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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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在离开郜林草原时就下令给我的,那是什么含义?是托词,还是羽瞻真的在动身之前就要把这匕首给我?若说是叫我统辖影之部,那时他应该还不信任我吧,这种托付怎么可能做出来?可若不是如此,给我匕首难道是叫我自裁么?
我暗笑自己这想法的无稽,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多。
我的心思仍然沉浸在与羽瞻相会的兴奋中难以自拔,而估计此事暂时不想通也无所谓,索性干脆把那匕首贴身收起来,一心想着今天会面的事情了。
他要我操纵郜林人在大延的暗线,这事情……怎么那么像当年的母后干的呢?只不过,母后只能搞出一张毫无用处的宫廷布防图,还叫可汗的人给查获了。
便在想到那图的时刻,我突然打了个寒噤——我明白那匕首哪里有问题了,它太轻了,匕首柄都没有刀身重!这绝对不是适合拿来拼杀的武器,它根本就不符合武器的要求啊!
而匕首柄里,会有什么?
我正要伸手入怀取那匕首出来看看,车外却传来一声惨叫。
这才猛地想起临别时羽瞻的叮嘱——坐在车中央,无论如何不要看外面。
我急忙端直了身体坐正,心脏却偏偏跳得愈发惊慌。刚刚那声女人的惨叫是怎么回事?是羽瞻动手了么?那为什么车还在走,都不用停下?有人行刺公主车架难道还能置之不理吗?!
我想大喊,可也许喊了是不对的。正犹豫间,车停了。
“拿刺客”的喊声四起,我僵坐于车中,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羽瞻的目的只是要杀了那两个可能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的小宫女吧?还会殃及到别人吗?倘若这帮人里头真有至琰非常看重的眼线,现下被他杀了,是不是会有更凶狠的报复?
正在我心意紊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什么东西重重撞在了车壁上,烛火一阵摇晃,竟把车帘给引燃了。
外面,“保护长公主”的呼声顿时盖过了“捉拿刺客”,我一愣,目光恰好落在被火燎着过的衣袖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挣扎着要爬出车驾的同时,又把袖子伸到了燃得愈旺的火苗上。
待我出了车,看到的就是一幕慌乱。有人倒地,有人在叫喊,有人受了伤,方才撞在车上的是一名侍卫,他口吐鲜血,倚在车轮下,眼见是不活了。
我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羽瞻派来的刺客哪个是侍卫,总之先尖叫着要他们给我把袖子上着的火给扑灭了再说。
一名侍卫不知从哪儿搞了一桶清水来,照着我就正泼着过来了。火是灭了,我却被他给浇了个透湿,一霎间愣在了原地。
折腾了好一会儿,那为首的一个侍卫才跑来向我请安,道保护不周让长公主受惊了云云。我铁青着脸,一来是故意装出愤怒模样,二来这晚秋天气,又是清晨,被淋上一桶冷水,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而那两个进过郜林驿馆的宫女,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重伤,侍卫们有三个重伤的,两个去追刺客了还没回来,护我回宫的只剩下了一个轻伤的,太监们虽然没有死伤,但早就吓得两腿发软了。
及至我狼狈不堪地回宫,那两个追捕刺客的侍卫还是没有回来,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至琰赐了他们亲属恩赏,转头就来云上宫找我要问个清楚。
但我被那一桶冷水硬生生浇病了,萎靡不堪地让太医诊脉,声音也软得不像样子。
他无法问我,只能在外头对云上宫的侍卫一顿好骂。
这孩子,虽然还没亲政,脾气倒不弱于自揽大权的皇帝了。轻垂的五重缡纱中,我暗暗笑了,但这笑颜谁都看不到。
怎能不笑,现在一切都掩盖得很好了。及至我“病好”,还需要一段时间,等他再来问我时,我便是如何愚蠢也该找得出一个差不多的解释把这一切掩过去。
那两个宫女死了,可她们进郜林驿馆之前还说了有皇上的命令,莫非她们是至琰的人?可是,至琰如何会找两个这么沉不住气的孩子来打探?
