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曾相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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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瀚逸没有回应我，也没有拒绝，只是一心一意地清洗着锅勺。厨房一下子变得有些寂静，唯有响亮了那“哗哗”的水声。李瀚逸洗好一个菜，就拿一个我洗净的碟子装上，等他装完所有菜色时，我也洗好擦干了最后一副勺筷，揉搓了纸巾正要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却让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样东西，等看清的时候，一股酸楚浸润了我的胸腔，侧首，愣愣地看着身边已忙碌开了的身影——李瀚逸，若是那个人放逐自己一辈子，忘了回来，你是不是准备让这些东西都静止成永恒呢？她那样子一个人，哪里值得？为什么，你要这么笨？
“怎么了，傻傻的在想什么？”李瀚逸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轻轻淡淡地一笑，“没什么，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手的吗？”
“没有了，出去吧。”
“嗯。”
我不想看电视，也没有去李瀚逸的书房，而是席地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雨夜朦胧中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清空了所有情绪，无所思，无所想，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等着雨过月明，等着饭熟菜香……
大概四十来分钟后，五菜一汤上桌，一如既往的精致好吃。其实，李瀚逸吃饭的时候很少吃菜，所以小屁孩许睿翔不在的时候，每次菜量差不多都是按着我的做，而这一次，也是如此，每一盘都控制得精准到位。以前，我曾很佩服地问过：李瀚逸，你做化学实验时用的量杯是不是没有刻度啊。而他，在斜视我两秒后，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苏茗儿，你真是Q大毕业的吗？没有刻度，还叫量杯吗？
是啊，那还叫量杯吗？
“要不要留下来？”他站在洗漱间门口，递给我一杯柠檬茶漱去口中腥味，“这里有房间，一切都是现成有的。”
我轻轻地吐出口中的柠檬茶，摇了摇头，说了声：“不了，还是回去吧。”
于是，拿了把伞，他送我。一路上，两个人并排走着，迷蒙的路灯重叠了我们时长时短的影子。那么多年后再相见，本应该有很多话才对吧，此刻却不知为何沉默了起来。幸好，蔷薇谷不过在三个十字路口外。
“瀚逸——”在楼下静站了一会后，我终于开了口，“睿翔他若是回来A市的话，你替我，跟他说一声，好不好？我，想他了。”
“嗯。”
我弯唇一笑，说道：“那，我先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在我转身去按电梯键时拉住了我的手臂，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紧了紧握着我的手，然后，轻轻地将我拉入怀中，他的呼吸轻暖而平稳，一下，一下，都散在我的发顶。
“这一次，我是不是比他早一步找到你，那么，我和你，可以吗？”
那道声音，缥缈而清凉，却一字一字重若千斤地敲在我的心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四散而去……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然后缓缓地向上举起，我以为我的手会抚上他温暖的背脊，只是最后，却还是放回到了原点。缓缓抬眸，望向身后明亮的橘色路灯，收回了眼眶的湿意，还有差一点迷茫的心，好不容易，嚅嗫一声：“瀚逸……”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后，他放开我，微微扬唇，似乎眼底也泛起笑意，“能等到你回来，已经足够了。”
“瀚逸——”
“电梯来了，进去吧。”
我，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有点点头，走入电梯，转身，如当年，相视，浅浅一笑，然后，看着他的手放入裤袋，看着电梯门，缓缓地合上……
