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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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抢上一步,抽出一名将军的刀,进而向自己的胸口戳去。
我只看见羽瞻嘴角轻轻挑起。
没有哭喊,没有惊叫,甚至没有谁的呼吸频率变化,只听到刀刃刺穿**的撕裂声,以及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回头,见她笑得绝艳,却凄凉。
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幼时在连枝宫所见母后的遗体……她的笑容比阿娜塔妃温婉许多,可是,死的时候,心下也是一样凄凉吧。被命运和丈夫一起遗弃了的感觉,该当何等摧心裂肺?
阿娜塔拼了最后的力气,将刀拔出,血液喷溅,我一声惊叫还没出口,羽瞻便把我护到了身后。
我乳白的衣服上,一滴血也没有溅到。
“没吓到吧?”他温存地细声道,眉目里尽是疼宠呵护。
我摇摇头,头冠上缀下的金银宝珠便轻轻交叩,如同佛塔铃的交击声。
“把她尸体处理掉。这座妃帐,就拆了烧掉吧。”他护着我走出帐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要湮灭了那个女子在世上、在他身边存在过的最后痕迹。
我躲在羽瞻身后,又用手堵着耳朵,不想听见那男子被马活生生拖死的惨呼声。马蹄扬起了灰土,他便在那灰土中翻滚,血的气息和土的气息交杂呛人。
羽瞻错开身体,抓住我的手,逼我睁眼看他:“你看着,璃鸢,你必须看……以后,这样的事情你会经常见到,一定要习惯……以后不一定每次杀人都有我陪着你,可是,有时有些人,你不得不杀。”
“不!”我目光盯住他的脸:“羽瞻!告诉我,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事情?”
他笑盈盈看着我,缓缓摇了摇头。
“那……你还……这个男人,是无辜的?”我的口气竟而似质问。
“不。”他表情不变:“西面汗的贴身侍卫……不奇怪么?西面汗自己被围得脱不了身,却能派个侍卫出来问女儿我的军队走到哪里了。”
我突然感到害怕——这明显已经是个陷阱,他不会不知道,可却镇定地一步步走向那个不明的未来。
他似乎觉出我的颤抖,拉起我的手:“走,回帐里去,你冷吗?”
我摇摇头,这颤抖并不是为了冷,甚至不是为了害怕……那男子已经不能再出声,目光所及,一道血线伸向天边的黄尘。
突然,我俯下身,撕心裂肺地干呕,好一会儿没有起身,却最终没有吐出什么来。
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那忧心与关切的目光竟瞬间转为狂喜。
我读得懂他的意思,脸随即热了起来,直至滚烫。
生死相依
五日后,抵达郜林汗国与白戎最西部的边界。
出我意料的是,这里竟然有一个小镇子,只不过军队开进去,才发现镇子里早已荒无一人。
镇中有民宅,有客栈食肆,有店铺,甚至还有一个衙门。
“这是白戎人的镇子吗?”羽瞻问身边的将军。
“回可汗,应该是。咱们不会建这么多固定屋宇在一处。”
“我们已经越过边境了?”
那将军不答话,只点点头。
“……我国和白戎龃龉已有十多年了,西面汗出征也过了近半年,这儿应该早就没人了,可是你看这街面房屋,似乎主人才刚刚离开似的……通令全军,不得进入任何屋宇,现在撤出镇子去。”
镇外,郜林军队的大营已经搭好,巡查者脚步响起。除了羽瞻没有会见将军们商议军务之外,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夜幕笼罩之际,他方才起身:“阿鸢,陪朕进镇子去。”
“现在?”我狐疑地看着他:“可汗不是对镇子生疑了么?”
“是……但是我得亲自去看看。你去不去?”他的眼眸闪闪发亮,倒像是一个小男孩看到了玩具。
见我点头,他从帐墙上摘下一把刀摔给我:“接好!今天不带那么多人进去,要是碰到危险,你也得保护自己一下。你父皇说过你练过刀术,能保护自己吧?换上男人的衣服。快点。”
我没告诉他我的刀术早就忘的差不多了,想有他在,也出不了什么事,只怕今天到回来,我的刀都没有出鞘的机会呢。
加上我和他,去镇子里的人不超过十个。侍卫们甚至换下了战袍,只着紧身短打,个个脸上都是严肃至极的神情。
踏入镇子的边界,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指:“阿鸢,不管发生什么,不要放开朕的手!”
