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十二街-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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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到此处吧！”穿越云海，高挑的人影在漆黑的龙背上却显得如此渺小。班尼迪克望着眼下的绿洲，命令自己的龙——阿伽斯逐渐降落。
小心翼翼护着沉睡不醒的佩塞珥，佛兰斯俯视着弗里德以及周遭的景色，这茫茫金黄里的一点绿意，不由打趣道：“风景可真好，我倒有点不想下去了。怎么样，能不能借你的龙玩几天啊？”
“想得美！”横了他一眼，班尼迪克对此不予置评。佛兰斯的废话一向只能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对策来对付，如果每句话都当真，迟早要被他气到呕血为止。
“你不想借啊……真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气了？你那么不情愿，我还真是越来越想要了。想象一下，极恶吟游诗人潇洒地坐在龙身上为人吟唱，那是多么壮观的景致啊！”
恐怕是让所有人恐惧的无敌状态才是！班尼迪克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说法想象了下，立刻皱起了眉头，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揉着鼻梁。
“佛兰斯大人，你就不要欺负班尼迪克了。”低沉而轰鸣的声音从脚下传来，那是直接通过肉体，从内部震动发出的语言。
“嗯哼！我不高兴哈，帮他得到了你，又帮他得到了神器，我却吃力不讨好，一点回报都没有。”佛兰斯装作不爽的样子无视班尼迪克，直接与阿伽斯对起话来。
“你在说什么狗屁话，佣金我可是完全给足你了！”而且是足足翻了外头的十倍有余啊！他几乎被佛兰斯这个混蛋剥削到倾家荡产的地步了。要不是看在相识已久并且得到神器的份上……
而在他抱怨的时候，阿伽斯已经顺利着陆。它巨大的身躯猛然落地，巨翼为了保持平衡而猛烈地扑打着，掀起的沙子像沙尘暴一样四处横虐，弄得弗里德城里城外一片狼藉。
守城的大剑士和魔法师纷纷探出头来观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一条成年黑龙出现在城门口！看这头龙的颜色和长相，应该是恶龙骑士的吧，来头可真够大的，难道弗里德要住进那么“伟大”的人物了？
待骚动停歇，阿伽斯放下巨翼，成了连接地面最安全的楼梯。佛兰斯顺着它的翅膀轻松滑到了地上。
“好吧，不过我可是完全看在佩塞珥需要休息的份上。下次我一定要拐你的阿伽斯陪我去表演！”没有可用的手，佛兰斯用点头表示再会，然后便转身向城里走去。
班尼迪克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和被他身躯挡住、若隐若现的佩塞珥，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黑色巨龙对天一声长鸣，震耳欲聋。随着仿佛是火山喷发的轰鸣声，它再次展开翅膀高飞。
“这不是佛兰斯么！手上这位是？对了，你怎么会从龙身上下来？那是恶龙骑士吧？”路过城门时，守门者好奇地探头问道。
“你问题真多。”佛兰斯邪邪地笑道，佩塞珥虽然没有吃变化药，但他早已用斗篷把她那头银发裹得死死的，连面容也几乎全部被隐藏起来，“受伤的朋友啦，带进城治疗。你也知道弗里德好的魔药师很多嘛！至于后面两个问题么——回答你‘对的’就可以了吧！”
结果守卫还是不放人，继续好奇地问道：“真的？你和恶龙骑士关系很好么？”
“很好吧，我们也算青梅竹马啦！”佛兰斯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但与之相反的，冰冷的绿眸对视上他的眼睛，然后在他错愕时反问道，“还有什么要问么？”
“没有了……您走好。”好……可怕！
番外 英雄们的原点
1
一片蔚蓝无际的天空中缓缓飘浮着几朵洁白的絮状云，阳光毫无遮蔽地投射在金黄的沙地上，反射出耀人眼目的金光。蓦地，一个黑影投下，从高空中传来了刷刷的振翅声。
“班尼迪克。”
“什么？”沉思中，他被阿伽斯打断了思路。
“你是不是喜欢佛兰斯大人手中的女孩啊？”它低沉地问道。
“……别开这种玩笑！”班尼迪克不由被它吓出一身冷汗来，只差没有跳起来为自己申辩。
“可我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你一直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别忘了，我们互通心灵。如果你喜欢她，就让佛兰斯大人帮你撮合一下吧？”阿伽斯悠悠地提议。
