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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云上宫记-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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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万,其中十五万都在资州平原上——这对他们确是不利的。

    资州离山阴王故地更为遥远,而山阴王的士兵又并不能如羽瞻的士兵一般不带辎重粮草,仅以马肉马奶便能长时间高效作战。更何况,资州城外万里平原,资州城也还在坚守,若不是他早到,建立了坚固工事,早就被郜林汗国的骑兵击垮了。

    恶战每天都在上演,羽瞻自称打得颇为胸闷,他的军队只靠强弓劲弩在山阴王军队攻城的时候进行支援,冲锋陷阵万马军中的快意却迟迟等不到。

    长江防线却已经静寂无声。早先激烈的争夺已经停息,两方的势力都将战场移至资州,江水又恢复了清澈,焚柳发出新芽。江北岸还在父皇的人控制范围内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了播种。

    见了这一封信,我才惊觉自己已经远离中原很久了……南方已经开始春播,柳树都绿了,我的大帐外却还是寒风呼啸,帐内旺盛的火盆虽然驱散了严寒,却烤得人面颊干燥。从宫中拿来的香膏都要用完了,我回信给羽瞻时提到此事,不知他看到信是什么表情,反正回信时告诉我山阴王的粮道已经被截断,战争就要结束了,等他回来经过昌兴都的时候就帮我拿些涂面的膏子回来。

    断粮?我的手微抖,那绝对是任何中原军队的噩梦……没有粮草,十五万大军立时便成了无法控制的暴民,为了得到食物,他们是不惜做出任何忤逆的事情的,包括投降敌人——更何况他们的敌人本来就是他们的旧主。

    资州城里却坚持抵抗……据说很久之前就无法将粮草运入了,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支持了这么久。

    闲聊时提到此事,戏雪不以为然道:“资州每年的夏秋之际就会成为南北粮道的枢纽。战乱一起,扣下运往朝廷的粮自己用,以资州城里那么点人口,便是这仗打到明年冬天也饿不死人。”

    我一笑:“你是资州人吗?知道得这般清楚?”

    “是啊……”自从到了郜林汗国,她反而活泼了很多。许是因为少了牵绊和危机吧。

    “这次打资州战役的卢将军也是资洲人哪……你曾选为秀女,家世应该不错,家里认识卢将军吗?”

    “实不相瞒,公主,卢将军……本是奴婢的未婚夫。”说到这里,她脸上微微一红。

    “啊?”我一怔,心下却自觉此事也非常正常。戏雪刚刚拿到可汗刀就敢一刀捅了安贵妃的染云,胆气可想而知,这样的女子也当真只有叱咤风云的将军配得上。想到此,面上便浮起笑容:“那等仗打完,本宫不仅让你出宫和家人团聚,还会给你和卢将军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

    她却摇摇头:“来不及了。卢将军,他已经有妻子了。”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朝廷配给他的女人,便破个例,两妻并立又有何妨?”

    她的眼睛里有了一种莫名的神采,朝我盈盈下拜:“谢公主……奴婢不知如何报答殿下呢。”

    “你也帮了本宫不少。”我轻笑:“说不定,今后还有要靠着贤伉俪的时候。”

    “殿下一句话,奴婢定万死不辞。”她叩下头去。

    “对了……殷婕妤娘娘曾说,是你放出的流言,此话可是真的?”

    她目光里有惊惧,却很快恢复镇定,点了头:“是真的……当年殷宝林让奴婢这么说,奴婢就必须这么说,而且添油加醋,越传越玄……”

    “好你个戏雪。”我一笑:“本宫不追究你的问题了。告诉你实话,当年把你从殷婕妤那里要来,本是要好好报复你的……没想到你会为本宫办事办得这么尽心尽力。过去的事,就都别提了。”

    “谢殿下。”她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会这么说——从我的新婚之夜,她对殷婕妤的宫女说“跟了哪个主子就要为哪个主子的事情卖命”起,就料到我终有一天会原谅她了。

    “本宫可真不想放你走……”我将目光转向他方:“你这么聪明的女子……可惜本宫不会再回到昌兴都去争权夺位,否则放了你是太大的损失了。”

    便在此时,小鹿一样的塔丽又跳了进来:“娘娘!阿爸回来了!要见娘娘呢!”

    “你阿爸见我干什么?”我颇感惊异。虽然郜林汗国的男女大防不如我朝严谨,但可敦是很少接见外官的。

    “是可汗的事情,他得和娘娘亲自禀报!”