☆、第三章：阿姨的性子，其实不适合流浪
见到许睿翔是李瀚逸回来后的一个礼拜，被墨西哥湾的太阳晒得一身古铜色。初见之时，我真的有点感叹时光荏苒。当年走的时候，他小学尚未毕业，而如今，俨然已是一个帅小子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像极了李瀚逸，涩红了我的眼睛。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拉着我的手，去了我们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苏记甜品屋。下午时分，店里没有什么人，很安静，他为我点了一杯青柠檬，自己要了一杯名为Supremo的咖啡。
“阿姨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吧。”
“嗯，很多，多的差不多记不起来了。”
“阿姨的性子，其实不适合流浪。”许睿翔拿起勺子，缓缓拨弄着杯中的咖啡，笑着说道，“这些年，我和瀚逸哥，也去过很多地方，或许，阿姨去过的地方，我们，也都去过了。奥斯陆、波尔多、鲁昂、卡尔加里、西雅图……可惜，都没能遇到你。不过，瀚逸哥说，若是我们找不到你，也是好事，因为，这就说明你还在一路寻找，那么，也许某一天，我们还会在这个城市重逢……原来，是真的。”他抬起头，看了我两秒，微微侧首，将视线转向了窗外，“幸好，是真的。对于我们，只要你能回来，就可以了。”
我心下恻然，看着他半垂着的眼睑，心中思绪千回百转，却道不出一句话来回他。
他回眸，扬唇一笑，道：“阿姨不要太感动，我只是怕你会错过我的成人礼。因为阿姨，曾经答应过的。”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等垂眸时，笑着轻叹一声，回道：“是啊，我答应过。”
许睿翔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说道：“阿姨，有没有想过，再把这家店盘回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可惜，因为瀚逸哥说，这家老板，不太适合做这门生意。”
闻言，我忍不住深深一笑，道：“亏人家老板还帮他送信给我。”
“老板是个好人，可不代表，就适合。”
我浅浅一笑，说道：“这里，这个样子，挺好的。而我，现在的工作，也挺好。睿翔，其实阿姨，也并不适合做生意。”
“也是。”许睿翔放下咖啡杯，往椅背一靠，双手放置后脑勺，悠闲道，“哪有真做生意的人会为了两个‘无家可归’的家伙选择在黄金时段打烊，还要在甜品屋里煎牛排，做炒饭，煮面条……说起这些，我还真有点饿了，下飞机后好像还没吃东西呢。不如我们回去吧，阿姨。”
我心下一软，由着他拉我回了蔷薇谷。简简单单的一碗番茄鸡蛋面，他吃得心满意足。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许睿翔想要告诉我的很多，我便一如当初，静静聆听着，美妙，温馨，也有一股淡淡的遗憾——我竟错过了这么多。
余下的假期，许睿翔基本都留在了A市。李瀚逸只要得闲，便会带着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打球、骑车、淘书，或者，恶作剧一般地去看一场吐槽到不行的影片。有时，我甚至会有一种错觉，似乎，那奔波在外的四年，不过是一场梦。九月开学，许睿翔去了C市，据说前年考那里的高中也是希望以后可以有更大的机会报考Q大，我的母校。每每思及此些事儿，我都会觉得，其实我的人生也并没有那么差，不过是比寻常人多了几个弯罢了。
是啊，只是多了几个弯而已。
“茗茗姐——”刘萧潇从背后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问道，“想什么呢，叫了你两声都没听到？”
“哦，不好意思。”礼貌性地冲她一笑，拿起身旁打印机上的文件，略微扫了几眼，递给她，说道，“我检查过了，没问题了。”
刘萧潇转身喝了一口水，说道：“我不是来拿这个的。项目部开会，徐总让我和你也过去参加一下。”
我理了理桌上的东西，问道：“又有什么大项目了吗？”
“不是‘又’，这一次，货真价实，名副其实，是易捷的。”
“易捷？”