班尼迪克愣了一下，然后捧腹大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阿伽斯疑惑地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虽然要从一头龙脸上看出表情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是啊，从佛兰斯的种种行动来看，别说是撮合了，光让他知道自己对佩塞珥心动都有可能使其反目啊！他对佛兰斯，实在是太了解了。
“阿伽斯，你觉得佛兰斯这个人怎么样？”待狂笑止住，班尼迪克镇定地问道。
“这个么，佛兰斯大人虽然很厉害，但是为人太散漫，又狡猾、不近人情、自我为中心、没有定性……班尼迪克，你笑够了么！”龙微怒地吐了口龙焰，若不是背上托着的是自己选中的骑士，它非把他甩在空中掉头离去不可。
“不，你说得太对了，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班尼迪克为了止住笑意，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苦笑又浮上了面容，“没错，佛兰斯就是一个惟我独尊的人！可是，他却有一样一直放在心上的‘东西’，一样从小就拼命地在世界各地寻找的‘东西’。不过，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佛兰斯一直没有告诉他那样“东西”是什么，让他有点伤感。但是如今……他回忆起佛兰斯看着那个女孩的眼神，充满了隐忍的感情，只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双眼才会闪过一丝藏不住的眷恋。
呵呵，也许那样“东西”他已经找到，并好好地护在怀中了吧。
阿伽斯可搞不太明白人类那一套，它沉默了一会，换了个更有趣的话题：“你和佛兰斯大人认识很久了么？”
“当然，我可是从他五岁起就一直混在一起的伙伴了！”整整十几年的交情了，那可是宛如亲情般的兄弟情啊。说起来，当初的佛兰斯虽然外表性格看上去的确像个符合年龄的顽童，但无意间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让人迷惑的深不可测。
那一年，佛兰斯五岁，班尼迪克十岁。
拥有一头深绿色发丝的佛兰斯早早就显露出不同寻常的地方，不仅长得可爱俊俏，而且嘴巴也超级甜，那股鬼灵精怪的劲儿一点也不像五岁的小毛孩。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他为什么会穿越沙漠来到这片绿洲。大家忙不迭地心疼这个像用奶油捏出来的孩子，让他在部落里安顿下来。而班尼迪克作为部落里的孩子王，总是被佛兰斯捉弄。
这天，部落里又上演了几天来同样的戏码——怒气冲冲的班尼迪克皱着眉头到处“通缉”佛兰斯。
就在几步之遥的帐篷里，佛兰斯偷偷伸出头往外瞄，暗暗窃笑班尼迪克那副焦头烂额的傻样。却不想，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闲闲的声音。
“小家伙，没经过别人同意，可不能胡乱进来啊！”
佛兰斯倒也不紧张，慢悠悠地回过头去：“不要那么计较么，大叔。”
帐篷内的男人并没有生气，但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他斯文的容貌没有什么优点也没有缺点，就是普普通通的长相，长长的乌发几乎垂到了地面，披在身上的灰色斗篷有些脏兮兮的。
引人注目的倒是他那双纤细而又修长的手，充满了艺术家气质，手中还捧着一把陈旧的竖琴。
他好像是先前在营火旁弹奏乐曲的乐师，佛兰斯回忆着。
“……你在找什么‘东西’吧。”沉默了一会儿，男子淡淡地开口。
佛兰斯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脸上却是波澜不惊：“怎么可能，大叔一看就是很穷的样子！就算我要找什么珍贵的‘东西’，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啊！”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男人没有明说，反而带着奇妙的笑意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动着琴弦。
“星星坠落，他的主为寻找而来；黑夜时他降临了人世，夜精灵在森林中迎……”
还没有唱几句，他的手被突如其来的蛮力拉开。男子默默地看着只有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并不在意这种粗暴的打扰。
