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朵-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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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游母挽着丈夫的胳膊温柔一笑,道:“都是一家人了,到里面说话,我吩咐佣人采回来水果,让蓝小姐尝鲜。”
声音表情都恰到好处,礼貌又周到。但想起之前的电话和她与游永的对话,我不禁脊背一寒。这个游母与印象之中的游母简直不是一个人。
四人在三张雕花精美的欧式沙发上坐定。
游母布置女佣饭菜的事宜,游永脸色平静深奥地看不到任何感情。
游父关心道:“蓝小姐,此次前来路上是否顺利?”
我点头笑答:“旅途非常愉快。”
游父又说:“我与你伯母非常忙碌,不能去见你父母。”
他不但懂中国语言,有中国姓名,也十分了解中国风俗。
我忙道:“伯父客气了,本就应该是我们过来见长辈。”
游父放心:“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
游母这时候也已经布置完毕,拉着我的手亲热道:“蓝小姐比我想象中更加端庄明理。”
这话虽体面但落在心里总觉得不对味。在她想象中我不够端庄明理?
游永眉头微蹙,我赔笑。
游母继续:“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游永抢过话地话去,但是对着游父道:“父亲,我这次来一则看望你们,一则告诉你们,我与蓝沉决定暂时不结婚。”
“什么?”游父放松的身体从沙发上弹起来,“你还惦记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前妻?”
“不。”
“为什么?”游父厉声,已然拿出父亲的威严来。
可想而知,他大概不喜欢芊子。至于原因,从他说芊子疯疯癫癫就可猜到几分。
这时候游母半笑着插进话来:“蓝小姐,听说你也刚刚经历一些感情上的纠葛,是不是这个原因?”
这一席话是以关心的姿态说出,但效果却大大不同。她知道我的事?她对我作过一番详细调查?她知道多少?
我一头冷汗,心虚地望着游氏夫妇,低声解释:“不,不是这个原因。”
游父显然并不知情,疑虑的阴云渐渐在他脸上密布。
游母又望一眼游父问:“那是什么原因?”她得意的笑容告诉我,她对这现在的形势十分满意。
我看一眼压着怒火的游永。
姜是老的辣,说出来的话没有半点无礼却杀人于无形,我终究不是对手。当下只好忍气吞声,不作回答。毕竟,我确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刚才客厅里弥漫的温暖祥和的氛围已经结成冰。
大家静默的各怀心事,只有游母笑得出来。她胜了。
幸好不一会儿女佣毕恭毕敬地请大家去用午餐。对着美味的食物,气氛稍微缓和。
游父敬一杯红酒后问我:“来了两天,游永有没有带你去品尝纯正的地中海美食?”
我与游永对望一眼:“还没有时间。”
“哦?”游父又停下刀叉,热情道:“改天有时间,全家人一起出去走走倒是不错。”
我正要道谢,游母又问:“有没有出去逛一逛巴黎?”
我莞尔:“昨天刚逛过。”
游母又向着儿子责问:“怎么没买衣服给蓝小姐。”
言下对我不够正式的衣着也百般挑剔。
游永正低头用餐,不看他母亲一眼讽刺道:“她不贪图那些虚荣的东西。”
游母一皱眉头:“你这孩子,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衣服首饰的?”
我连忙解释:“其实游永是为我买了东西的。”
游母打量我,最后目光落在左手那枚粉钻上戒指上,寒光一闪脸上掠过一个轻挑的表情。
像是在说:不虚荣?不虚荣还要买这样奢华的戒指?又像是蔑视:你配不起这么名贵的戒指。
但是游母却说:“蓝小姐,我儿子对你可是没得说,他就从来没为芊子买过这么名贵的东西。”
这话真正尖酸得厉害,是撮合还是挑拨,只有言者心中清楚。
游父干咳两声,我无言以对,游永更加无法解释,一桌精美的食物顿时叶同嚼蜡。
我掂量游母所言的分量,稍稍开始理解她对我不客气的原因。
因为金钱,更因为芊子。
不经意间我总能捕捉到游母轻薄的眼神。
下午茶时间游永与父亲在不远处的私人球场里打网球。游父老当益壮,游永也稍稍承让,两人比分不相上下,兴致渐浓。
游夫人望着她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大男人微笑,此时她是尊贵而柔和的妻子和母亲。
但下一秒她转向我的时候,脸上挂着的又是另一副面具。
略松弛的嘴角若不带笑了,垂下来,整张面容是显得异常刻薄。她声音尖利道:“蓝小姐,你与我儿子在一起的企图是什么?”