“不管我放开什么,千万不要放开军队。”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不着头脑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似是一种奇异的预感。
他没有再回答,引我们直接走向那座衙门。
自有侍卫一脚将衙门的朱漆大门踹开,搜查过外衙之后,该当进入内府查验了。羽瞻却突然停下了步子。
他攥紧我手指的掌心,突然冰凉。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把我甩到了自己身后,用左手牵住我,右手顺势拔出了刀。
金刃破空的声音传来,有两名侍卫已经倒地。不知对方是不是使了暗器,羽瞻的刀在夜里挥舞出一团白光,护住我,便在这一刻,剩下几名侍卫以我们为中心包起一个圈子,面孔朝外,长刀出鞘。
一时的静寂之后,羽瞻的声音缓缓响起:“开始吧。”
没有人回头,唯有一名兵卫向之前倒地的那人跑去,跪下摘弓,我才发现只有那两名倒下的卫士背了弓箭。
此刻,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名圈子里的兵士扬刀朝着那声音过处格去,“铛”地一声,他手中的刀竟被击断了。
我也没有看清别人做了什么,一声闷哼响起,却是声音来处传出的。
那格开暗器的兵士低头看了暗器一会儿,才低声向羽瞻说了什么,而羽瞻瞬时面色大变。
或许,他低估了我们可能遇到的危险,可是什么危险能让素来镇定的他变成这样?我轻轻捏捏他手心,他倒似是没有感觉到一般。
此时,去摘弓的军士已经带弓回到了圈子里。他拉圆了弓,抽出一支六角箭,箭矢在空中割出异常尖锐的响声。
“鸣镝?”我喃喃自语,羽瞻缓缓点了头。
时间似是停顿不前了。夜空寂寥。此夜无星无月,暗的让人心惊。
“拔刀!”羽瞻的声音不大,却震得我身子一颤。刀出鞘的时候,静默的时刻已经结束。八名侍卫均在与蒙着面的敌人激战,羽瞻与我背贴背而立,暂时没有人攻得上来。
我尚讶异于这突如其来的敌人,身子便被人一拽,不自主地飞了过去。恰在此刻,羽瞻一回身,我看到他眼角闪过的凶光,汗刀划起一道银白色的光,竟是朝着我的身体劈来。
我大惊,不知他何故如此,身后拽着我的人却连格三次才挡开他的攻势。羽瞻毫不手软,接着朝我劈来,那人再挡,如是几次,我们竟已然脱出了那侍卫围成的圈子。
那人拉着我连退数步,终于站稳,却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布日古汗,果然心狠手辣好身手……只不过,你劈璃鸢是料定了我会帮你的女人挡下,是不是?”
羽瞻垂刀而立,不说话。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那紧闭的双唇和凶狠的目光,让他宛如初降人间的战神。
他一步步走来,刀刃熠熠闪光,他就像一条白狼一般,凶猛,冷酷,漂亮又结实……
可是,这个拽着我的人……他讲的是郜林语言,又怎么知道我叫璃鸢?
“她是我的女人。”他放弃了“朕”的自称,也停下了步伐:“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我不会让你拿她要挟我。”
“……那你就想看着自己的女人香消玉殒?嗯?或者……比让你看她死更让你痛苦,让你看着她被人欺侮如何?”挟制着我的人,说出这番话应该是想让羽瞻乱了阵脚吧……我叫道:“不要信他!”口唇却被那人一把捂住。
他将我越来越紧地勒进怀里,手肘靠向我的胸脯,肆无忌惮,我却羞愤欲死。
此时,羽瞻那几名亲卫皆已不能再战,有的倒在地上,有的还半跪着,手上靠刀支撑着身子。
那人手下的人却尚有一人毫发无伤,他缓缓走来,站在羽瞻背后,刀刃闪光,慢慢刺向羽瞻后心。
可是,羽瞻却愣怔着看着我的脸……我瞪大眼睛,尽可能大幅度地摇头,他却似是未见。那目光我从未见到过。
那是极度的柔情与心爱,也是最醇厚的眷恋和不舍。
他嘴唇翕动,我听不见,但看唇形也看得到,他在唤我的名字。
我想挣扎,那冰冷的刀刃便滑破脖颈上的皮肤,血液温热流下,疼痛却不那么明显。
背后偷袭的那人,刀却已然顶到了羽瞻的后心——他没有穿甲胄!我想喊,却喊不出声,看那冰冷的武器一点点推向前,随着他面色一滞,我已然明白,那刀已经刺破皮肤了……
难道就这样了么?刚刚还射了鸣镝,难道……就真的没有后手了?我那么相信他不会让我出事,但救援的人怎么还不到?
