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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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的。
他怕李兵是因为李兵对他有种“能者多劳”的思想或者是情绪。
前头讲过,上官江和李兵的工作有很大联系,讲来应该都是为丰富、活跃部队业余生活而展开的文体工作。上官江到机关后,经常立功受奖,接受各种荣誉称号,于是李兵始终有个想法,觉得你上官江是先进的先进,多干点工作是应该又应该的。再想,和他一起干什么自个就是干得很多,工作出了成绩,到时评功劳时上面总是想到他,轮不上自个;如果工作做不好,出了事,自个反正也有推卸的余地。这些念头使他对工作失掉了主人翁的精神,表现出来就是该干的事能逃脱的就逃脱,不能逃脱的主要以应付了事。
对此,上官江倒不是怕吃力多干事,他是怕自个一个脑袋思想两个脑袋的事,总有想不到边的地方,担心他们文体工作很可能因此而活力不强,成绩不大,影响不好。李兵想的没错,文体工作搞好是上官江的功劳,搞坏了同样是他的不是。这一点,上官江不是没有认识到,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他才格外害怕李兵占着茅坑不拉屎什么的。
他怕阿今是因为阿今经常抓他做报道文章。
搞报道的恐怕共同有一种癖好,就是好抓名人做文章,起码阿今这个报道干事就是欢喜抓上官江的稿子。上官江因为写检举信,报纸刊物曾经一度连篇累牍地宣传过,所以编辑熟悉他;他成了一个有名气的人,宣传他的稿子采用率往往奇高。阿今知道,抓他的报道,不光是容易被采用,而且自个的名字也容易随名人而给人记牢。这是一种图借名人光亮照明自个的思想是否是?
就是。
阿今确实是个小聪明十足的人。
阿今搞报道已经老道到顶,他能够把一件平常小事做得令人有思有悟甚至感想万千,却又让人不得不承认他写的就是事实。他经济拿上官江做文章,有时是他的工作精神、成绩什么的,有时是他获得的什么荣誉,有时是上级首长对他的一句褒奖话。文章做出了一篇又一篇,名气涨了又涨。对此,上官江同样也感到可怕。他早已品尝了名气给他带来的强烈的酸滋辣味,他不欢喜——害怕,甚至厌恶这种滋味,每看见一篇报道自个的文章,他都像看到别人对自个的压力一样心惊神慌。他已经被名望威慑了。他要求自个做一个平凡人,可阿今的文章已经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变得不平凡。更要命的是,阿今是个搞报道的老油子了,所有报道的都是事实,而且大半是报道部队的同时拉出他这个名人,他上官江不能阻止他一个报道干事应该做的工作是否是?
就是。
老王是科里几个人中令上官江顶顶害怕的。
他所以顶怕老王是因为老王已经习惯把他当作整治人家的枪使了。
前面讲过,老王是那种巴不得人家都遭殃倒糟的小人。如果讲科长更多的是想把上官江当作抬举自个和自个科的果实的话,那么老王则满心是想把上官江当作自个的杀手,干掉别人,保全自个。
上官江当初是带着那种敢检举揭发人的名望走进宣传科办公室的,老王一方面是怕他检举自个什么不是,另方面则希望他尽快尽多检举别人家什么不是。为了实现自个希望,达到难堪别人的目的,他经常主动向上官江提供谁谁谁不是不对的情况。他搜罗这类情报的本事的确也超群,什么李兵几时和他女朋友同居了,同居过几回;什么科长哪天上哪个领导家烧香了,烧香是为了什么;什么阿今哪篇报道失实了,故意夸大其辞是为什么,等等,五花八门,无所不有,知道得细,报告得勤。
上官江不是呆子,他听着这类报告,心里很拎清老王的用意。可这类屁事值得自个检举揭发吗?领导听见自个汇报这类小玩艺会兴师动众去调查、澄清吗?再说,如果大家发现他尽揭露这类琐碎小事,能不骂他嘴贱?对此,上官江既感到悲哀又感到可怕,他知道自个要真是贫嘴去反映这类琐事,不但不可能为部队解决什么问题,反而会得罪别人,扰乱人心人际关系,让人家鄙弃自个。同时,他又知道自个如果对老王的“情报”置若罔闻的话,老王又会说三道四,以为自个是胆小不敢向上汇报。所以,老王经常难为上官江把他看作对付别人的枪使,这是上官江顶顶害怕的。
事实当真可怕呢。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宣传科办公室里的五个人:科长、教育干事老王,文体干事上官江、报道干事阿今、俱乐部主任李兵,谁都怕着谁。
或明或暗地;
或深或浅地;
或大或小地;
或圆或方地;
或纵横交错;
或点面结合;
或过去;
或现在……
如果撇开办公室,把他们五个人一起放到整个政治部机关,乃至整个司政后机关,整个部队,甚至家庭和社会上去,那么他们五个人各自一定又害怕着另外一些人;
这部分人一定又害怕着另部分人;
另部分人一定又害怕着另另部分人;
另另部分人一定又害怕着另另另部分人;
另另另部分人又害怕……
啊啊,值得害怕的人实在太多太多是否是?
