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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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让别人碰我的刀了?”
“我就碰过。”
“你……你例外。刀是战士至重要的东西,只有格外熟悉自己的刀才能保命破敌,若是不用这刀,我都忘了怎么用刀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顺手抽起什么家什都用得来?那是你碰上的都不是什么好手,否则……”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我便立时想到今日那一出,血液似乎都滞住了。
他见我脸色不对,立时刹住话锋,伸出手在我眼前一晃:“怎么了?阿鸢,你……”
不知怎么想到的,我立刻跪在了他面前:“大汗,臣妾告罪。”
“告什么罪啊,快起来。”他讶异万分,硬生生把我从地毯上拽了起来:“怎么了?”
“臣妾砍了额勒雅一只手。”
“哦?!”他一挑眉,竟说不出什么:“你……你……”
“臣妾在外面遇到额勒雅,她以淬毒的匕首行刺臣妾未果,便企图自戕,臣妾虽击落了她的匕首,但毒刃已经划破她的手心……怕她死了,臣妾一急之下便斩去了她的伤手。请大汗责罚。”
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的同时还要摆出一副自咎的样子,才能得到他的绝对支持。
咬痛舌尖,抬起头时泪珠便盈盈欲落:“臣妾从来没有……没有这么……从前虽然也杀过人,但……但并不是在对方已经不能还手的时候……臣妾……”
“没事了。”他打断我:“吓着了吧?别怕,已经没事了,反正你没有杀了她已经是仁德了。”
“但是……总还是要去探望一下的吧?”
“也是。”他把刀摆回刀架上:“你就不让朕安生。”
可是,当额勒雅一声锥心泣血的“大汗”唤出口时,我却开始后悔请羽瞻一起来看她了。
“大汗,臣妾是……臣妾是无辜的。”
我冷眼看着她哭泣,那么柔弱无靠的样子,羽瞻的神情里看不出他的心情,他该不会心软吧。
“臣妾无意冲撞了可敦娘娘,娘娘责骂臣妾,臣妾才反口与娘娘争执的……可是娘娘斩去臣妾左手,这……”
“你胡说。”我脱口而出:“分明是你想行刺我才……”
“臣妾胡说?可敦的身手哪有人不知道,臣妾怎么有能力去‘行刺’她?大汗,现在便是您去问跟着臣妾的那些侍卫,他们也必说是臣妾行刺可敦了……”
“为什么?”羽瞻皱起眉头:“你怎么肯定他们会说是你行刺可敦?”
“臣妾跌倒了,差点撞到可敦,‘没看清’的话多像是行刺的动作呐……况且臣妾也没有私钱去买通这个那个的。”她抬头幽幽瞟我一眼,我竟读出了几许得意。
“你这个不要脸的!”我大怒:“分明是你在血口喷人!”
羽瞻的声音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先送可敦回去歇着吧。”
我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两个侍从上来,架着我便向外拉去。
“大汗!”我凄声唤他,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转过头看着我,那么严厉的面容,却突然换了神情冲我使了个颜色,又恢复了严厉转回去。
那两个侍卫也看到了,手上拖着我的力气顿时松了。
他要干什么?我知道他并未改变心意,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先出去?
金帐里,我褪下半肩衣物,但见两边白玉一样的肌肤上都留下几个乌青的手指印,那两个侍卫的劲力真大。当真怕我还有力气从羽瞻那儿拔刀行凶吗?
我正苦笑,羽瞻却推门进来了,他见我身上的淤肿,竟然脸色大变。
“怎么搞的?”
“你让人把我拖出去还问我怎么搞的?啧!”他伸手一碰,我急忙打开他的手——便这一碰都有针扎一般的痛意:“疼!”
他却笑起来,伸手拍拍我的脸:“让你受委屈了……你在的话额勒雅不会说出所有的话,结果你一走她立刻换了委屈的样子。朕还得安慰着她,不然她肯定不能安心,万一再生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哦?”我睨了他一眼:“安慰委屈的无辜的美人儿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像是被她□一样。”他眨眨眼,在我身边坐下:“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可是臣妾确实是无辜的!”我从他身边移开一点,圆睁着眼睛望他:“臣妾……”
“我相信你。”他的眼眸温润:“朕派去跟着额勒雅的是朕的心腹侍卫,他们不可能被你收买的,更何况,你哪有什么私钱呢。”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他一怔,轻声道:“你干什么?”
