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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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刀在我这里,母后。
“不……那不是真正的汗刀。真正的那把刀已经在西面汗手里了。如果他们再拿到宝玺,自立为大汗是顺理成章的。”
“怎么会?”他霍地站起身。
“这么吃惊干什么?”老人长出一口气:“坐下!那刀是我给他们的!若是不给他们那把刀,伊岚氏就嫁给你父汗了!”
“你竟然为了自己得宠,就把国家重器交给野心勃勃的西面汗?!”羽瞻非但没有坐下,反而更加愤怒,手也紧紧握住了刀柄。
他的母后却不屑地一笑:“那么激动干什么?看看她——”她的手指指向我:“你身边美丽乖巧的可敦,白天为你倒茶晚上伴你歇息的女人,你是要她还是要那把刀?若是伊岚氏嫁给你父汗,她就是你妹妹!你这辈子都只能爱她却不能占有她!”
羽瞻的肩膀本是剧烈地颤抖,听到最后一句话却像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他颓然跌坐下时,眼睛都已经红了。我靠近他一点儿,拉着他手臂轻轻摇晃:“没有关系……我们把汗刀从西面汗那里拿回来就好了……”
他不言语,只是皱着眉头,钢牙紧咬,一副受了重创的样子,我却突地想起另一件事情:“母后娘娘……那白玺,现在在谁那里?”
“不知道!”她答得干脆:“那使臣回来的时候就把这皮花交给我们了,换给西面汗的是一个空皮花。不过,那使节自己有没有告诉西面汗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闻此,羽瞻想是内心烦乱至极了,他站起身:“儿子先告退了……”
老可敦却站了起来:“过来,我的布日古……我的雄鹰……让我再抱抱你,最后一次了……”
他面色时红时青,最后终于迈了步,和那已经逐渐萎缩了的老妇人紧紧相拥。
当日,我们宿在老可敦营地的另一顶帐中。羽瞻一直不安,时不时叹息。
我坐到他身边去,想安慰他,他却突然抓住我肩问:“延璃鸢,你们宫中的白玺还在吗?”
“我哪里知道……”他抓得我肩膀生疼,我却只能柔声答:“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郜林白玺在我朝宫里呢。”
“地道的入口在太子殿,太子殿在哪里?”
“太子殿便是现在的云上宫。这想必是我母后生我之前送去的,我一出生,父皇便赐我住太子殿,并给它改了名字了……”
“那你确定没有什么外人进过云上宫么?”他手上的力气撤了七八分。
“外人?”我一笑:“我在自己宫里都差点让人毒死,我哪里知道谁是外人谁不是?”
“如果……玺真的也落在了西面汗手中……该怎么办?”他并没有问我,我却被这句话勾起了灵感。
“没有关系……”
“什么?”
“我说没有关系。你的妻子是诺延皇族后裔,她说西面汗的玺是假的,便是真的也是假的!”
他苦笑:“没用的……你是诺延皇族不假,却不是皇族的继承人……唯一有权力说这话的,现在是你父皇,以后是你哥哥,却不是你。”
“到时候再说。”我咬咬牙:“便是我哥哥,也总不能向着外人说话吧。总有办法让他说那玺是假的。更何况,那白玺十有**还在延宫里。下次我回去,偷了给你带来不就是了?”
“偷来?你说的真容易……玺和刀在一起,可以号令所有郜林人……便是你父皇也得俯首听命呢。会那么容易偷得到?”他虽是不信,面色却和缓许多。
“偷不偷得到,试了才会知道呢……别担心。”我指尖抚上他眉心,轻轻舒开他两道紧锁的剑眉:“今晚好好休息,白玺汗刀的事,咱们两个人知道就可以了,别让士兵看出不对来……”
“朕要那玺。”他把脸伏在我耳边,轻声却无比坚定地说:“我要那白玺,你能帮我拿到么。我保证不伤害延朝皇族和百姓的话,能帮我拿那玺么?”
