多。姐姐与姐夫仍旧是一派夫妻情深的情景,弄得化不开的情意,旁人看了都羡慕不已。沐浴干净,大家都换了新衣裳,明艳,清丽,古朴,淡雅,各有千秋,驱赶了旧年秽气,只留下祥和之气。
哲渝一家也是如此,那么燧在宫中又是怎么过的呢?华郡主是否也以三皇子的妃子之名,和他一起,出席宫中的宴会。而我这个三皇妃没有呆在宫中,实在引人生疑,却没有人对此多问。姐姐自是了解了一切,姐夫亦心知肚明;至于爹……怕是也已猜到几分,又想不出有何缘由。
按照惯例,元月初一皇上会在宫内设宴,邀请众臣入宫同乐。爹明日便会入宫。若是他见到了朱高燧,问起来,我在尚书府便瞒不住了。而哲渝这几日不能抽身再来尚书府,有任何不测,我只能一人独挡。反正,二皇子的手里已有证据能还我清白,不久以后,我也该回去面对一切。
迟早要面对的,也就不在于一时了。我释然一笑,目光落在窗外傲然盛开的梅花,冬日里依然闻到淡淡清香,不禁陶醉其中。
“下雪了,爹,娘,你们看!”潇儿兴奋地指向屋外,喊道。
抬眼,晶莹的雪柳絮般飞落,轻盈,玲珑剔透,触到地面的瞬间即化为乌有,留下浅浅的水印,如霏霏细雨散落在地,几乎不着痕迹。
姐姐走到我的身边,用尖细得鬼魅又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我耳边轻道:“在想你的三皇子殿下吧?想他正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你呢?我觉得他不至于对你绝情,深宫中的人都不得已而隐藏了自己的真心,但你能相信他,就够了。”
“姐……”惨淡的笑了笑,我真的好想回宫,好想见他。
“至于杨哲渝那小子,你就当是他负了你,以后别理他就是了。早知他会这么待你,当初真不该助你逃婚。”姐姐撅起嘴,忿忿不平道。
第32章 灯节
爹从宫中回来,一切如常。估计是没遇上朱高燧,抑或是遇上了也没有同他说上话。正暗自庆幸之时,爹却说他见着朱高燧了,而且同他聊了许久……心里“咯噔”一下,是我猜错了么?朱高燧为了瞒着爹的事没有提起我,而爹也没主动提过我回府的事?
怀着疑问,我试探着去问爹爹。
“你和三皇子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女儿说笑了,老夫哪敢和三皇子开这等玩笑。他问了一些你的近况,得知你一切安好,才很放心离开。”爹诚恳地答道。
那么说……岂不是朱高燧早已知道我在尚书府了?那为何他没有来尚书府寻我,甚至没有任何宫中的消息呢?他,已经不在乎了么?无论我去到哪里,都与他无关了?心忽然抽搐,又像被什么狠狠拧住,几近窒息。
他只是不得已而隐藏了真心,他有他的苦衷,他还是会关心我的……
他是朱高燧啊。
我闭上眼,理清紊乱的思绪,想想事情没有变得很坏。说不定再过几日他就来了呢,我好好等着。
哲渝没有再来尚书府。转眼已快到上元节,所望见之处皆张起灯,流光溢彩。每年上元灯节,皇上都会特赐臣民在皇宫的午门外观灯,届时那里挂的灯将繁花似锦,目不暇接,所以也是我每年必至之处。小时候,我都会好生打扮一番,约好了哲渝一同前去赏灯,直至五年前哲渝一家的变故,才破了这习惯。此后我便一个人前往,每每望见满目彩灯、人群中的喧哗声、童孩嬉戏的画面,都会触景伤情,弥散不去的阴霾缠绕在心中,再无法发自于内心地欢笑。
明天,与我赏灯的会是谁呢……开了窗,一抹黑影在不远处闪进庭院的林子里,我警惕地盯着不停晃动的树林,却不觉得慌张。
果然片刻不到,有人轻叩房门。
我挑了挑灯芯,屋内立刻明亮起来,不慌不忙地去开了门,却不好意思与他对视,微微低下了头,笑道:“终于肯来了么?不生气了?”
没有回答。
我偷偷向上瞟了一眼,错愕,尴尬,失望……内心的情绪快速交替变换着,我猜错了,不是他……我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怎么可能是他呢……
“很失望是么,因为我不是三皇子。”哲渝语气平和地道,完全没有介意的意思。我摇摇头否认,“他已经知道我在尚书府了,我以为他会来找我……当面对的,逃也逃不掉,假使现在在我面前的是他,我决定不再逃走,随他回宫。”
听罢,哲渝露出了一丝讥笑,“随他回宫?怕是求之不得吧?”哲渝的表情狰狞,似在生气,却藏了绝望。我怔住,不敢动弹,很快又狠下心,把他拉进房间,双手轻轻环过他,像孩子一样撒娇道:“明天陪我去看灯,好不好嘛?”
我的转变让哲渝一愣,他皱皱眉梢,怒气已消散大半,凑近我的脸冷不防附上一个深吻,没有停下,继续吻至唇边,最终落在唇上。“我来就是要带你去赏灯的,怎会不行呢……”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他嘴边逸出,“我不会放你走了。”
被哲渝缠了许久,好不容易挣开他,倦意便随之袭来。看到我疲乏的模样,哲渝伸手抚了抚我齐眉的额发,拨开轻轻一吻,道:“先去歇着吧,明日午时我再来。”
“嗯……”我含糊地应了他,感觉身体一轻,被哲渝抱到了床榻上,随手扯过被子把我盖得严严实实。
吹熄了蜡烛,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忽闪着出了门,我也混沌地进入了梦境。
许久没有好好装扮一番了,一早便唤来几名丫鬟为我梳妆。前些日子姐姐特意帮我订制了套深红对襟袄裙和碎花大袖褙子,精致淡雅,轻盈飘逸,走起路来不觉厚重,冬日里又不失保暖的效果。看来姐姐这份礼物是费了些心思的,不知她的意思是让我为谁穿上。
丫鬟们摆弄着替我换上衣裙,望向铜镜,眼前一亮。呵,这哪还是自己,连凸显的小腹都隐隐盖住,若再配上发式妆容,活脱脱一个待字闺中的二八妙龄少女。我扬起笑,不知哲渝看到后的反应会如何……至于燧,他连我册妃时那身雍容华贵都见过,应该不会太讶异,不过这身清丽的装扮和那次的高雅奢华截然不同,说不定……想着,忍不住痴笑起来。正在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