“委屈……”
“委屈?”不出所料,他哈哈大笑,伸出手将我的脸抬起,轻轻一吻:“别委屈了,要不,朕安慰你一下?要什么?”
我灵机一动:“求大汗赏赐。”
“赏什么?”他脸上的笑容是一副“知道你在想什么”的得意样子,他以为我要求什么?这样子真惹我刁心忽起。
“臣妾想要几身花衣服!”我撅撅嘴:“总是白衣服白衣服,再尊贵也不能天天穿啊,看嫂嫂和别的贵妇穿彩色丝绸,臣妾也想要啊。”
他一愣,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怎么,你这身白衣,可是她们求都求不到的……”
“臣妾知道知道……”我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晃:“臣妾想要新衣服。就是想要新衣服嘛!嗯,有什么盛典再穿白的好不好?”
羽瞻失笑:“好,回去就让衣匠给你做……你这样子啊,当年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都没这么刁钻,怎么越长大越……”
“那时候时时刻刻都担心丢了性命,哪儿有心情刁钻呐?”我笑吟吟道:“现在抓紧时间补回来不行吗?”
他语塞了一刻,随即伸手环绕我腰肢:“补吧,以后在‘夫君’面前,你可以尽情刁钻……明天咱们就起帐了,带你去神泉休息。”
“神泉?”我疑惑,随即想起曾在典籍中看到过北方有数眼奇异热泉的事情,可是,热泉位于诺延部的圣地……
“那儿安全么?”我扬起头:“诺延部的圣地,咱们去合适吗?”
“如果他们认可我做大汗便可以,否则……”他微微一笑:“朕怎么有理由册立高勒为诺延汗呢?”
“……又是去当诱饵?”
他点点头:“给他们个发泄不满的机会,来行刺什么的。”
见我开口,他掩住我的嘴:“没事,朕会小心的,你不要出来就没事。反正高勒也是走个形式……”
“你怎么知道他是走形式呢?”我低声道:“如果他动真格……”
“动真格也不怕他。”他冷冷一笑:“你以为朕佩的是树枝吗?”
“……可是,诺延部的人比咱们带的随从多得多。”
“总不能整个诺延部起来反叛吧……”他的口气也带上了一丝犹疑:“那你说怎么办?”
“臣妾没办法。”我摇摇头:“要么我们启程往回走。”
“往回走他们要叛乱也一样有能力消灭我们。”他微微笑:“来赌一局吧,他们不敢动手。”
“那么肯定?”
“嗯。”他点点头:“我保证他们不敢。”
“可是臣妾还是不愿意去。”
“为什么?”他哭笑不得:“你有那么胆小吗?”
“不……”我红了脸:“臣妾又不能下那神泉……”
“嗯?朕可没听说过那神泉不能让女子下啊。”他一定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臣妾……臣妾的月信快来了。”我涨得满脸通红:“本来这几天就该到的,可是还没,随时都可能……”
“……那也无妨。”他拍拍我的肩膀:“据说神泉那边风光挺好,你去玩玩也不是不行。”
果然,如他所说,诺延部除了发动了两次不痛不痒的刺杀行动之外,一路上并无大动作。而直至我们从神泉离开,即将出诺延部境内时,我的月信也尚未造访。
“有喜了?”
