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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风逝幽幽莲-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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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话并不寻常,不觉凝眸看她。她连眼帘也未抬起,只淡淡地问:“妙莲,你知道大皇子的母亲为何要自尽吗?”
“因为祖制。”我如是回答,心中惴惴。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笑意中却微露疲惫,半晌,方叹道:“我是为冯家女子做打算啊。”
她并不解释,但我已经懂了。趁着皇子还不更事,赐死他的母亲,既绝了母子情分,又断了拓跋宏对外姓妃子的专房之宠。何况太子的名位一旦定下,冯家女子日后进宫、生子,也就少了层顾虑……想到这一层,我微觉惊悚,但心中却松了口气。有时候,对于生和死,我只觉得漠然。
太皇太后忽然苦笑道:“妙莲,皇上心里是恨我的吧。”
我一怔,立刻说:“怎么会呢?皇上素来是敬重您的。”我下意识地为拓跋宏说话。只因他是皇帝,是我的夫君,是我所有荣耀与尊严的所在。
太皇太后只是轻轻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没有恨意呢?我心里是明白的。当时,他来求我,请求保林妃一命。我没有同意,他虽不至于忤逆我,但心中恐怕是恨着的……”
踟蹰了片刻,我终于问:“皇上很宠林妃吗?”
太皇太后抬眼望着窗外,忽然笑了:“死去的人,不提也罢!我不过是看在她父亲和叔叔死于忠义的份上,才将林家姐妹迎进宫来。皇上当时也胡闹,竟将祖制视同儿戏……”
我静静地听。太和七年的悲欢喜乐,属于拓跋宏和林妃,亦属于太皇太后。当这些片段从她的回忆中慢慢渗出时,我不胜唏嘘——亦不过是旁观者的唏嘘。赢的毕竟是太皇太后。
她微微笑道:“祖制,终有一日是要废的,但不能为了林妃而废。”
我心中凛然,不禁垂手敛容,肃然道:“姑姑的苦心,妙莲一定不会辜负。”
第二章 一春梳洗不簪花(3)
    阳春三月,有一日,春和景明。
拾阴冷嶙峋的台阶缓缓而上。我抬头看,忽然发觉此时的天地,不同于平城深宫中日日俯仰的那一方。
我的手,如今被拓跋宏握在掌心,我却想起以往,那被父亲疼惜着的日子。在洛阳的时候,日子纯粹得只有父亲、母亲和我,哥哥妹妹们留在平城,让我独占了娇宠;但如今的日子,却不可能纯粹到只有我和拓跋宏。
他不是只宠我一个,我亦不可能不去算计。因而,这岁月的刻漏,方使人觉得如此难捱。而我,未曾倦怠。
登上内城西门最高的角楼。宫女侍卫皆退至五十步外。天地间,忽然清旷得只剩我们两人,脚下是巍峨起伏、迤逦不绝的城墙鼓楼,身后是金碧辉煌、遥相辉映的琼楼玉宇。这时候,方体味出心情的壮阔与纯粹。
“平城是塞上都城,如今市井繁荣,人烟稠密,丝毫不输南朝的繁华。”登高临下,拓跋宏的笑容颇有几分自矜,旋即一挥手,指向皇宫南面,那郁郁葱葱的草木间藏着一点朱红。他说:“那是太庙。按照旧制,皇宫南面的左部是太庙,右部则是社稷坛。”望得更远,他说: “那一大片是城内的‘坊’。大的可容纳四五百家,小的也可容六十家……”
我静静地听。循着他的目光,望向人声鼎沸之处。纵横交错的街,鳞次栉比的坊,熙熙攘攘的市,环着流经宫城的碧波流水,百堵齐矗,九衢相望。我不禁深叹。众生皆在脚下,怎不教人,豪情满怀。
“妙莲,洛阳如何呢?”拓跋宏突然问道。
我微惊,略想了想,方从容答道:“晋末以来,中原混战,洛阳久经战火,城墙多古旧,宫室多荒芜……”他闻言轻叹。我又笑道:“但洛阳毕竟做过汉、晋的都城,王气依然,旧《三字石经》也宛然犹在……”
他沉默,似听非听的样子。我的声音逐渐低弱下去,自然而然地缄了口,他却蓦然问道:“妙莲,你很喜欢洛阳罢?”我下意识地点头,很快又解释道:“平城自然也是极好的,是输战马、出将才的地方。”
拓跋宏微笑道:“朕要使大魏长治久安,更需要兴文治、正礼仪的地方啊。”其声若叹,然而那微笑却平常得看不到一丝不安。他亦不看我,只昂头将目光望得远远的,眸中噙着一丝清愁,隐约却又有一抹坚毅。
