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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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之后,舒晴就跑到小舅舅家去了,顾之则继续和法盟的人出席一些中法双方联合举办的画展以及文化交流活动,两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最后一起回A市的时候也都好像忘记了前几天的小插曲。
其实谁都清楚,有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就没那么容易淡忘,都憋在心里假装没事罢了。
回家后的当天晚上,舒晴就借口要和秦可薇出去吃饭,拎着挎包跑出了门。只是才刚转过楼道,她就拿出手机给李宣然打了个电话,“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人生谈理想这种事情不是该找你家顾老师去吗?找我干嘛?”李宣然朝着老婆做了个口型,表明对方的身份,免得老婆误会。
“我想和你谈谈顾之几年前在北京发生的那次医疗事故。”舒晴冷静地说。
一句话,成功地令李宣然虎躯一震,“你在哪里?”
“马上进电梯了。”
“后街酒吧等我,我换个衣服马上来。”他匆匆挂断电话,俯身在老婆脸上亲了亲,“楼下的火山有爆发趋势,快给我一个lucky kiss;超人老公要拯救世界去了!”
*
故事出乎意料的简单,医疗事故那么多,哪怕个案不一样,大致也没什么差异。
当初在北京赫赫有名的顾医生年纪轻轻就在巴黎最著名的的医院留学实习,受到了院长的亲自指导,更被誉为是年轻一代外科医生中难得的天才。
也许和他的性格有关,他在手术中所表现出来的镇静稳重令国内外的外科专家都刮目相看,应对突发事件的反应力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留学归来后,他成功地留在了北京一家以外科闻名的大医院里,仅仅一年时间里,就因为连续几次重大手术的成功而声名鹊起,之后也随着另外几名老资历的著名外科医生共同出席过国际医学研讨会议,一时之间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医学新星。
而那次的意外就发生在顾之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患者是一名三十二岁的女性,在车祸之后被立即送往医院抢救,经诊断后,结果显示为头部受到猛烈撞击,患者处于休克状态,同时伴有急性脑出血的症状。
因为情况危及,而患者的家属却还在外地赶来的路上,顾之神色凝重地要求立刻进行手术,否则患者会有生命危险。
外科主任刘成坚决不同意在家属签署手术术前知情同意书的情况下贸然进行开颅手术,因为这种手术风险太大,一旦发生意外,医院根本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哪怕他一向看好顾之,也属意他做自己的接班人,更信任他的能力,也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一旦手术失败,声名受损的不止是医院,还有顾之。
刘成见顾之执意要进行手术,沉着脸喝道:“这种事情说直白点,哪个医院没有出过医疗事故?就算是打官司败诉了,医院还是医院,病人不可能因为一两次手术失败就再也不来看病,可我问你,你见过几个出了医疗事故的医生还能继续意气风发的?”
“从CT来看,出血点并不算太大,开颅手术的风险也并不高,只要及时止血就能免除无妄之灾,否则一旦迟了,谁也救不了她,我希望在最佳手术时间对她进行抢救。”顾之还是很坚持。
刘成一把夺下他手里的白大褂,“不行!不许去!我坚决不同意在家属来之前进行手术,这是违反医院的操作规定!”他咬咬牙,再三劝顾之,“你还年轻,我知道你担心病人,但是很多事情我们必须依照规矩来,否则一旦出了事,你的前途尽毁,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刘主任,你和我一样清楚,脑出血如果不及时进行手术,控制脑水肿,降低颅内压,短时间内就会葬送患者的性命。”顾之的眼神亮得吓人,也出乎意料的冷静,他从刘主任手里拿回自己的衣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我来担这个风险,总比拿病人的性命来冒险好得多。”
最终,顾之还是坚持在家属抵达医院之前进行了开颅手术,可是和刘主任争执的这段时间里,病人不止休克,还出现了并发症,颅内压和血压都几句增高,患者甚至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不断呕吐,情况十分严重。
