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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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爱信不信。”我只想安慰他,倒被他一顿抢白:“我就是盯着他看又与你何干?难不成我盯着你看?你这张脸我都看了十四年了,看都看腻味了!”
“是与我无干!”他也有怒气:“你看谁我怎么管得着!但是……”
“什么?”我不依不饶,斜睨着他。
“我只是为安向礼不值!”
“……这又有安向礼什么事情?”我此话一出口方觉不妥,竟而傻愣愣地看着他,听见他嘴里吐出一个个单字,串成一个句子。
“安向礼他喜欢你!你当真不知道?!”
“不知道……”我似是自语,待回过神来,才认真对他讲:“我也不想知道。”
“公主殿下!”
终于扎好营地,我吃了些东西,正欲更衣,却有人一掀帐帘走了进来。
是安向礼。
“你怎么来了?”今日自冬珉说安向礼欢喜我之后,我对他一直颇耿耿,见他前来亦忘了令宫女上茶。
这次跟来的宫女却乖觉,我虽不吩咐,却自己上来为安向礼斟了茶水。
他捧起茶盏,却不喝,脸上倒红了一片。
“你有事么?没事便出去吧。本公主要就寝了。”我已不知该如何与他交谈,只想让他赶紧出去。
“臣……”他开口,支支吾吾,我就知道他定然是要提那事情了。
“不用说了。”我道:“若是大皇子所说之事,你便不必再提,出去吧。”
“公主对臣……当真……没有半分好感?”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么一句。
我怎么回答?
我对他当真没有半分好感么?该不是吧……我还是乐意和他说话的,可我已经知道他欢喜我,若是答有好感,只怕他要乱想了。
他见我踟躇,便叹了一口气,起身欲走。
“向礼哥哥……”我思前想后,终于开口:“我……一向把你当兄长……你,不必……”
他眼里竟有小孩子般的欢喜:“那便足够了……只要公主不讨厌臣,臣就还有机会是不是?”
“机会?”
“公主……喜欢诺延汗么?”
我眉头微蹙。
安向礼向来知书达理,今日问的却都是失礼之至的问题。
“本公主喜欢谁,和别人……当是没有关系的吧?”我心中有不耐,讲出的话也变带刺。
见我此番模样,他约莫也能猜出三四分。那眼中的亮光便熄灭了。
“臣告退。”
“送。”
自有倒茶的那宫女送他出帐。回来再伺候我更衣。
那一夜我睡得不好。自幼时和安向礼相识来的点点滴滴,便在梦与梦的间隙,半梦半醒的时刻萦绕于心。
他给我指点棋局,让我挫败冬珉;他给我买金铃子,逗我开心;他陪冬珉犯禁来云上宫看我,却被安贵妃责骂;他学猫叫,被父皇发现……
然而,他却问我我喜不喜欢诺延汗。
一面初见,谈何喜不喜欢?我对诺延汗,那名叫布日古的青年,但有钦慕,该无爱恋……
许是因为我一夜没有睡好,第二日脸上竟微有些肿,自觉无脸见人,便留在帐中不肯出去。
本是今日开始狩猎,但因我迟迟未到,父皇居然遣了徐公公来催我。
“徐公公……我一个女孩子家,不到也没什么吧?便禀父皇他们先开始好了……”我对着镜子,恨不得蒙着脸。
“皇上吩咐老奴了……一定得公主去才开猎。”他鞠一躬,却不退出帐篷。
“可是本公主这模样怎么去打猎?”我转过脸:“你看我都成什么样子啦?”
他脸上竟写满错愕:“公主……您和昨日有什么分别么?”
他既这么说了,我才得了些勇气亮相于众人之前。可是我迟到许久,除了冬珉不咸不淡地挖苦我两句之外,竟无一人对我稍有微词。父皇见我过来也只是一笑,只道:“阿鸢来了,这便开始吧。”
我朝的皇族子弟贵人儿郎,虽久无阵法操练,说到射猎却是不差的。他们自小熟识弓马,狩猎又是博得帝王青眼的大好机会,此时各逞英雄,马队便朝几个方向激射而去,吆赶猎物的呼哨之声四处传来。父皇却原地勒马不动。
“父皇,您为什么不去狩猎?”我也没有跟去,只催马去了父皇身边。
他像是在出神,我来问,倒惊到了他。
“朕……朕没事。阿鸢你也去吧。”
“去哪儿呢?”我一笑:“父皇,您又没有给我卫队,阿鸢跟着谁去狩猎呢?”