我喝一口柠檬茶,掂量她的话。
“为了钱?”她逼问。
我端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果然。
“伯母,我……”
“你当然不会承认。但我会尽全力保护我的儿子,我保证你在我们家什么也捞不到。”
这话像热辣辣巴掌打在我脸上,却痛在心。
她说得这样清楚明白。她已经认定我是坏女人,我是为了她儿子的财产,勾引他同我结婚。可她凭什么这样污蔑我?
“游夫人,我虽不富有但骨气还是有点的。”我硬硬挤出了这几个字。但话说出来,才发现我其实软弱到无力为自己辩驳。我坐在这里,手上戴着游永给的戒指,嘴里却说着我多么有骨气。
呼,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而游母的目光也正落在我的无名指的戒指上。
那只美丽的蝴蝶戒指一瞬间变得格外刺眼。
她冷笑:“蓝小姐,看来我们是直来直往的人。明话不暗说,我希望刚才的对话不要拿到我儿子那里去闹,你知道他会为了你跟家里闹翻,你负不起这处责任。”
大概我在她眼里是个万恶的毒妇。
我也只好讪笑:“游夫人,你高估了我蓝沉。”
游永挥着汗下场来。
瞅我们一眼发现事态,递过球拍道:“蓝沉,你陪父亲打一会。”
他们母子有话要说。
我起身,摘下手上的戒指,有一秒钟我几乎想把它远远的扔进水池中去,大可不要这枚与我太不相称的戒指,但它不仅仅是一枚戒指,它还是游永给我的承诺。我终于把戒指套回手指,接过球拍木然地朝球场走去。
身后游夫人发出一串“啧啧”声。
我把所有郁结、不满、愤懑全部发泄在网球上。
网的另一边,游父已经大气急喘,汗湿了半片运动衫。
他边挥手边叫:“停一会儿,停一会儿。”
我走上前去与他坐在球场的石椅里休息。
佣人送上一块毛巾,游父抹去满脸大汗,笑道:“蓝小姐,好球技。”
我笑:“您一直没休息,又让着晚辈,而且我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这是实施,没带半点谦虚。
游父因运动红着一张脸:“你是礼貌的好孩子。”笑容里自有一股老练但谦和的迷人风度。
我心得到一丝宽慰,游母不喜欢的,但游父是明理人。
游父似乎也看出一点端倪。
当下又递过一杯冰饮道:“童童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童童,因车祸丧生的芊子与游永的儿子,也是我面前的游老先生的唯一孙子。我犹记得在芊子影集中那孩子的眼神。
游父又道:“童童是个可爱的孩子,你伯母疼爱他,至今仍为他的离去惋惜。”
那么游母自然是喜欢芊子的。爱屋及乌,这个道理亘古不变。而且我猜游父也喜欢他的孙子,但是对芊子有一些不满意。为什么?
于是我试探道:“虽然我没有见过童童,也不认识她的母亲芊子,但是听到他们的遭遇仍然忍不住难过。我想芊子当然一定受到非常大的打击吧?”
游父的微笑在阳光之中非常迷人。
“如果那孩子有你一半懂事、内敛,也不至于此。”他语气带着明显责怪。我想他不满意芊子一半原因迁怒于那场车祸,另一半,怕是性格不合。
游父又道:“那一次失败的婚姻都会了游永识别女人。”
这为着痕迹的称赞,听得人如沐春风一般。
“伯父不担心我也不是好女人?”