就是。
·6·
十面埋伏
后记
宣传科的故事是一个朋友在一个多风的、细雨滴嗒的、天空墨黑的、对门歌声不绝、隔壁孩子哭闹不止的夜晚讲起的。
这很荒唐是否是?
请读者原我的荒唐。
不过,我想我的生活恐怕要比我文章做得更荒唐,更不协调,更鬼使神差。
生活是荒唐什么的。
文章也是荒唐什么的。
就这么回事。
我手下有七个人,其中有六个人怕我。六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怕我们所有人。还有一个人,是个稚气未消的小青年,他谁也不怕。连我也不怕。我想尽快把他弄走。因为,我不想让一个不怕我什么的家伙做我的手下。
——某个领导如是说。
弄是什么意思?我想,就是宁死不活也要把他搞走的意思。
我又想,就算小青年当初真的什么也不怕,可真要是让人“宁死不活地搞一下”,他还能什么都不怕吗?
我还想,这个社会是否是当真不欢喜那些谁都不怕的人?谁要是当真不怕什么,别人就一定会想尽法子也要改造他,转化他,叫他害怕?
是否是?
本文也献给我自个。或者讲,跟我一样的人。
我的情况骨干是这样:今年24岁,男,未婚——我得说明这不是做征婚广告。我已经有未婚妻。我跟她爱我一样爱她。她不大爱我。因为我经常冲她撒谎。尽管我们都知道自个并不大爱对方,却都不想解脱。我们都怕重新找一个没准就更差劲。当然更好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可我们都不想也不敢冒险。就这么回事。小时光,我在乡下长大,像乡下孩子一模一样,经常吃不饱肚皮;9岁多上城里读书,怕煞母亲——我母亲不是太欢喜我。她经常责怪我,骂我,甚至打我。为躲过她的打骂,我经常瞒骗她。骗得她跟个傻瓜似的。我现在时常撒谎骗人的习惯多半是那时光养成的。就这么回事。18岁,我考上大学,因为想离家远一点,远走高飞,我报考了军事院校。现在,我在一支部队工作,情况跟阿今差勿多,抄抄写写,所谓吃的是“文化饭”。我性格里最大的特点是胆小,多疑。多疑也是胆小。这一点也跟阿今差勿多。我经历里最大的遗憾是,20多年来没有正儿八经撞上过一个胆子当真大得什么也不怕的好汉。我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指引我,教化我,让我有一种新的人生。无所畏惧的人生。无忧无虑的人生。但是,说真的,我感到这很困难。人们似乎都跟我一样,在生活面前越来越无奈,越来越恐慌,越来越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只知道这样活着没劲。真的没劲。
说真的,我现在已经怀疑自个得神经病了。我看不得关着的门。我怕关着的门。更怕推开关着的门。我只要看见关死的房门,总是会用心想一想:里面是不是有人。如果我知道里面真有人,我马上会莫名地慌恐不安,担忧里面的人正在搞一些见不得人的、令人心寒的勾当。要是我哪个同事哪天突然走进我的另外一个同事或者领导家里,或者办公室里,且进去后马上关严门,那我就怕得更凶,双手冒汗,甚至身子也哆嗦起来。
我怕关着的门,已经到了神经过敏的地步。也许该说过敏得一塌糊涂。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们讲我一定在什么时光遭受过什么刺激。
我想这很可能。
我对自个产生这种心理而且还持续到今天,深感厌倦,不满。这是当然的啦。
不过,有时候我又在想,其实事实并不值得我这样害怕。我自个平时光就是经常关着门的。有时朋友、同事,甚至女同事,他们进我房间,我也往往关上门。我知道我们并没有因为关上门而做见不得人的事体。但我总是对门——关死的门——感到害怕,见了心里慌,发虚,要躲开。
讲穿了,在生活(或者具体讲他人)面前,我有些莫名的不着边际的害怕心理,表现出来则是不敢朝它正面走过去,不敢正视它,不敢对它理直气壮,不敢冲它任性自由。纵然有时我明明知道应该也必须理直气壮什么的,而且结果很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可我就是不敢。我宁可委屈自个,忍声吞气,也不想放松紧张的神经。我像一只祖辈遭受过不尽屠杀的羊羔,浑身内外都丧尽胆量和勇气,见人就怕,见狗也怕。我感到心里有无尽的沮丧和因为沮丧而有的颓败感。