便在此刻,我听到他一声怒吼。他向前冲了两步,刀刃自然脱离了他的身躯,而后他步伐一转,可汗刀的银光过出,那偷袭的人已然被他斩为两截。顺势向前跨开一步,竟直欺到我身前。
然而,便在他身形一转间,我看见他背后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心中惊悲惧怒,一时俱全,居然落了泪。
这时候怎么都不该哭啊……我的丈夫正在拼死与对方恶战,我怎么能哭呢?
可是,我在人挟制之下无法拭去已淌下的泪水倒也罢了,新的泪水却仍然像泉水般涌出。羽瞻逼近我们的一刻,见到的竟是我满脸泪痕,一刹那的惊诧在他面上闪现,然而之后,他的刀便点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你还想干什么?”他声音虽有微微的颤抖,但威势丝毫不减:“有种你就杀了她!用一个女人来要挟她的丈夫,这不是我们郜林男儿的行事!”
说着话,院子里又拥进一群人,却也是黑衣人打扮。我的心猛地一沉——只有我和羽瞻,他还受了伤……倘若不是我拖累他,说不定他可以脱身的……此时敌人越来越多,外面虽是我军大营,却也来不及救援了。
我的一条命,换他一条命,这交易是不是也做得过去?若我死能拖延些时间,让他活下去,他一定会为我报仇,可是若是他和我一起死掉,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吧……
不过,那人叫我璃鸢,想必知道我是延朝皇女。而抓住我,除了要挟羽瞻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用途?羽瞻说“郜林男儿”,那人想必也是郜林人吧,是西面汗的人吗……若是,莫非是为了得到宝玺?
这样一番念想突然之间浮上心头,我瞬时下定了这辈子最大的赌注——赌那人抓我是为了得到宝玺,他不会杀我。
我的身体猛力一动,提醒他注意我,然后朝着刀刃自己撞了过去,果然,他松手了。
可是我向前的力道过大,竟然跌进羽瞻怀里,将他撞的一趔趄,但汗刀也离开了那人的脖子。紧跟着,那个人却挥刀砍向羽瞻。
这一刀虽然被挡开,可是,局面却立刻变成了羽瞻左手搂着我,他的刀和那人的都顶在对方脖颈上。
我们受制于人。
那些黑衣人见此,开始缓缓向前移动,我心里自是惊慌,但目光却死死粘在羽瞻的背后……他的伤口在不停地流血,他很疼吧?我伸出手,想为他堵住那流血的地方,想让血流得慢些,可是伸手时手腕处却拂过一片冰凉——那是刀柄!我这才想起我腰上还挂着一把刀。
我眯起眼,眼前,羽瞻和那男子正在对峙,我倚靠在羽瞻的左臂弯里,应是随时都能起身的。不管是我还是羽瞻,只要有一个人制衡住他就够了。只要他不敢轻举妄动……
便在此时,那人阴冷的声音想起:“璃鸢,你不要想用你夫君来压制我你好做什么……他这条命,我可不稀罕……”
我反倒笑了出来:“不稀罕便不稀罕!只要你稀罕我这条命就够了!怎么,想要秘宝室……”说到这里,我突然住嘴,那人的表情有轻微的改变,我便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是想要那白玺。否则,我提到秘宝室却随即住口时,他不会有焦躁和渴望的表情一闪而过。
“你母亲是伊岚家人……若是你做完了你母亲没做完的事情,你舅父会帮你当上延朝的女皇的!”
到底郜林人心思单纯,这样便说出了真实目的。我轻挑了眉:“女皇?那舅父是不是要来摄政呢?本宫对为人傀儡,可没有一点儿兴趣……”
我一边说,一边从羽瞻怀里脱出,低了头,直视那男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