虽然我一直在梦想这样一天,也考虑过其可能性,但当羽瞻以半玩笑的口吻问出这句话时,我的胸口还是传来了坠胀的一痛。
那是我期盼了很久的事情,我甚至不敢去想它有一天会发生。
即使是身体表现出相似的征兆时,我也不敢猜想,怕希望过后是更深的绝望。
“不知道……”甚至我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小而微弱,似乎只是在心中响起,而根本也没有发出声来一样。
“回去。”他激动的声音遥远得像是来自天外:“要快点回去,找杜伦婆婆来给你看……阿鸢,我现在是迫不及待地……”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在我猛然仰头时看到我脸上的泪迹,激动得涨红的面庞突然凉了下来。
“你……”
我的脸贴在他胸膛上,能听到气流在他身躯里绵延出悠长回声。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金帐里的气氛如同停住的刹那,直至有士兵仓皇撞开门:“大汗!额勒雅侧妃不见了!”
环着我的手臂突然一僵。我仰起头能看见他的下颌线错动。
“知道了。你下去吧。在大营里搜搜,不定她跑到哪儿去了。”
高勒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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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寻当然是无果的,诺延部广大的森林草原上,想找到一个女人,哪怕是一个特征非常明显的女人也不是一件易事。
而羽瞻亦按期宣布了诺延部地处偏远汗庭难以管辖等种种原因,册立高勒为诺延汗。
在一片欢声雷动的诺延贵族里,高勒再次向羽瞻叩拜下去。他起身时和我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接,里面甚至有一点儿不屑。
在他心里,我应该是个为了自己争宠而置丈夫的社稷于不顾的短视女人,可是他该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被套住的人吧。
诺延部是一个巨大的累赘,现在他主动接过去了,那些永远不服管束的贵族,那些永远贪得无厌的豪酋,他们的所需自此将尽数向他要求。
我心中微笑,抬起头遥望,远方山脉的另一边就是斡尔多城了。
两日后,我正在沐浴洁身时杜伦婆婆走进银帐来。
她检查了我的舌,耳后和胸,一言不发地出去了,我想起羽瞻曾说过要让她诊测我是否怀喜的事情,禁不住心下惴惴。
她什么也不说,是没有吗?可是她出去不久,羽瞻便满面狂喜地抢了进来,亦不顾我尚在澡桶中。
我急声道:“你怎么进来了?”可是见他神色,突然便明白了杜伦婆婆和他说了什么。
他不顾我的呵斥,几步到我近前,双手捧起我的面颊,亦不说话,微笑着盯住看。
“大汗有事也得等臣妾沐浴完再说啊。”我已经被那个想法激动地想要尖叫了,强镇着说出的这句话果然没有一点儿说服力。
羽瞻的眼中尽是笑意。他倾身吻我额头:“阿鸢,真的有了。”
“是吗?”
我只能说出这样的句子,怕再多一个字就会哭出来,是喜悦还是感怀谁知道呢?可是就是只说这么一句,声音里也带了浓浓的鼻音。
“出来吧。”他也不多说,便将我水淋淋地从澡桶中抱出来。
我在他怀中踢腾:“你把我抱出来干嘛?”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榻上,随便拉过我脱在那儿的丝裳把水擦干,然后便伸手轻触我的腹部,像是在摩挲什么难得的珍宝。
“你干嘛呀?”他的手指移过的地方暖暖痒痒的,带着我的声音也不禁柔和了几分。
“是小孩子……”他抬起头,笑容纯挚:“我们的孩子,阿鸢,这很神奇吧。”
“也不是没有过,那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悦?”
“像梦一样。”他握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庞上,他的皮肤滚烫:“那时候正在出征,忙得很,孩子生下来我还没抱过就走了……想起来太不像真的事情。”
我倏然抽出了自己的手:“不像真的?”
“别生气。”他坐在榻边,轻声道:“也许是因为太凄惨了,所以……我忘了,故意想忘掉。阿鸢,我知道我对不起那个孩子。可是,我真的以为这个才是我们的第一个。”
“也罢。”我在脸上整理出一丝笑容来:“就当他是第一个好了……就当从前种种不过幻梦,既然一切都回到了原本该是的样子,还在乎那么多干什么……只是,我有一件事想问,一直没有问出来,今天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孩子葬在哪儿?”
他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阿鸢……他初生便死,是夭折的……”
“不要说了。”
我明白,按照郜林人的习俗夭折的孩子是不能被归葬的。他的尸体会被放置在一片雪峰下的森林中,然后送他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