“卫队?”他恍然:“……你……你和冬珉一道即可。”
“冬珉早就跑得没影儿了。”我直起背,怎么望也望不到冬珉的旗:“何况阿鸢说要和他赌赛的,跟着他去,只怕他又要赖皮说阿鸢抢他猎物了。”
父皇难得地一笑:“那就让朕的一半亲卫随你去!”
慕容朝说打猎和射死靶不同,果然如此,我虽射死靶百发百中,但打猎却委实有许多箭空发了。幸好卸甲山野兽甚多,也终于有些猎获。
不知冬珉打得怎么样?我可不想败给他……心念一动,朝一只野鹿射出的箭便偏开了,却有一只锦鸡斜刺里飞出,箭矢恰好便戳中了这锦鸡。
身后的侍卫一片欢腾,只道公主好箭法,我却奇怪,这锦鸡怎么兀的飞出来,倒像受了惊吓,莫不是那边有人吗?
早有侍卫驰马前去捡拾,我却不敢妄动。围场的安全保卫再怎么好也不比宫中,我带的这群亲卫是父皇的卫队,打起的猎旗亦是皇旗,倘若当真是刺客,我可不想去逞那英雄。
那侍卫去了许久亦不归还,却也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难道我多虑了?
“来两个人,跟本公主去看看。”我下令,抖起马缰,便向着那锦鸡落下的地方驰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我实是多虑。那侍卫根本没遇上刺客,而是和一个大胡子的郜林人剑拔弩张地互相瞪视着。
相谈甚欢
这大胡子却是诺延汗身边的近卫,昨日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记住了那丛浓密的络腮胡子。此刻与我的侍卫大眼瞪小眼的,想必是那锦鸡的事情?
“怎么了?你们这么站在干嘛?为这锦鸡超度呐?”我见他们俩面对面站着,两人中间却放着一只锦鸡,情景简直逗人笑。
“公主殿下,这鸡身上戳着两支箭,不知该归谁。”
“哦?”我打马向前,见那锦鸡果然是被两支箭射中了,一支箭在脖子上,另一支在肚腹上,我的箭杆上有赤标,却是肚子上那一支。
“这是怎么了?哦,云上公主殿下!”一骑黑马冲来,却是诺延汗本人,远远便喊了这么一嗓子,到了近前却勒住马头,朝我一拱手:“这……这锦鸡是公主与我同时射到的?”
“想是如此。”我扬起马鞭指指地上的锦鸡:“是诺延汗殿下的箭射到了鸡颈子,我的箭射到鸡腹,所以他们不知道该归谁了。”
“公主好箭法。”他笑道:“一个姑娘家,不容易。”
“怎么?”听他这么讲,我不乐意起来,刻意端着的公主架子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便不能好弓马吗?”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一窘,再说话时便审慎许多:“我是说,姑娘家能这么好弓马的……可不多。尤其是大延的女子,公主是我见到第一个会骑马的姑娘,也是第一个会射箭的姑娘!”
“想必也是第一个不像姑娘的姑娘!”他夸得我开心了,我便笑道:“大延朝规矩多,女孩儿学绣学琴都可以,学弓马抛头露面,若不是父皇溺着我,我也是不能学的。”
“哦?公主还学了什么?”
“经史子集什么的……怎么?”
“听冬珉皇子说这些可是男子汉学的东西。公主殿下的心思……”
他看似洒脱不羁,怎么也一心觉得女孩儿就不该治男子的学术?我不服。
“本公主就是喜欢这些……男子能做的我有什么不能做?”
他的表情居然变得很释然,眼神里还有欣赏赞叹:“好一位飒爽的公主殿下!”
“多谢诺延汗殿下夸奖。”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觉得女孩子就不该抛头露面呢,还是觉得我这样像个假男孩儿也很好?
猜不透。
“不必叫什么诺延汗殿下了。”他爽朗一笑:“这么长,公主念着不觉得累?不妨就叫我羽瞻。”
“羽瞻……?这是什么?这么叫您不礼貌吧……”
“上次随父汗来大延朝的时候,皇上说布日古这个名字中土人士不便记忆,所以给我起了个中原名字。羽翼的羽,瞻远的瞻……有什么不礼貌?我倒喜欢真性情大气的姑娘呢。”
我脸微红,跳过他说的“喜欢”,仍把话题放在名字上:“……不还是鹰么?一羽远翔,瞻远具及。和你的原名一个意思。”
“哦?公主会郜林语么?真聪明啊。”他眯了凤眼,笑得灿烂。
“本来也是郜林人呢。”我不叫他“诺延汗”,他却叫我“公主”,好生别扭:“你也叫我璃鸢,或者阿鸢吧。”
他点点头:“也好。不过,这闺名……不像是女孩儿家的名字,大气得很,公主也确实当得起这名号。说来,我父汗与公主的父皇,还都这么喜欢鹰?”