由于出血点的扩大以及各种并发症的突然出现,手术在成功进行的情况下,患者也没能活过半天,最终死在了观察病房里。
家属终于赶到时,满头银发的老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喊着身体已经冰冷的女儿,而七岁大的小孩子也被爷爷的反应吓住了,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顾之在门口看着这一切,闭了闭眼,无力地转过身去,老人却在哭完之后开始质问主治医生是谁,为什么不顾家属的意愿就动了手术,还失败了,害死他女儿。得知真相后,他冲到了顾之的前面,拿着拐杖朝着他狠狠地砸去,一边砸还一边哭。
顾之躲都没躲一下。
刘成及时赶到,让人拉开了老人,一个劲解释这不是医院或者医生的错,如果不及时进行手术,患者原本就只有死路一条,而哪怕对她进行了抢救,因为病情太过严重,抢救不成功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老人完全听不进去这些话,认为这是医院推卸责任的托词,可是失去女儿的打击令他再难说出话来,只能悲恸地放声大哭,无助又绝望。
后来顾之才知道,死去的患者是来北京打工的北漂一族,一个单亲妈妈,为了养活腿脚不便的老父亲和才七岁大的儿子,她起早贪黑地做了两份工,好不容易挨到了过年,打算回家和亲人团聚,却不料赶往车站的途中发生了车祸。
一个人的死亡给一老一小都带去了无尽的悲痛,这个家庭伺候算是分崩离析、彻底散了。
此后的很长时间里,顾之都记得那个画面,白炽灯耀眼的医院走廊上,那个悲痛绝望的老人揪着他的衣领口口声声骂他是杀人凶手,眼睛像是死水一般失去生机,一夕之间老了很多岁。
可是他只是喉咙酸涩地站在原地,沉默地任由老人厮打辱骂,一动不动。
李宣然的讲述到此结束,看着舒晴发怔的样子,他苦笑着把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他把他当医生那些年的积蓄全部给了病人的家属,却不是以自己的名义,因为怕那个倔强的老头子不接受。当然,那个老头子也尝试着告过顾之和医院,只可惜手术失败并不是顾之的错,最终他只能撤诉……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顾之回了A市,再也不碰手术刀,转而当了一名普通的法语教师,那个年轻有为的天才外科医生从此成了医大的遗憾,没能如众人所愿一路光芒万丈下去。”
舒晴想了很久,才说:“我一直以为他不应该是这么脆弱的人……”
他强大又无畏,怎么可能因为一次手术失败就放弃爱了那多么年的手术台?
李宣然把酒杯放在桌上,平静地说:“他当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可是在那场手术之前,他还失去了母亲,后来眼睁睁地看着生离死别在自己面前上演,自诩医术卓绝的他却无能为力,他也是人,也有难以承受的压力。”
何况那个老人并没有就此罢休,成天跑到医院捣乱,当着所有医生护士和病人的面就指责顾之是杀人凶手……
李宣然说:“他放弃医生身份的那天,曾经问过我,他到底是不是害死那个女人的杀人凶手。我叫他清醒点,他是医生,不是无所不能的上帝。”
“那他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然后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
“舒晴,顾之是个很骄傲的人,他这辈子有过两个难以翻越的坎,一个是他妈妈的死,一个是那次医疗事故。当我知道有你的存在时,曾经劝过顾之不要冲动,你可能会觉得奇怪,像我这种吊儿郎当的人怎么会顾及你们身份特殊,不就是师生恋吗?难道顾之能接受,我还不能接受?”李宣然正色看着她,“现在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怕的只是你会成为他第三个过不去的坎,如果在亲情和事业之后,他在爱情上再遭遇一次挫折,我真不知道他会自我封闭成什么样子。所以哪怕是师生恋,我也很谨慎小心,因为他是我师弟,我看着他一路走向人生的巅峰,然后重重跌倒,那种滋味……我希望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品尝第二次。”
79
五月过后;气温陡然上升,夏天的灼热在一瞬间扑面而来,明晃晃的太阳也变得不再可爱。到了六月中旬;舒晴已经恨不得小区和公司肩并肩挨在一起,这样就可以避免中间那一段热得跟炸油锅似的地狱之路了。
大学放假放得早,当她还得冒着酷暑公司家里两头跑时;顾之已经悠闲自得地待在家里尽享空调之乐了,只除了定时接收医院传来的邮件,对一些手术方案进行讨论与修改。
这令舒晴咬牙切齿,“*!奢靡!淫…荡!”