不过,什么人用什么人,他自己也是个沉不住气的。若真是他嘱咐那两个宫女打探的,只怕这已经触犯了他的禁区,他一定会要讨出一个结果的,如何才能掩过刺客是羽瞻主使这件事情,看来还要费些心思。
那刺客,倒真是来得很快。我估计羽瞻发令也得在我登车而去之后,行到遇刺处,也不过是半个时辰而已。
影之部的本事,果然还是不能小觑了。
他把影之部给我,算是给了我极大的助力了。就算这些人别的什么也不懂,只会搞刺杀,也足以搅得昌兴都人心不安了。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云上宫的徐公公——这话说起来容易,但是云上宫一百多名太监,这徐公公若不是个总管之类的,如何能找到他?
总得找个什么法子召集所有的太监训话才是……这次遇刺,说不定就是一个好契机。
正在我思想之间,那太医已经请完了脉,起身道:“回报长公主殿下,您身子并无大恙,只是受了寒气惊吓,细细调养即可。微臣现下去开几副调理方子,按时服了,定然会很快好转……万幸殿下没有受外伤,否则被冷水一泼,可有得麻烦了……”
我点点头,轻嗽一声:“去吧。”心中却大悔,我若是在身上划出点儿伤来,只怕还能多拖一阵子——但是我并不知道那刺客到底有没有接近过车驾,若是做过了,只怕还不如不及。
至琰留了不冷不热的几句“好好休养”便走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云上宫寝殿,一时安静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没有宫人说话,我都听得到自己颇不流畅的呼吸。
“殿下,您歇着?”过了许久,是戏雪忍不住地发问。
“先煎了药吧。”我轻声道:“服了药再躺会儿,会好些。”
及至他们没有人在注意我时,我才深吸一口气,将方才丢在枕边的匕首抓进了手中,藏在被子下头。
进了寝殿之后,宫人们为我换下湿衣,这匕首便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顿时惊得我颜面失色。有乖觉的宫人拾起来,要往几案上放,被我要了回来,丢在枕边。
只说这匕首是用来冲邪的,好容易才将一脸疑色的她们打发了,可我不知道她在拾起匕首的一刻,有没有发现这匕首手感有不对。倘若她从没拿握过兵器,不一定能看出异常来,但若是握过呢?
如果她发现,那也说不得了……宫中动用私刑乃是重罪,但若是一个宫人想不开自尽了,却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儿。
我正想着,那宫女便端了药上来。戏雪接过药碗,正要伺候我喝,却被我摆手制止了:“让……让她来。”
那宫女突然打了个哆嗦,却仍然走上来,接过药丸,有模有样地舀起一小勺药,轻吹之后送到我唇边。
她的动作很轻柔,直到整碗药喂完,我都挑不出什么错儿来。她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应该在宫中待了不短时日,说不定早就料到了我要寻她错整治她,是而诚惶诚恐,竟做得完美无瑕。
吞下最后一口药汁,她又取过身后的宫女端来的清水,捧来我唇边让我漱口。这一切做完之时,我已有了打算。
“你叫什么名字?”
“……楚袖。”
“戏雪统管诸事,也该累了,这样,升楚袖为副宫女长……先协助戏雪,若做得好了,你就能当上宫女长。可好?”
不知她是高兴还是害怕,慌忙起身,将水碗放在身后的宫女端着的托盘里,几乎是扑倒在我榻下。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颤抖:“楚……楚袖谢长公主恩典……定当……”
“别粉身碎骨了。”我猜她之后定会说“粉身碎骨以报”,出声截断了她:“云上宫一天就死了这么多人,你们都去粉身碎骨了,谁来伺候本宫?给本宫好好儿活着吧!”