刘萧潇看我的反应，笑了笑道：“茗茗姐，你呀，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圣贤事’啊。易捷是A是三大集团之一，虽是后起之秀，不过现在，已经发展到跟怡禾、博扬两大老牌集团差不多实力了。怡禾、博扬，你应该在出国前听说过吧？”看着我点点头，她继续说道，“话说起来，徐总也算厉害，这样的招投标都能被他插上一脚。易捷这一次的项目，要合作三年，成功的话，据说可以让公司每年的收入翻两番。不过对于我们，付出绝对早于收获，就等着加班加点，熬战通宵吧。”
接下来的几天，确实如刘萧潇所预言的那样，所有能扯得上关系的人员都开始加班。大集团的要求果然高人一等，一份投标资料居然也要三个版本：中文版、英文版、法文版。利润至上的资本家以一句“公司机密，不可泄漏”为由将我推到了“风头浪尖”。等我把长达158页的投标书及附件译好上交后，困得差一点就在洗手间睡过去了。
按着酸胀的手指，回到办公室，正思忖着要不要请假回家补个觉之际，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震动，翻开屏幕，跳出一串字：下来，或者，三分钟后，我上去。
大律师是不是都喜欢出没得选择的选择题让人选择啊？赶紧跟刘萧潇打了声招呼，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拿起包包就飞一般地下了楼。李瀚逸就等在电梯口，看到我时顿了一秒，然后转身，阴沉着脸朝门口走去。
“把这里的工作辞了。或者去我的事务所，或者开一家店，随便卖什么。”
李瀚逸虽少有温柔的口气待我，可这样带着明显怒意的口吻，也是绝少的。我猜想定是我这几天的回绝电话、昨天晚上的那条短信和现在这张苍白无血色的脸惹得祸，便假假地笑了笑，道：“偶尔才会忙成这样的，我们小公司平日里也没什么生意的，你放心啦。李瀚逸，我们中午吃什么，我有点想吃辣的，比如泡椒牛蛙，香辣小龙虾，水煮鱼，正好醒醒神，免得下午……”
他突然停下脚步，冷冷道：“你是真不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吗，还敢吃辣的？”
连扯个话题都会把火扯到自己身上，唉，还是缄默比较好，快步地跟着他走到了车旁，上车后，正准备系保险带，手机响了，是徐本源打过来的。
“小苏，你出去啦？”
“嗯，老板，我出去吃个饭。”
徐本源声音很是柔和地问道：“就去吃个饭吧？”
“是的，应该很快就回来，我回来就——李瀚逸，你……”
“喂，徐老板是吗？您好，我是茗瀚法律事务所的李瀚逸……您过奖了……苏茗儿小姐下午的时间，我想借用一下，不知道方便吗？”语气非常客气，却客气得让我有点不自在。
通话又持续了三五分钟，不过基本上都是徐本源在说话，他只笑着“嗯嗯”了几声，到最后说了句“谢谢”，便将手机塞回到我手里，看了我一眼，语气已不复原先的冷厉，“把安全带寄上，中午就去吃点清淡的。”
“哦。”我一边摸索着找保险带，一边问道，“吃饭的地方远吗？”
“吃完再睡。”
既然被猜到，我也便直说了：“这会子，只想睡觉，不是太有胃口，真的。”
他妥协，问道：“要去后排吗？”
“不用，我喜欢坐前排。”
微微地扬起了唇角，转身，从后面拿了个袋子，抽出一条毯子，放到我膝盖上，“到了，叫你。”
“嗯。”
☆、第四章：涵香园的桂花，一直开得很好
我没想到自己这一觉会睡得这么沉，等睁开眼睛时，已躺在一个阳光小木屋的藤制沙发上。李瀚逸就在眼前，屈膝坐在地上，背靠着藤椅，翻看着一些文件。
“几点了，是不是很晚了。”话虽这么说着，可我只是微微地侧了身子，并没有起来的意思——我一直都喜欢这种短暂的安宁，有时候，甚至是痴迷。
“醒醒神，过五分钟起来吃饭。”他依然专注于手上的文件，没有侧首看我。
“哦。”我应了一声，收回视线，望向玻璃顶上的蓝天白云开始发呆——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经常遥望天空。那时候的天似乎更加湛蓝深邃些，那时候的云似乎更加轻薄如纱些，而那时候的我……一个庭院，一棵树，四张椅子，四个人，对弈看书，画画拉琴，简单的抚摸，甜蜜的微笑，平凡的叮咛，然后汇成我年少时光的全部。而如今呢，我们四人，却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国度，不同的城市，看不同的蓝天，不同的白云，一晃十余年……若说我们还有什么值得庆幸感激的，也许就是我们身边都还有人相伴，不至于太过孤独寂寞……
爸爸妈妈，在天的另一边，你们过得还好吗？……姐姐在奥斯陆过得很好，她的第三个孩子，也已经会叫阿姨了。姐姐说，他很像我，可我觉得，他更像外婆……
妈妈，我又回到了这里，不想问自己为什么，就是想回来，回到这里生活，所以请你，原谅我……
思及此，心里忽的有了一种混沌，当察觉着眼角似乎要涔出一丝微凉的时候，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