我一时怔了。心里不免揣测:他是什么用意呢?不敢深想,亦不敢出言相问,但心中隐隐约约地,却已能感知几分。我懂他的抱负。惊诧,欣赏,赞叹,亦有担忧。
此刻,只是凝望他,深深点头。他亦回望着我,微笑。
半年多了,心有灵犀也好,曲意逢迎也罢,我们之间终究是有些默契的,即使默默无言,亦深知两人心意。
我轻声道:“现在说什么都还不是时候呢。”他这日心情甚好,俯视众生,踌躇满志,朗朗说道:“那么,终有一天,朕要入主中原,变法改度,为我朝开创一个盛世。”
他说得那样清楚,那样坚决,我不禁神往,呢喃道:“如果那时候,臣妾还在皇上身边……”“那不会太久的。”他微笑着,打断我的迟疑,缓缓道,“到那时,你就是我的皇后。”
他将灼灼的目光轻投于我的侧脸。我没有动静。这一刻,心静如水。我疑心是自己错听了,然而反复回想,他却说得清清楚楚。本是暗暗期待了许久的,乍一听闻,却是波澜不起。不安地勾下头,只是轻叹:“臣妾怎敢有此奢望。”停了一歇,方觉察到,心中原来密密交织着渺茫的欢喜和得意。
“妙莲,你知不知道,立一个皇后也不完全是我能够做主的。”他的面容那样冷静,声音却蓦然悲凉起来。他不看我,亦不要我的回答,兀自说下去:“要能单独铸一个铜人,才有资格被立为皇后。太皇太后铸成了,所以做了文成帝的皇后;我的母亲,却没有。她原本也是有资格做皇后的……”
我默然,心中却猛然闪过一个念头:谁知道这铜人能做什么手脚?思绪一滞,背脊微微发凉。深闺中娇养的女子,谁知道如何铸铜人呢。也不是真的单独去铸铜人,身边总会有宦官侍从的……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心中忽然恍惚起来。拓跋宏是男子,是帝王,他不会懂邀宠女子的深曲机心。
皇兴三年,他三岁,皇太子的地位一旦确立,他的生母李夫人便依祖制而自尽……拓跋宏即位后,追封生母为思皇后,以身后的哀荣来抚慰含恨而逝的母亲。他从不提起这段隐痛,亦不提三年前以同样原因而自尽的林妃——林妃后来被追封为贞皇后。
拓跋宏只是平淡地陈述。那段岁月,曾有过的惊心动魄,都在他的微笑中被得体地掩藏起来。
他说:“我即位时,只有五岁,眼看着父皇从御座上起身,一步一步地离去……”献文帝退位时,拓跋宏只有五岁。他在登基大典上嚎啕大哭,问他:何故至此?他回答:“只是不舍父皇离去罢了。” 
一边是太上皇,一边是太皇太后,各有各的权势所在,他夹在中间,年未弱冠,不知何去何从,竟连一丝天子威仪也无。甚至太皇太后宠幸的宦官都可以肆意诋毁他。他因此受了太皇太后的杖责,却也只是默默承受,连申辩都不可以有……
轻风拂面,低沉的倾诉在长裙广袖的窸窸簌簌中时断时续。他自嘲道:“七个兄弟中,惟有我挨过太皇太后的板子。太皇太后最喜欢的却是咸阳王禧……”
咸阳王拓跋禧,是他的二弟。拓跋宏缄了口。欲说还休的叹息声中,消泯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变故。他不愿重提,也无人敢提。我却敏感地知道,他十一岁,太皇太后囚禁了他三天三夜,外面冰天雪地,他只着单衣,水米不进……太皇太后想另立新君,咸阳王拓跋禧正是最适合的人选。若非穆泰、李冲那几位老臣的劝止,或许我今日嫁的君王,便是拓跋禧了。
我凝目看他。微微地惊,心中却早已懂得,华美的风仪下其实是满目疮痍。也难怪,拓跋宏的少年老成中,总有隐隐约约的阴郁。
我在这一刻,忽然体谅了姑姑当年的残忍。拓跋宏的早慧,无法不让人感到敬畏。尤其是对于一个只是暂时执掌权势的女人。我也蓦然明白,姑姑其实是妥协了。当她不得不放弃另立新君的打算时,实际上是向这个饱受饥寒而存活的孩子作出了让步。从此,拓跋宏的皇位,一如他的信念,根深蒂固。
他本是明亮耀目的年轻男子,却又是深沉内敛的孤家寡人。
我望着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平静而至淡漠。终究忍不住伸出手去,他正好侧过身来,轻轻握住。我们之间,原来已经有了这样的亲昵与默契。心中又是一怔。用力握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手指,却暖不过来。
“妙莲。”他轻声唤,恍若呢喃。初春的阳光只有淡漠的温暖,天际的云霞却有眩目的光亮。他额前的发,垂散下来,风飒飒地吹拂,他的声音难免有些苍凉,无关年少轻狂的一种苍凉:“终有一天,我要废祖制,更法度,我要按自己的意愿立一个皇后,绝不可以有半点勉强,也不要任何人的授意。”
