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晚照残(正文完)-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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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恒逍微微阖起眼,稍许,曲声悠悠入耳,倾耳聆听今日这一曲却又与昨夜那恬静安逸不同,陌生的低柔中带着几丝几缕说不清楚熟悉……曾经书苑外偶闻一曲,几许形似令他驻足,可琥珀的眸掠过深沉的芒扫过隔着悠荡纱幔抚琴之人,他新纳的侧妃从莫府那一曲‘汇流’至昨夜那入眠幽曲,到此刻柔柔的俚曲,形皆不似,却偏偏……神似。
盐撒空中差可拟,不若柳絮因风起。
许是那人远道而来的缘故,连带着忍不住再三忆起曾经来,他缓缓开口道:“曾经有人在三军将士前抚过一曲,你猜她弹得是什么?”
他说的莫不是自己?
手微微一顿,林素月边奏边答:“妾身不知。”
“呵呵,爱妃倒是实诚,一般人猜来不是战歌,便是鼓舞气势之曲,不过,都不是。”若是细听他的声竟有些微微转柔,“她奏的是一曲‘安魂’。”
琴音似有微乱却又未乱,“一曲……‘安魂’?”
“是啊。”祁恒逍轻轻颔首,声调有些杨高,“爱妃也觉得奇怪?”
林素月勉强笑了笑:“妾身妇道人家不懂这些。”
林素月心中不免回忆起曾经那一日,连败两场气势渐弱,她当众抚琴一曲,却惹得祁恒煦假作不悦,那一战不可谓不惊心动魄,那时也是她与祁恒煦初见情思之时,战事心事,百般纠葛,千般愁绪。
似乎他曾就此事前来挑衅,说了些带刺的话吧?不过祁恒逍一贯如此,万事纷乱中凤遥夕哪里还会真正留心?
祁恒逍却似乎并不在意林素月答了些什么,唇角微微扬起,眸光却已飘远……
……
……
居然奏‘安魂’,你莫不是要我祁国将士兵勇人人怯战不成?
两场战败死伤无数,王子似乎不以为意?
哼!想不到凤公主竟与寻常妇人一般,妇人之仁,须知死去的将士需用敌人的鲜血祭奠方可安其魂!
王子说笑了,人死灯灭哪来的什么魂啊魄啊的。
什么?你……那你弹得‘安魂’一曲究竟何为?
我安的并非死者之魂魄,而是生者之心魂……
……
……
“你会弹‘安魂’么?”
不经意的,沉默良久的祁恒逍突然发声,林素月突然一怔,琴音立断,低下头,避过纱幔另一侧望来的眸光。
“不会。”
“是么?”轻笑一声,祁恒逍徒然起身,几步走近,唇仍是勾着,眸色却是暗了几分,“爱妃既然不会,便从今日起开始学吧。”
什么?
“稍后,本王命人将曲谱送来。”
言罢,祁恒逍转身而去,临出门方道:“泰儿年幼无知难免有些任性,爱妃下次不必陪他胡闹。还有这几日,家里有贵客,万事仔细些。”
果然……
林素月挑起几根琴弦,发出噪涩之音,凤眸微垂,神色不定,祁恒逍这分明是在警告自己!
抚在琴上的手缓缓握成拳,再松开,也好正可光明正大地避开祁恒煦……
心中不觉烦闷,她重活一世本与皇家再无关系谁料竟会莫名进了王府,而那一介帝王竟也玩起微服的把戏!
又思及何依,她从前厌恶这两兄弟,是以自己新婚来贺时都避开了祁恒煦,从未见过。祁恒逍虽有过一面之缘却非什么好回忆,怎么转眼间成了他的王妃,是当真爱上了……祁恒逍?
林素月匆匆转过这一念便觉得违和地难以置信,若是,以何依的性子又岂能容他三妻四妾风流快活?!若不是……又是何故要嫁入王府?
万般思绪间,那突如其来到令人奇怪的话又不觉浮了上来……
曾经有人在三军将士前抚过一曲,你猜她弹得是什么?
“祁恒逍……”林素月默默念着这三个字,神色复杂,为何要提到凤遥夕,因为曾经太过厌恶?
不过是曾用马鞭对他的宝剑罢了,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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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闻娇柔的声响起,天耀帝仍侧卧在榻上,瞧亦不曾瞧面前以纱巾蒙着面的女子,只淡淡道:“你来了?”
“是。”女子跪在地上,低着头,全是驯服之态。
“近来外头有些谣言,王府里可曾听到?”