“巧合……是巧合吧。”我生了几分莫名欣喜,脸却益发酡红。
虽聊得开心,那两个侍卫却等不下去了。大胡子直接插了话:“殿下,这锦鸡……”
“留给她吧。”他一笑,转身欲去。
“你拿走吧。”我道:“今儿和哥哥比猎呢,要是借诺延汗这只鸡赢了哥哥,冬珉得不服气了——要赢,就要赢得爽利些啊。”
“那便谢谢公主……哦,阿鸢,赠我这一羽锦鸡!告辞了。”
他拱拱手,丢下一个秋阳般和煦的笑容拍马而去,我却立马在山坡上望着他,竟而出了神。
再见他,已经是那日下午盘点猎获的时候了。
我的猎获恰好比冬珉的少一只,他赢了。可他赢便也罢了,竟当着父皇的面挖苦我箭法不好。
父皇替我解围,说阿鸢女孩子家能猎到这些已经不错了,但冬珉却不肯罢休,非要将我当初刀法胜他的事也再置疑一遍,正是吵得鸡飞狗跳,羽瞻却掀开了父皇的猎帐门帘儿进来了。
他见我与冬珉乌眼鸡一般相瞪不禁愕然。父皇颇感尴尬,只得再打圆场道:“诺延汗莫笑,朕一对儿女时常相较相争,今日璃鸢的猎获比冬珉少了一只,两人便又吵上了。”
羽瞻恍然,之后却笑了:“公主的猎获可不比大皇子少啊。”
“明明便是少了一只!”冬珉听他回护于我,又和他冲上了气。
“殿下有所不知。”他微笑:“公主与我在猎场相遇,便顺手赠了她刚打到的一只锦鸡给我……算上这只锦鸡,公主所猎恰与殿下的猎获相当……”
“证据呢?”冬珉眉一挑:“你的猎获那么多,随便挑一只锦鸡说是阿鸢打来的,我怎么知道?”
羽瞻却从他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箭递给冬珉:“这可不是公主殿下的箭?”
冬珉接了箭,看到那朱色标记,虽不能不服,却定是心中不平的。
他酸溜溜地打趣道:“还相赠猎物了?父皇,您干脆把阿鸢嫁给诺延汗好了,反正他们俩也情投意合。”
我的脸顿时烫起来,羽瞻也是一愣,父皇却突然发了怒:“冬珉!一而再再而三无礼取闹,你到底要干什么!皇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回你营帐去,今天晚上朕不想见到你!”
冬珉脸色大变,竟也不向父皇行礼便兀自冲了出去。
“朕这儿子养得真是‘无话可说’!”父皇气得身体都在颤抖又竭力控制:“让诺延汗见笑了!”
“哪里……”羽瞻谦道:“大皇子殿下只是真性情罢了。”
“真性情?”父皇扯动一边嘴角:“天家男儿最最要不得的就是真性情。”
羽瞻却一拱手:“若羽瞻愿与殿下结为兄弟,陛下……该不介意的吧?”
父皇一怔:“怎么?……哦,朕当然不介意。若是诺延汗愿提点小儿一二,朕也是感激的。”
“那羽瞻便告辞了。”他笑道:“我倒极喜欢他这性情。现下便找他喝酒去了。”
见他转身而去,父皇脸上浮起了淡淡笑意。
“阿鸢,你觉得这诺延汗,可适合做你丈夫?”
“父皇?!”我被他这话吓得不轻,可他却丝毫没有玩笑的口气。
——我怎么都觉得父皇今天什么举动都很怪异。
“……您何出此言?”我在最初的惊愣之后徐徐开口,心中却窃窃有兴奋感。
“没什么……只是你也大了,是时候该许人家了。”他悠悠道:“若是让你嫁人,自然是该嫁给最能护你的人。”
我心跳越发快,脸上却不自觉地现出笑影:“父皇怎么知道他是最能护我的人?”
“……他今后会成为郜林汗国的可汗,天下还有谁会比他更有能力保护你?”
“有能力,也得他愿了才能护我呢。”我轻声道,不知父皇有没有听到。
第二日出门,却见羽瞻骑着马,在我帐外候着。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惊了一跳,定下心来口气中虽有责怪的意思,但心里却犹有几分欣喜。
“……是皇帝陛下说今日让我带公主狩猎的。”
“父皇……干嘛让你带我狩猎?”
“不知道……本来昨儿个和大皇子喝酒还约好了今儿和他赛猎呢,但是皇帝陛下这么一说,我便只好来带公主出猎了。”他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