“奴……奴婢遵旨……”
“都退了吧。”我折腾了这么久,才觉得伤风的劳累上来了:“戏雪,你留一会儿。”
宫人们各自应诺,及至她们都出去,戏雪才俯下身问:“殿下,怎么……”
“盯好楚袖。一有不妥立刻向我报备……但是不要训斥她。”
戏雪眼中有过一瞬的迷惑,但很快领悟,微微笑道:“奴婢知晓了。那么殿下早些休息。”
我不再说话,任她为我掖了被角,点了香炉才出去。
他的嘱咐
虽然很困倦,但想到那匕首的事情,我还是睡不着,并且我基本能肯定,在我搞清楚那匕首里有什么之前,是不可能睡着的。
怕外头有人窥伺——我已经对这种事情极为敏感了,我便坐起来,将三重纱垂放下来。这样,莫说有人看也只能在外头偷瞄,就算有人在殿中,也不见得看得清我在做什么。
我将匕首取出,细细看察那应该暗藏玄机的刀柄。看得眼睛都酸痛了,才发现有一条细细的缝,我试着拧了一下,果然,可以从这道缝隙旋开刀柄后盖——那后盖上还铸了郜林文的“汗王”,可奇怪的是文字的方向与写下来的方向截然相反,倒像是印章一般。
再看那中空的刀柄中,果然有一张卷起来的丝帛。
他给我这匕首,其实是为了传信的?而且,说是“离开时”所赐,是不是意味着这刀柄中的传书乃是他原本的意思?
我抽出发上最后一根银丝簪子,将那丝帛挑了出来,果然,是一封信。
这写在丝帛上的信,因为墨色晕染,有几个字已经看不清了。不知他为什么不用纸,非要用帛呢?
大白天的,虽然几层纱帘挡住了阳光,但榻上还是能看得清文字的。他没有用“朕”自称,也许是真厌了这“天家尊严”,全文也并不用规范的书信体,却像是夫妻日常说话一般,分外亲真。一张长长的白色帛上,竟然写得满满当当。
“阿鸢,不知这次你能不能认出乔装的我来。希望你可以,但若是不行,那么见字如见人吧。一别之后,我时常会想起你来。有时看到孩子们,会当做你还在身边。可是要开口呼唤你时,才会想起你不在这里。你过得怎么样?摄政长公主好当么?听说并不太顺利吧,你破坏我的筹谋,冒那么大风险夺到手的摄政公主位,是不是并不像想的那么美好?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比你母后厉害得多,可是,我却比你父皇没用得多。他仍敢把心爱的女人留在身边,即使知道她是个探子,我却一怒之下对你拔刀相向。看到你的眼神,我也能猜到,那时候你定然不比我好过。现在后悔,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得及啊。”
信到此,只有一半,我却胸口泛酸,难以看下去。他也知道他拔刀呵斥我的时候我心中难过吗?
那个时候,是什么主宰了他的思维,让他对我说那么绝情的话?只怕不单是愤怒吧。
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绪,我再展开那丝帛看处,却原来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
“其实,那时我本来可以不去临蓟王府的,兵符早在临蓟城破,你到达我大营的时候就拿到了。可是,想到你可能会去,我还是想去看看。我很生你的气,可是,还想看你,哪怕只有一眼。但当和你对峙的时候,却又忍不住要训斥你……也许那时你辩解几句,我会立刻放弃原本的立场,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你连一个合适的理由都没有。阿鸢,我有多想相信你,有多期望你没有背叛我,你会不会知道?”
——怪不得在那密室里,我告诉他我绝对信任他,绝对不会背叛他时,他会有激烈到难以克制的情绪反应啊。
现在呢,他的心情会不会好了些?我揉揉马上就要打出喷嚏来的鼻子,用力眨眨眼,才接着看下去。
“可是,想让我完全相信你只履行了和亲公主的使命,一点都不顾念我们的夫妻之情,也是很难的事情啊。想起你的言行,如何能接受你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婚姻这种揣测?我宁可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选择。我不知道再过十多年会怎么看今天的一切,只是,就算你真的背叛我,我也不可能忍心看你去冒着风险,卷入大延朝堂这烂泥潭的。我没有那么大勇气和狠心看着你送死。”
看我送死?这是什么话?我猛地打了个寒颤,他对大延朝政的了解已经超过了我。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不是故意吓唬我,那定然是朝中有不少人对我心怀叵测。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招人恨了?
“当心丁勋,他不会甘心止步在皇座前的。至于慕容朝,他的目的,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要多观察一下。至琰虽小,却不是一般的孩子,他的心计不输于任何大人。当下的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