    “什么!让他进来。”

    ——可汗的事情?羽瞻怎么了?要和我亲自禀报?我一下便呼吸不上来,戏雪抢了一步扶着我。

    塔丽的父汗便是当年在围场呵斥我的大胡子,他进了帐便单膝跪下:“可敦娘娘……可汗他……”

    “怎么了?你说?”我抢上两步。

    他似乎是路上累得喘不上气,停了一小会才一口气说完:“战事结束了,可汗明天早上就能到,请娘娘准备迎接。”

    我原以为羽瞻出事了,此时突然放松下来,腿都软了,被戏雪搀着坐回主位,方才缓声道:“塔丽,给你父亲倒点儿茶来……请您慢慢说,战事怎么结束了?”

    原来,山阴王的军队终于撑不住,半夜开始拔营退兵——这本是诱敌之计,但他们委实小看了骑兵的速度,在退军的军队抵达设伏的山口之间,就已经被羽瞻的军队追到,宛如屠杀一般结束了战斗。

    “之后与山阴王争夺江南地的战斗,我们的骑兵也派不上用场……所以可汗便先行撤军了。本来今天就能到,但是可汗说……”

    “说什么?”我的面颊莫名浮上了笑意。

    “他要去昌兴都为娘娘拿香膏。”

    我当即笑了出来。

    他要回来了。

    金顶帐立在什么地方都不合适,最终立在了斡尔多和可敦城中央。金顶熠熠闪光,我站在金帐边,心中喜乐难以言表。

    当天黄昏的时候下起了雪。

    杜伦婆婆看着漫天飘洒的白色雪花满面兴奋:“下雪了,戈壁上的牛羊就不会渴死……可敦娘娘,可汗要回来了,连天都在帮忙助兴。”

    “可是,这马上都要到春天了呀。”

    “怎么会到春天呢?”她满面惊异:“春天还要过两个月才能来呢。娘娘怕是以为这里和昌兴都一样?”

    我无言以对,便摆出一副小女孩的惫懒撒娇模样:“还有两个月……再有两个月我就被冻死了。”

    杜伦婆婆哈哈大笑:“娘娘说笑呢!怎么会冻死?娘娘的大帐比春天都暖和呢!”

    当天晚上,我正睡得香甜,突然有风卷着雪冲进了大帐里。

    我睡得轻,当即惊醒。风雪里立着的人影闪进了大帐,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身形像是戏雪。那人轻声道:“就点一盏灯吧,别惊醒了可敦。”

    声音是羽瞻的!我惊且喜,却突发小孩心性,微睁双眼,他看不出我已醒,我却能看到他在做什么。

    戏雪点了灯便鞠躬退下,映着灯光看得清醒了,果然是羽瞻……竟然今天晚上就回来了,是要给我个惊喜还是给我个惊吓呢?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俯下身看着我,从怀中掏出几个盒子放在我枕边——我猜也猜得到,那是给我带的香膏。

    他轻轻伸出手,戳戳我的脸颊,像是逗一个婴儿,脸上浮出一丝孩子气的笑影。

    我装作无意的侧头,咬了他的手指一口,方才睁开眼,笑吟吟地看着他:“可汗!你一进门就把我吓醒了!”

    他也笑起来:“我不就是想早点看到你吗?这也有错,还至于咬我一口?”

    睁大了眼睛,我的心突然一沉,他的脸颊上有一道极细的伤疤,从右面脸颊穿过嘴角直至下巴:“你的脸怎么了?”

    他摸摸那道疤笑了:“最后一仗的时候被人划了一刀罢了,没什么事……怎么这幅模样,难道我破了相,我的可敦就不要我了?嗯?”

    此时他已经坐在床榻上,手支在榻上伏着身和我说话了,盔枪上的缨子垂得离我的脸很近,我便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拨弄:“对……不喜欢你破相……你干嘛还要自己去冲锋呢?让将军们去就可以了呀。”

    “……连我自己冲锋都不愿意?……我要是告诉你我冲锋的时候还没穿盔甲,你是不是要疯了?”

    我一下坐起身来,额头正好撞在他的头盔上,头晕眼花,还是叫了出来:“你还敢不穿盔甲?”

    他见我气急败坏反而开心了,抬起手,勾起食指中指,揪了我的鼻尖:“哪儿敢啊!我还得回家见我的夫人呢……不过,我打仗就上阵杀敌这么点乐趣了,你还不答应,未免也管得太多。”

    我撇撇嘴:“只要你好好地回来,你上不上阵我不管……”

    “我这不是就好好的么?”他起身:“我都快累死了,不懂事的女人还不伺候我休息?”