“哦?”他饶有兴味地看我,“蓝小姐怎么坏法?说说看。”
“我也许是为了吃名贵的食物与游永在一起,也许是为了穿名牌衣服与游永在一起,也许是为了金银珠宝,也许是为了他的万贯家财。”我一口气吐出心中不快。
游父听得朗声大笑:“如果是为了这些,我想我比我儿子更加适合你。蓝小姐,不要让别人的目光影响你的情绪。”
他早已把一切尽收眼底,完全不需要我费力解释。我想俯瞰众生的本事游永正是深得他的遗传。
“伯父教导的是。可惜我不像您事事完美,我必须时刻经受别人挑剔。被怀疑久了,难免自我怀疑。”我不由自主与他谈起心事,能够让人乐于诉说也是一种魅力。
游父久久地看远处水池边谈话的游永母子,脸上忽然现出一些落寞。
这一种寂寞,深得让我眼前的绅士顷刻间变得苍老起来。我惊讶地望着他。
只听游父缓缓道:“完美?那只是众人看到的表面。”这语气像极了游永的,有点不屑,有点讥讽,但是在游父口中又多了一分沧桑。
“在我像游永这么年轻的时候,远远没有他十分之一稳重。”他放空的眼睛似回望着自己过往时光,他说,“那时候犯下多少错误,上过多少当,吃过多少亏,跌倒过多少次?我数也数不清。可是犯错我会改,跌倒我还有力气爬起来,无论做什么,我是我,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在别人眼中树立形象。那里岂止不完美?简直是遍体鳞伤,但那时候活的真实。”
我静静地望着他的脸,皱纹纵横但风度不减的脸。我可以想象他年轻时的英俊,也可以想象他每一条皱纹里刻着的风霜。
是阅历让男人富有非凡的气度。但同样是阅历,让男人衰老。也许是因为大量运动,也许是因为谈到内心的隐忧,游父也不例外的现出老态。他疲惫地看向我,起身道:“我累了,陪我到屋内坐坐。”
我恭敬地起身,但他并没有向喷泉边的母子走去。
游父带我转过一排浓密的树阴,一片艳丽的花池,沿着院落深处的小路走。我紧紧跟在他身后,等待他解释去处,但是游父似乎没有解释的心思。他的背影显得略微沉重。
这座庭院是极大极深的,简直比拟一座小小的游乐园。园中除了喷泉、草坪、泳池、球场学些常见设施,还有许多风情各异的石膏雕塑以及被整理出漂亮形态的树林花草,有西方情调的,也有东方韵味的。我看得神往,但游父却视而不见,渐渐加快着脚步,也难怪,每天对着同样的雕塑和喷泉,任谁都会觉得索然无味。
我想游氏夫妇的婚姻大抵也同这座园子一般,虽然是光鲜亮丽美轮美奂的,但是千篇一律地过上十几年、几十年,再好再美的婚姻也如同一片废墟。比如我爱吃抹茶蛋糕,但日日给我吃也会腻到吐。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一刻钟,转过一条挂满紫藤的回廊,眼前跳出一片小湖来。然后再也看不到房子的围墙,看不到人工休整的痕迹,不知是庭院依着湖所建还是这片湖坐落在庭院里。
这样的住宅不是只有小说里才存在吗?我深深呼一口气,让脑袋尽量清醒。
游父把我引到湖旁的一座小屋门口。终于开口道:“就是这里了。”
这是一间与游家的奢华庭院极不相称的乡间小屋。
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现代设施,推门进去,一扇大窗把湖光山色尽收入屋内。
屋内粉刷得通体雪白,陈设只有一张简朴的大床,一只同色调的小柜子,一把舒适的大躺椅,一套朴素的大收回,其上陈列着书、照片和几只别致的瓷器,整个氛围安静而清新。我想若是身心俱疲的时候在这里小憩一会儿,再舒服不过。
游父绅士地请我试一试摇椅。
我不客气地躺上去,柔软毛绒的毯子贴着身体,格外享受。
“怎样?”听得出他对自己的生活品位颇自信。
我笑道:“舒服极了。原来游永懂得享受是得到伯父遗传。”
游父坐在我身边的木床上,碰一下大摇椅。椅子载着我颜悠悠地碰着地板,发出缓慢而慵懒的声响。我望着屋顶一盏朴素但不失精美的吊灯,轻轻合上眼睛,仿佛时光就这么静止着,沉淀着。
再睁开双眼的时候,游父正柔和地看着我的脸,眼中似乎带着笑意,又似乎在回味一段悠远的往事。
这一刻,他的脸又忽然很年轻,眼中闪着只有青年人才有的明亮而热情饱满的光泽。
他看到我睁开眼睛,直直望着他,于是别开目光,去欣赏湖上的潋滟水色。我自觉失礼了,忙搭话道:“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
游父收回在目光,对着我微笑:“这里的一切都是一个故人的梦想。”
这位故人对他来讲一定弥足重要,不然他何以把人的梦想安置在自己家中?
“一座湖泊,一栋小屋,屋里有书有爱人,湖里有满池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