我心中分明震了一下。有些惊,有些痛,却又无比欢喜。他的目光,如寒潭,如深渊,有清冷的光泽,却又有灼人的热度。那番话语亦是铮铮然,一直嵌到我的心头里去。
第二章 一春梳洗不簪花(4)
    从宫外回来,冯滢垂手立于檐下,静静等候。见了我身后的拓跋宏,行礼如仪。冯滢总是文静的,一袭水红色的翻领夹袍,绣星星点点的白花,虽是寻常服色,不张扬,却也并不平庸。雪白的一双手,交握在裙上,眉眼间的笑意也是恬静的。
她说:“姐姐,今日乐安长公主入宫,清儿和夙儿也来了。”
拓跋宏笑道:“今日怎来得这样齐?”一面转向我,微笑,“你可以姐妹相叙,我也可以兄妹相叙了。”
我含笑点头。其实心中并不十分欢喜。冯清总是没来由地使我沉重。我知道,我们同是冯家的女儿,身份地位却大不一样。
年幼的时候,偶尔在花园里遇到她,我总是很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她也不想听我说什么,看了看我,便漠然走过,仿佛路人。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我猜得到,公主一定是这么告诉她的:“她不是鲜卑人,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卑贱的歌伎。”     
  即便到了今日,我依然不能忘记。尽管冯清从未冒犯过我。
拓跋宏问:“清儿就是冯诞的胞妹吧?”
“是的。”我简单地回答。他应该早已知道,冯清才是嫡出。这两个字,我回答得有些用力,也显得有些突兀。拓跋宏不曾察觉什么,冯滢却小心翼翼地望了我一眼。
去太皇太后宫中,和冯滢同车,她沉默了些时候,忽然问我:“姐姐,你不高兴么?”我有些吃惊,微笑道:“为什么呢?我应该高兴的。”她挨近了一些,幽幽地笑:“姐姐至少能见到夙儿,我却是孤零零的一个。”
我心中忽然一痛。冯滢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她的自伤更甚于我。“不要难过,滢儿。”我轻轻地说。真是心细如尘的女子啊,我忽然怜悯起她来。
太皇太后宫中,比往日要热闹得多。随拓跋宏拾阶而上,我的笑容在听闻太皇太后的温言之时,已悄然浮上唇角。踏入殿中,温暖如春。
除了太皇太后,一屋子的人都起身行礼。
乐安长公主只稍坐片刻,便去拜望生母封太妃了。只见冯清,面朝南,端然坐。卸了披风,只着一袭青色如意云纹的袍子,质地剪裁俱上乘。那精致的立领,衬得她的侧脸无比端庄。我的胞弟冯夙,文秀而明朗。他才十二岁,如所有锦衣玉食的贵族子弟一般,好空言,精玩乐,被娇宠得不知世态炎凉。
他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小小年纪,已能说会道。他说,父亲依然笃信释氏,出任洛阳时,曾于高山秀阜之上营建北邙寺……他如是形容道:“楼阁殿台,房廊绮饰,凌云九级。”神情上微带自矜。
北邙寺的规模与气派,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冯夙说到此,众人皆注目聆听。
贵人袁璎华也在。忽然侧首,向冯夙笑道:“听说,为营建北邙寺,州官不惜伤杀人牛……”她说的甚为温和,眸中亦含笑,却微带讥讽地从冯清身上拂过,又落在我的面上,“这不是有悖于佛家的慈悲么?”她貌似无辜地问道。
冯夙自然无法回答。他的稚气抵挡不了璎华的尖锐。我恼恨而又警觉,为璎华这突如其来的锋芒。正待开口,一直沉默的冯清,却忽然侧过脸,声音微冷,一字字清如碎冰:“北邙寺建成后,世人但见佛图,焉知杀人牛也。”
我心中暗惊。拓跋宏亦直视她,仿佛初见。太皇太后却叹了一声。惟有冯清,宁静如初。那种宁静,不是冯滢那般的文弱和恬淡,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矜持和端庄。我心中忽然有些惊惧,因她的冷漠而决绝。 
拓跋宏自然无法评议我父亲的所为。尽管冯清的话保全了冯家的尊严,但在听闻“伤杀人牛”之后,拓跋宏的神情却是惊诧而悲悯的。我恨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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