不过,令我沮丧的同时,我也有一点窃喜,就是:我发现我的诸多朋友、同事、亲人、老师、长辈、小辈……他们几乎跟我一样,整天儿都怕这怕那,怕得神经过敏,怕得无所适从,怕得萎缩不振。总之,跟我差勿多呢。这一点,我想在本文中已经有足够的表达和证明是否是?
我在本文中同样也表示出这样的疑虑:我,或者干脆讲我们,是否是已经都变样,变得叫自个不满意甚至不认识了?
确实如此,我已经变样了,变得叫自个不满意了,不认识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自个丑陋不堪,叫我厌烦,令我鄙夷。我是说,我有点看不起自个。我甚至怀疑我还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我经常自问:我是谁?为了什么?正在什么?将会什么?可我不知道。我回答不了自个提出的问题,虽然看起来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普通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个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的样子。真的,我现在太叫自个失望了。
你们不知道,我本来是一个最好交谊、最重感情、爱自然、爱真情、坦率、诚实、嫉恶如仇、爱憎分明、不畏强暴、厌恶庸俗、任性、胆大、急躁、易怒、粗鲁等,总之是一个颇有性格的人。可现在我完全变了,变得唯唯诺诺、斯斯文文、谨小慎微、患得患失、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言行举止恰到好处,像一台机器生产出来的“合格产品”。生活中,我很懂得见机行事,看风使舵,为无谓的名利撒谎,撒了谎还不脸红。我把自个包藏得死死严严,不让别人了解、认识,不暴露思想,不流露真情,对什么都看得惯,无所谓,想得开。我还经常附庸风雅,哗众取宠,装疯卖傻……还一切都做得得心应手,还自认为这就是成熟。
真是恶俗之极啊!
当然了,这一切确实能帮我在芸芸众生中立住脚根,应付自如,并名利双收。我似乎在某种意义上应该感激自个。可从根本意义上讲,我觉得自个是不划算的。因为我是在玷污自个。我觉得自个是拿了珍贵、崇高、美好的东西换来了一点浅薄、浮躁、虚妄的玩艺。
有本不大容易读懂的书,开头第一句话就是:
一天清晨,格里高尔·萨姆沙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一只大甲壳虫。
这话我不大相信。或者讲我情愿不信。
我确实不大相信人会变成甲壳虫什么的,而且那么突然。
确实不信。
确实不情愿相信。
不过,现在有许多事体、很多问题,我都不愿相信,不想知道,更不想去刨根问底。其实,我正巴不得不知道才好呢。可这样的问题实在太多,譬如讲——
我们领导到顶对我怎么样?
下回调职晋级有没有我的份?
人家在背后是在怎样讲我?
我这样干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我需要改变一下工作环境吗?等等。
这是一类。
还有一类,譬如讲——
我未婚妻是否是真格儿爱我?
她还是否是处女?
我们将来会勿会结婚?
我们结婚后会勿会离婚?
还有,我的同母异父的小妹整天在社会上干什么?
跟她一块玩的那些小伙子是否是欢喜动手动脚?
她被人欺侮过没有?等等。
还还有一类,譬如讲——
我到底在怕什么?
我应不应该害怕?
不害怕会勿会怎么着?
人家有没有在怕我?怕又怕什么?等等。
还还还有一类,譬如讲——
我为什么怕这怕那?
我为什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