“这……奴婢只略闻一二。”
“哦?”天耀帝微微勾起唇角,却令下跪的女子抖了抖,“你这‘夫人’的日子看来过的不错,已然闲适到连自己本该做些什么都忘了。”
“不是,奴婢不敢。”女子颤抖地伏下身子,额头几乎要贴上地面,“只是王妃素来治家甚严,又在王爷眼皮底下那些话那里敢传呢?”见榻上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头,女子连忙接着道:“不过奴婢已小心打探过,那些个谣言城外也已开始有所传闻,怕是不过多时便会传入此处。”
闻言,天耀帝微不可见地轻轻颔首,道:“你只需继续留意王府内的一举一动,除非朕的命令无需任何多余的动作,明白么?”
女子连声道是,只听尊贵无双的主子稍顿片刻,似乎是少见犹豫了下,方道:“那个莫霏盈……即是新纳的侧妃,你按礼也该去‘姐妹’交好一番。”
女子闻言一愣,这是要她去探探那新侧妃的底么?不过是个大门不出的闺秀……一时迟疑没有应声,却见榻上的人猛然张开双眼,不由一惊,连忙低头恭敬道:“奴婢明白了。”
天耀帝冷哼一声,道:“去吧,别露了行踪。”
女子如蒙大赦立时叩首离去,随之殿内亦重新空旷下来。
天耀帝玩弄着手指上头有一丝几乎瞧不见的伤痕,是适才砸了茶碗石无意间刮着的。
此刻瞧着连血丝也无的细微伤口,天耀帝的神情却是一变再变,良久轻声道:“付池依你看逍亲王何以闹了这么些年别扭,至今依旧如此呢?”
他话音方落,便不知从何处现出个人影来,深蓝近墨的衣衫,未满三十眉目清秀间却已染上了岁月的痕迹。
“臣不敢妄自揣测。”
“你也不敢?” 天耀帝勾了勾唇,支起身子,饶有兴致般地瞧了瞧始终跟随自己的贴身侍卫,良久似叹息般道:“付池她曾于万军中救过你性命,你很感激她是不是?”
付池一怔,抬头望向瞧不出神色的君王却是一阵心酸,旁人不知他却知道,陛下看着面容未改甚至五年来不见半点岁月留痕可实则……早已华发早生,就在皇后薨世那夜,平日里小心染黑了做无事状,其实……
“皇后纵然救过臣,臣的性命却自始自终皆为陛下所有。”
斩钉截铁的话令天耀帝笑了笑,道:“朕知道你的一片忠心。”顿了顿,再开口声有些飘渺,“也知道逍弟他重情,呵,若是朕当年略做几分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的模样,他或许也不会闹这别扭了,可惜……”
“陛下!”付池仍不住呼道,这些年圣上极少提及皇后的事,今日……
“可惜,朕是不会后悔的。” 天耀帝却并未理会付池,自顾自道:“决不会……后悔的,朕既然登上宝座便注定如此,再来一次也是一样。既然明知如此若再说什么后悔,怕是她九泉之下也要讥笑于朕了吧?”
冥心
后头几日,为了避开不必再见之人,林素月除了依礼每日请安外甚少外出,王妃也以身体不适为由,每回众人所聚皆不过是短短片刻功夫。小世子还未入学按理自该绕膝,却是从不得见。
祁恒逍倒似乎浑不觉家有贵客一般,每日皆来,依旧笑颜盈盈暗里藏锋,夜里便毫不客气的将她当琴师使。前世纠葛如此之深,原本那人就在同一屋檐下如何能心平气和?可那祁恒逍天天来访,倒使林素月无暇多思多想了,实在这一个心思未必深,却是素来难猜难懂莫名已极的。
‘安魂’本是平常一曲,却不知是何缘故,林素月心中总隐隐不安,便有意始终‘学不会’,好在这曲本合男子来抚,女子习不得法也是常事,可……祁恒逍为何偏偏想听这‘安魂’呢?
若说是为了祭奠凤遥夕未免可笑,岂有生前水火不容相看生厌,死后却牵肠挂肚百般怀念起来的道理?
想到此处,林素月只觉太过可笑,可笑到竟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
“少得意,哼!”
一声冷哼传来,林素月撇过头,睨了眼满是不屑傲慢的佳人,高髻中插着翡翠簪子,额点朱砂,更显得冷艳华美。
就心而论林素月倒有几分欣赏这宋惜晴,不喜便是不喜,不会故作姿态假作殷勤。只可惜,骄傲是需要资本的,曾经凤遥夕之高傲世所无双,只因凤国公主,文武双全不乏治国之能,亦有谋胜之略,可便是有骄傲的身份,亦有骄傲的能力的凤遥夕不一样玉碎珠沉了么?