顾之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抬头对她露齿一笑;“你嫉妒?”
“嫉妒又怎么样?”
“那就辞职啊,到学校来工作。”顾老师不遗余力地劝说她;显然还没有放弃办公室恋情的可能性。
舒晴气呼呼地拿起包往玄关走,“做梦!”
弯腰穿鞋之际,顾之已经走到她身后了,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自觉地跟上她的步伐,舒晴这才偷偷抿嘴笑了笑。
埋怨归埋怨,可心里到底是满足的,因为不管天气多么炎热,这个男人始终毫无怨言地充当她的司机,风雨无阻。
“什么时候考个驾照吧,这样我出差的时候你也用不着去挤地铁了。”顾之一边开车一边对她说。
“不要。”舒晴答得很坚决,“我性子急,A市这种半小时车程堵成一个半小时的车况,我怕我要是司机的话,会堵得把方向盘拔出来。”
想了想,她眯眼望着身旁的人,“你是不是嫌麻烦,不想接送我了?”
大热天的,也不是一上车就有空调,冷气还不足的时候,车里简直像个蒸笼。
顾之失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能当舒大小姐的司机,荣幸之至。”
燥热的天气里,舒晴的心里一下子凉爽下来,因为身侧的男人不论何时都干净美好,哪怕穿着她替他买的居家白T恤,也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英俊王者,真是想想都嘚瑟,光是看着也就安心下来。
下车以前,她忽然问他:“我今年还有年休,不然趁着你放暑假,我们出去玩一次?”
“去哪里?”
“法国。”
顾之没料到她所谓的出去玩玩会是出国去玩,微微一顿,“法国?”
舒晴点头,“我想去看看你曾经待过的每一个地方。”声音难得的温软,还带着撒娇的意味,讨好地看着他,“你放心,我攒了这么久的工资,完全可以AA制的!”
顾之黑眸一沉,“我看起来像是在担心钱的问题?”
舒晴踩到马尾巴了,自知失言,迅速一头扎进顾老师的怀抱里,一边扭动一边说:“我就是想去嘛,去吧去吧?带我去一次吧?我学那么久的法语,总不能一辈子就见过外教一个法国人吧?也让我多去见识见识法国男人的大鼻子吧!”
“……你的意思是,你想去法国的原因是为了看法国男人?”
舒晴一惊,立马虔诚地抬头,“不不不,守着全世界最帅的男人,别的男人有什么看点?我就是想和你来一次法国浪漫双人游,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浪,漫,双,人,游!”
最后那句话成功令顾老师眉梢一霁。
浪漫双人游?
这个可以有。
*
对于舒晴这种单亲家庭长大的人来说,舒妈妈为了她省吃俭用,她也从学生时代起就养成了不能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于是去法国这种事情也就变得格外奢侈,哪怕在如今工资优渥的情况下,这也还是个昂贵的旅行。
可是她斟酌在三,仍然决定要和顾之一起踏上这次旅程,不为别的,只为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和顾之一起面对那一次医疗事故给他带来的遗憾与伤痛。
她最崇敬的那个作家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我会怎样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而梦也梦不到它。”
顾之几乎闭口不提曾经站在手术台上的自己,哪怕她偶尔问起,他也只是一笑了之。可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舒晴就越是肯定他内心深处必定对这件事情难以释怀,因为他曾经视之为自己的毕生梦想,却终究在光芒万丈之际不得不长久地离开这个梦想。
他的绝口不提并非是释怀的表现,而是因为不敢想念,所以连谈及的勇气也失去了。
飞机载着两人在云层之上穿越了她从未经历过的漫长距离,横跨三分之一的地球,最终抵达了那个只在书本与电视上出现过的国度。
巴黎无疑是所有人印象里的时尚之都,浪漫之都,横跨塞纳河两岸,充满梦幻迷离的气息。
舒晴以为自己会看见多么繁华壮丽的景象,可是从机场走出来,一切都显得古朴而温馨。街道两旁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