佛兰斯一脸震怒，他不客气地用完全命令者的语气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不出名的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佛兰斯紧紧地盯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就是为别人演奏歌曲，顺便传传一些琐事，整天漂浮不定的职业。”男人解释着。
“感觉好像不错么！”
“是啊。而且特别的自由，想流浪到哪都可以，运气好的同行还能混进宫里逍遥一阵子。你听……”男人轻轻拨弄出一串音符，修长的手指就像是拨弄头发一样漫不经心。
“哦……”佛兰斯的眼神慢慢地柔和起来，先前那种上位者的压迫感忽然消失无踪。现在的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碰到了感兴趣的问题，很认真地听着对方的介绍。“自由，可以到处流浪……听起来很不错嘛。”他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这还真是个适合自己的职业啊！
不知不觉，两个人居然聊起了吟游诗人的话题。结果，由于佛兰斯太过投入，一不小心被班尼迪克逮个正着。
“佛兰斯！”班尼迪克粗着脖子大吼，终于抓住了来不及逃跑的人，“我看你怎么逃！”
“我才没有逃呢！是你太笨了。”佛兰斯不客气地嘲笑他，顺带还做了个鬼脸。
班尼迪克向男人道了声歉。佛兰斯敌不过他的力气，不情不愿地被拖着向前走，快要走出帐篷时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吟游诗人对他微微一笑，道：“如果你不嫌弃，就请拿走我的竖琴吧。”
佛兰斯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
两个孩子在沙地上一边追逐一边嬉戏，渐渐地越跑越远。半晌，他们终于跑累了，气喘吁吁地躺倒在沙地上，夜晚的沙漠坐在岸边不远处的树荫下呆呆地看着月亮。没有多久，他忽然没头没尾地开口问道：“班尼迪克，你以后想做什么啊？”
班尼迪克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剑士！或者更厉害的龙骑士！”
“龙骑士？！就你这个傻呵呵的家伙？！”佛兰斯立刻不客气地嘲笑起来，完全没大没小。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帐篷里的男人，吃吃笑道：“我倒有些想做吟游诗人了，那个职业一定很适合我。”
“是啊，是啊！靠脸和嘴巴吃饭的职业嘛！”
“哈，别小看我！如果你真的能成为龙骑士，我一定会把你的糗事编进诗篇里大肆传诵哦！”
“你敢……”
两人一边嘲讽着对方，一边欣赏着漂亮的钩月，今天的月亮还真是特别漂亮呢！
两个孩子聊着聊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清晨来临才惊醒过来，有说有笑地往部落走去。
没想到，迎接他们的不是热腾腾的早餐，而是一片血海。
满地都是尸体，残破不堪的营帐被扯得东倒西歪，到处流淌着深红色的血，场面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班尼迪克目瞪口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佛兰斯却一脸平静地注视着营地。
他早就明白，生命是如此脆弱的东西，小小的一场劫掠，就能被人轻易夺去。
不过，只要灵魂不灭，总有一天能再次转世，这是万事万物的定律，所以，他并没有感到什么痛苦。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丢下班尼迪克匆匆跑开去。他费力地绕过横尸，在不被尸体绊倒的情况下好不容易找到了吟游诗人所在的帐篷。
预料之中，那躺在血泊中的男人早已失去了温度，冰凉的手在死前都没有放开他形影不离的竖琴，死死地抓着。
佛兰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扳开了他的手，把那对他而言显得分外沉重并且庞大的乐器捧在怀里。
“真是，既然知道要死了为什么不逃啊？”佛兰斯喃喃自语，不解地看着躺倒在地的男人，就算是流血和死亡也无法夺走他脸上的从容，“就那么相信命运么？”
可是，冰冷的尸体无法回答他的疑问，佛兰斯感到有种莫名的情绪掠过心中，他皱了皱眉：“这个礼物……谢谢了。”
佛兰斯费力地捧着琴，小心翼翼地走回了先前和班尼迪克分散的地方，结果发现他正在拼命地搬运尸体。
“你做什么啊？”
“看了就知道吧，我要把他们堆在一起啊！”班尼迪克费力地拖抱着几乎有他两倍高的尸体，此时的他已经显现出超越平常少年的胆识和少见的珍贵品质——镇定、坚强与毅力。
“为什么？”佛兰斯又问。
他不耐烦地停了下来，回答道：“他们都被土匪很残忍地杀死了啊！我最起码要帮他们火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