想到此原就不曾注意这些妾室美人的林素月,竟是微微勾唇露出一丝讥讽来,她讽的是曾经的凤遥夕,但却惹得被忽视的人勃然大怒。
“你!”宋惜晴怒火攻心,上前一步谁知还未动作便被人死命拉住。
“晴姐姐有话好好说,不可对侧妃姐姐无礼啊!”却是三夫人中年纪最小的敏夫人。
“无礼,你瞧见我无礼了?怎的我自己还不知要怎办无礼,敏夫人便慧眼瞧见了?”甩开被钟敏拽着的手,宋惜晴冷声道:“钟敏,你少做出这样子来,我瞧着恶心。”
钟敏闻言怯怯低了头绞着帕子,宋惜晴瞧了瞧她冷笑一声,转头却见林素月仍静静站在那儿自始至终都仿若与己无关置身事外的样子,怒意微顿,转身拂袖而去。
林素月见了也自顾走了,那钟敏似是料不到她这般反映愣了愣,急忙快行几步跟上去道:“侧妃姐姐。”
这个称呼听了便叫人……不舒服。
‘姐姐’?
曾经华庭之上,凤遥夕冷笑道:“这世上今生唯一有资格称本宫一声‘姐姐’的,便是本宫唯一的亲妹妹,否则这一声只怕谁都担不起。”
世事轮回,说‘今生’果真灵验,这一世终究要听到这一声‘姐姐’。
侧过脸,林素月笑的极淡几乎寻不着笑意:“敏夫人还有事?”
“没……”这一问叫钟敏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支支吾吾道:“晴姐姐就是这性子人很好的,侧妃姐姐你别怪她。”
林素月一笑,也不答便自行去了。
待她走远了,一贤淑优雅的女子才缓缓踱出瞧着仍僵立着的钟敏露出极醉人的酒窝浅笑道:“敏妹妹,怎的还在此处?”
钟敏似是走了神,此时一惊,回过身见是烟罗,俏皮般地眨眨眼:“什么‘还’?敏儿不明白。”
烟罗夫人眸一闪,道:“我见妹妹早离了王妃那儿,还道是回去歇着了呢。”
钟敏笑道:“正要回去的不想被这桃花迷了眼。”
这别苑中,桃树不少,可说到上好的,除了那一片桃林,便是王妃住处外的这些了。
烟罗夫人听了抬眸环视了眼娇艳桃花,道:“果真好风景,既如此妹妹便再瞧会儿,我先回去了。”说罢,轻笑了声婀娜而去。
等那粉色倩影消失了,钟敏孩子气般地摸了摸下巴,露出个天真笑容也走了。
屋内王妃正端坐着与方到的逍亲王一同饮茶,轻轻挥退压低声禀告适才外头一切的黑衣侍女,王妃垂首勾唇一笑,眸中闪过几分不明情绪,道:“看来这位新的侧妃妹妹当真不同凡响。”顿了顿,眸中转过精光,又道:“连那极贵的贵客都要似曾相识,也难怪……”似揶揄似讥讽地睇了对坐之人一眼,“难怪王爷另眼相看。”
祁恒逍只盯着白底青花茶碗中浮着的极嫩的三两片小叶子,转着圈,似垂死挣扎,终究还是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甚至不曾掀起半点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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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芳香扑鼻,粉色花瓣如蝴蝶般随风飞舞,绚丽如梦。
男子素袍广袖,负手屹立于林中,那袍子素极淡极可不知为何,披在他身上却自生华芒,灼灼煜煜辉灿夺目,宛如神坻。
仰头看着桃花飞舞,男子勾唇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却带着三分冷意,“她选的地方……还植上这般美轮美奂的桃林,难怪不愿回京了。”
暗中隐者的人听了这话,想起昨夜那句‘绝不后悔’不由无声一叹,却忽闻一阵脚步声,皱了皱眉暗自禁戒,眺目望去却见竟是一粉面白皙金童样的小孩玩着球靠近,不由愣在当场。
啪!
正自出神不知所思的天耀帝竟未察觉有人靠近,直到一只金晃晃的东西蓦地从眼前蓦然飞掠过,一惊之下,下意识的伸手一握,待举起一看却是一愣,竟是一只已然捏坏的金丝绣球。
“你……你弄坏了我的球!”
循声望去只见一粉琢玉雕的小男孩儿扁扁嘴,一张本该可爱至极的小脸一副哭不哭的样子,狠狠瞪着自己,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凶徒,在瞅瞅自己手上已坏了的球,不觉额角微微抽搐。
来的自是永泰,他这几日平白无故被自己父王母妃如犯人一般看管起来,连房门都不许出,心中很是憋屈,今个儿假装要午睡趁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谁知才玩一会竟无故被人弄坏了最心爱的球,这几日怨气不免一起涌了出来。
上前一把抢过球,永泰恶狠狠瞪了瞪眼前这个高大的‘坏人’,可就算气愤至极,他也没敢忘记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终究有几分心虚,只哼了一声便要离去,谁知却忽而被人拽住了小胳膊。
永泰听那男子开口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