我僵着脖颈,过了好一阵儿,才慢慢点了头。
第二日清晨,有士兵在门外求见,他又朗声道“进吧”,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镇定自若。
“禀报可汗……老可敦娘娘……薨了……”那士兵单膝跪着,头颅低垂,语调平缓,听不出有情绪。
我看得出他的惊诧和难过,那一瞬的失神和崩溃被我紧紧抓入眼底。可是,没有抬起头的士兵看不到,甚至他自己也不会看到吧。
他轻叹一声:“厚葬我母后……朕马上就要回军队去了……留几名亲卫,好好操办。”
士兵应了,转身出去。
在羽瞻告诉我的故事里,他父汗临幸母后时喝醉了,呼唤的却是我母亲达雅的名字,因这次欢好而受孕的他,自小便得不到来自母亲的丝毫关爱……他这一生,与母亲最亲密的接触,也就是昨天那一个拥抱了吧。
我盯着他看,他冲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便转过了头,我却分明见他那双狭美的凤眼中闪着水光。
那一夜,他梦里唤了声阿娘。我惊醒,在微暗的烛光下看他的脸庞,是与那故去的老可敦极相似的。
夜火惊梦
二日之后,抵达西面汗的营地。
那些女子们已经被阿娜塔征召而来。她们面对着五万大军逐渐迫近的阵容和目光,是那么恐惧,那么慌张。
阿娜塔至羽瞻马前盈盈一拜:“可汗,您要的女人,我都给您找来了。”
羽瞻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眼光从站在第一排的女人们脸上扫过去。
那都是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子,长相都灵动俏美,阿娜塔压低了嗓子道:“可汗,第一排的都还是处子……是给您和将军们……”
“谁说朕要她们做这些了?”羽瞻却一笑,声音朗润,便是那群女人,在如此岑寂的时刻亦可听个分明。
阿娜塔愕然,羽瞻却催马向前,离那些女子仅十步之遥:“你们的父亲、兄长和郎君,朕的勇士们,正在白戎前线血战!西面汗孤军深入,以致兵败被围,凶多吉少……你们也都知道了。”
女子们原以为被征召来是慰劳军队的,面上皆有不甘与羞耻之色,此时听可汗的话竟不是这样意思,顿时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而听说自己的良人战况凶险,却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们……不想报仇吗?”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凭朕这五万人,别说救出你们的亲人了,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但他们还是为了同袍兄弟之义奔赴战场了!你们,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上前线,去激励你们的家人拼死杀敌,为战死的勇士报仇,为活着的英雄增荣?”
郜林汗国民风悍勇,便是女子也以骑马射箭为长,虽身形弱于男子,勇气烈性却丝毫不逊。威风凛凛的可汗出言相激之后,只有片刻寂静,随后,一个高挑结实的女子走出了队列:“可汗,民女愿意去。”
她身后聚集的女人越来越多,最后,只有几个女子仍然没有走上前来。
“你们是为什么不去?”我打马向前几步,细看发现她们的衣饰较其他女子亮丽,皮肤也白皙,明显是贵族人家的女人:“你们是伊岚家族的人么?”
此话一出,阿娜塔立刻冲了过来,照着第一个年轻女子的脸颊就是一个耳光:“没用的东西!真真丢了我们伊岚家族的脸面!本宫都去,你凭什么呆在安全的后方?”
那个年轻女子也是有气性的,冷冷一笑:“你去,是因为你是高贵的嫡女,我们呢?我们的母亲出身不好,你和父汗什么时候把我们当过人了?更别说何曾当我们是一家人?便是美丽的达雅姑母,不也让你们丢到了延朝宫廷孤零零死去么?‘我们伊岚家族’,只怕是要榨干我们的血的家族吧!”她回头,朝向身后几个比她年龄略小的姑娘:“大家都别去!反正这条贱命要不要都一样!我们没有亲人在战场上!”
“不想去,便不要为难她们了。”我看阿娜塔要发脾气,便出声拦阻。又对着那几个年轻女子道:“我的母亲便是达雅……你们要说,也别当着我的面。”
为首的女孩子却不识我给的台阶:“哼,做得出来,有什么不能说?”她竟向羽瞻走去:“可汗!西面汗想谋反不是一天两天了,连可汗刀他都伪造好了!”
“大胆!”我急忙喝止。她不理我,只又说下去:“西面汗的军队根本就不会和白戎人打仗!他们根本就勾结好了,想要谋害可汗!”