    我扑哧一笑,揭开被子跳下来,替他取下头盔,脱掉罩甲和战袍,又取了干净内袍给他换上。他刚穿好衣服,便一把抱住我,将我抛回榻上,紧跟着便欺了过来。

    他的呼吸近在耳边,清晰可闻,一双眼里尽是蜜意柔情,手掌托在我腮边,指腹轻轻挑起我几缕头发。

    我面色潮红,呼吸也不禁粗重起来,他却哈哈大笑,唇从我额上掠过:“我可累坏了,今儿顾不上‘成全’你,明天再说吧。”

    外面一定很冷吧……他的怀抱里有风的气息,雪的气息,战马的气息和钢铁的气息……我把脸埋在他胸膛,过了好一会,才嗅到他自己的味道。

    那时,他已经沉沉睡去。轻轻的鼾声也响了起来。我在他内侧躺好,也闭上眼睛。

    第二天早晨,我却连打两个喷嚏醒来——他正拿着我头发的发梢拨撩我的鼻尖。见我醒来,轻声问我伤好了没有,我睡得蒙钝,不知他意欲,老实回答已经好了,他便压到了我身上。

    正是新婚,又才经历离别,情意投合如胶似漆之际,外面却有人要报什么事,他粗着嗓子令他们晚些来报,转头对我却又温存起来。

    云收雨散,他的汗水与我的汗水相融,目光落在我脸上,我却忍不住害羞。

    他微笑,低下头用面颊与我脸颊相贴。

    此时,宫帐外却有女子的声音格外响亮:“可汗!您可以杀了臣妾!但求您救救臣妾的父汗!”

    ——不是阿娜塔,还能是谁?

校尉羽书飞瀚海

羽瞻皱了眉头,从我身上下来,穿上内袍,不耐烦地喊:“进来吧。”

    阿娜塔衣饰潦倒,进来便是一滞——羽瞻虽穿了衣物,但面上红潮未退,我虽然盖了被,但人正缩在羽瞻怀里,外面还露着半截肩膀,整个场景也煞是香艳。

    然而,她却很快恢复了镇定,婷婷跪下:“可汗,臣妾的父汗为汗国东征西讨一辈子……今天在白戎被敌人围困,眼见不敌,可汗为什么不救?如此也就罢了,竟然将汇报军国大事的使臣挡在宫帐外不许进来,其原因居然是方便可汗和可敦亲密?”

    “朕的事轮不着你管。国家的事也轮不着你管。救不救你父汗那是朕的事,要你操什么心?”羽瞻的口气凉比秋霜:“朕和你父汗说过,若是他能打下白戎,他就是白戎汗,不必向朕再行称臣,你,朕也会封为可敦,与璃鸢同级。他攻打白戎是为了自己,与向朕效劳有什么关系?且朕也和他说好了,他打白戎,朕不管,也不会给他一个士兵一匹马的支援!”

    我听到他说要封阿娜塔为可敦,身子不由一僵,虽然心中明白这“封”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但心头未免还是不适。他感觉到了,仍环着我的右手轻轻拍拍我的背,以示抚慰。

    阿娜塔也没有比我好到哪儿去,她眼泪滑下,僵着声音缓缓道:“可汗的意思是,不救臣妾的父汗?”

    “你出去吧。”羽瞻揭开被子一角,又在我身边躺下:“朕累得很,昨天才到,不要妨碍朕休息。”

    阿娜塔竟从袖子里翻出一把匕首抵在胸口:“可汗,您若是不答应臣妾,臣妾就死在这儿!”

    “你想死就出去死,不要脏了可敦的帐!你以为你是谁?拿你的命来要挟朕,只怕你还值不到这么多!”他翻身坐起,声音语气俱寒凉。

    听到这儿,我对阿娜塔也生了一丝同情之意,抬起头看她一眼。她自是不想死,见我看她像是捞着一根救命稻草:“可敦娘娘!您帮臣妾求求可汗啊!您不能见死不救,看着臣妾的父汗死在白戎啊!”

    “笑话……你讥讽璃鸢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还会求她?她怎么就不能见死不救?”羽瞻不知我与阿娜塔实为表姐妹,从鼻孔里冷冷哼出一声,口气除了冷竟还带着讥嘲之意。

    “可敦娘娘没有告诉您吗?娘娘的母后是臣妾父汗的妹妹!臣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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