“不要乱说……”羽瞻开口很慢,却声声字字有力有韵:“西面汗什么考虑,朕不管,但是他带走的军士,却都是我郜林汗国的好男儿……朕不能让他们冒一丝风险。你这样乱说话,会凉了战士们亲人的心的。”
那些有亲人从军的女子,听他这样说,竟有不少湿了眼眶,抽泣起来。
“可汗,我……”她还要开口,我催马绕到她面前,以马鞭顶住她额头:“可汗说了你是乱讲的,还不闭嘴?!”
她抬头,见我微微摇头,作色示意,便轻叹一口气,跪下道:“可汗,我是乱讲的,请可汗责罚……”
“你不是不想去战场吗?”羽瞻扬起头:“便罚你跟着我们,伺候可敦。”
这是一步好棋……且不论这女子到底是伊岚家族的什么人,她敢于讲西面汗谋反旧事,便已是叛出家族了。将她放在我身边,既可以随时向她询问,又可以保证她的安全。羽瞻并不是不信她的话,只是还要给那些军人的家人一个面子罢了。
我侧头,看阿娜塔,她的脸色青青白白,狠狠瞪了那些还没有动作的女人们一眼,翻身上马,一鞭抽在马臀上,跑到了我们身边。
早有人牵过一匹马,那个女子便上了马,紧随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
“额勒雅。”她不多说一个字。
“你是庶妻所出么?”我不看她,只一个一个抛去问题。
“是……可是父汗不喜欢我母亲。他只是……发泄。所以,我们母女都恨他。”她声音平淡,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却听得我内心发冷。
她若不是极有心机,便是极其压抑。
我不敢多与她交谈,只想此后有事便让羽瞻和她谈好了。心中也不禁有几分抱怨羽瞻给我招来这么个侍女。
在众人面前,羽瞻变得沉默寡言,他脸上没有神情,只是在发现我看他的时候回给我一个笑容,也短得一刹即逝。
只在晚上,他才会卸下那张威严的面具,和我说笑一会儿,却又容易陷入沉思中去。
许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我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有点儿心疼。
突然,外面有女子问:“可汗,我能进去么?”
“进吧。”似乎就在他说出这话的一瞬,那个内心温静的青年又成了汗王,不怒自威的气势从他身上沁润出来。我微微笑,不知为何见他这样时我心里尽是安稳宁静。
进来的是额勒雅,她见我在,也不多与我答话,只向羽瞻一拜:“可汗,今日我所说的话尽皆属实,可汗可自行去查……那把伪造的汗刀便在西面汗身上带着,只怕到时候他会用那刀来骗人。”
羽瞻微皱了眉头,随即舒展:“朕知道了。还有什么吗?”
她想想,道:“我不想随军出征,能不能就此告辞?我要趁阿娜塔还没有回去带我母亲走,阿娜塔回去一定会对她下毒手。”
羽瞻点点头,对门口站着的亲卫下令给她一匹马。她拜谢之后,竟自顾自地走了。
“我讨厌她。幸好她走了。”
“哦?”他好奇地看我一眼:“怎么?为什么?”
“不知道。”我摇摇头:“女人讨厌谁,有时候不需要什么理由……”
“我觉得,是她没有把你当可敦……这态度惹着你了。”他笑道。
“她老是和你说话!”我想不出怎么辩驳他的猜测,只好换了撒娇的口气:“不觉得她奇怪么?西面汗再怎么不在乎她和她母亲,也是她的生父……可她这口口声声都是要置西面汗于死地。”
“是……朕也觉得怪。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朕愁的是没有足够的罪名加给他。”
“可是……臣妾却感到有什么不正常的。”我抿抿嘴唇:“也可能是臣妾多心……见她一味向您搭话,捻酸吧。”
他笑了:“这也要捻酸?”
“从前臣妾与安向礼说话时,您不也是一脸不悦?”我重了“臣妾”二字的声音,他理应听出不对来。
“朕今天在大家面前不能和你亲近,让你落了单……是对不住你,但你得习惯在人前这样表现……来吧,给朕侍寝。”他却丝毫没有放下可汗架子的打算,面色也疲惫。想他近来心绪一直不佳,我也只好别别扭扭走到他面前伺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