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时代-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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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所以自然会如此。钱起,上面也说到一点,和王维算是忘年交了,因此他的诗的风格不用说也知道。只可惜的是,凡是紧跟在王维后面的人成就都不是很高,因为他们总难脱别人的风格而失去了自己的特点。这一点,倒是不曾和王维有过什么交集,但也属于田园诗人的韦应物就好多了,因此中唐的田园诗基本上是以韦应物为代表,而钱起虽然算是继承了王维的衣钵,但却失去了“领导地位”。尽管如此,钱起在中唐地位也不可小觑,他可是居大历十才子之首啊——尽管那个并不是以诗才排的名……
李益——回乐峰前沙似雪
李益算是继承了边塞诗派的传统了吧,因为在中唐一片萧索声中,李益则咏出了那似曾相识的悲壮之歌。“回乐峰前沙似雪”,这句诗记得很牢,原因是在一篇喜欢的文章中,第一句就用了它:未能悲,回乐锋前沙似雪……其实论雄壮,卢纶还要在李益之上,但除却边塞诗,卢纶却又回归到了大历。李益呢,总算是使大历景象振兴了一下。然而,悲风既来,却也不易去之。李益的诗中高亢之音不多,从盛唐继承而来的更多是悲凉,更多是哀响,却少了一丝岑参的雄壮,少了一分王昌龄的情思……
韩愈——诗乎?文乎?
看罢诗,抬起头来,有些埋怨地对韩愈说:“你还是去做‘文人’(作诗的叫诗人,写文的自然是‘文’人喽)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吧……”韩愈无辜地笑了笑,说:“我本来就是在写文啊……”——这个情景当然是假的,编出来的。记得当年因高尔基的《海燕》就对散文诗腹诽了良久,如今面对韩愈这形状上更像诗的东西,却更加疑惑了。韩愈根本就是在以文为诗嘛,你看你看,这些四言诗,简直就是韵文……放下书,想了一会儿,不禁心中偷笑,原来古文运动的带头人韩老先生,不是不写韵文,只不过诗就是他的韵文罢了。这世界就是怪,有担心别人看不懂诗的,也有担心别人看得懂自己的诗的。韩愈做诗,喜欢找生僻的字,刻意把诗写得很奇险,看来是属于后一种人的。只是,想了许久都无法理解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贾岛——僧敲月下门
提起韩愈,就想到贾岛,这还得归功于有名的“推敲”故事。诗人作诗之认真,像孟浩然爱皱眉,王维爱踱步,有一次掉进了醋缸里,贾岛则是认真到眼里只有诗,而没看见周围的人的地步。好在碰上了韩愈,为他指点迷津。贾岛过去曾是和尚,所以诗中有佛教倾向一点都不奇怪,于是有崇拜他的人称他“贾岛佛”,但是虽然此时唐朝诗坛比起战乱甫定的中唐已好了很多,但是要想赶上甚至超越盛唐,还是没有这个实力的。贾岛诗中透出来的分明是潦倒寒苦的僧人之气,要想称佛功力还不够,如果“佛”是这样的,岂不太惨了?所以后世以贾岛为“诗僧”,确是有见地而公正的。至于诗佛是谁?盛唐王维……
第四部分柳宗元——仁厚子厚
柳宗元——仁厚子厚
柳宗元《江雪》诗意图
柳宗元,字子厚,是古文运动中韩愈的搭档。不过除此之外,两人在很多地方上都不同的,最大的不同就是在政见上,韩愈更趋于保守,而柳宗元则为革新派的八司马之一。然而这并不妨碍两人成为好朋友。柳宗元以四十多岁的年纪早逝,韩愈的祭文写得可是很真挚呢。但要说起他最好的朋友,当属刘禹锡。诗人中好朋友有很多,像李杜、王孟、元白等等,然而,最让我感动的一对朋友,则为刘柳二人。不必说两人同时被贬结伴同行而后互赠别离之章的真情,因为这只体现了两人的友谊的很小的一部分。想想柳宗元愿意代替刘禹锡远谪播州的心意吧,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看到这件事时我感动了好一阵呢。真诚、仁厚、善良、淳朴……不要吝惜你的褒义词,柳宗元完全当得起这些美好的形容。而且柳宗元在他被贬的地方都是尽心尽力为百姓。然而,有时老天爷就是不公平,都说好人有好报,但是大多数时候好人却是难有好报……柳宗元四十多岁就故去了,死的时候也甚为凄惨。这时,他的儿子还很小呢,这让柳宗元多么痛断肝肠啊。而且,柳宗元没有兄弟,在他死后,谁来照顾他的孩子?……柳宗元想到了他的挚友,于是他放心地把孩子托付给了刘禹锡。刘禹锡得知柳宗元故去的噩耗,不但惊讶,同时也很痛心,平日心高气傲的刘禹锡居然流下泪来。他收到了柳宗元临终前给他写的信,也看到了柳宗元的孩子。刘禹锡伤心地为柳宗元料理完后事后,细心地把柳宗元生前的作品整理了一遍。然后,他开始好好地照顾那个孩子……这才叫至交,有朋若此,夫复何求?
刘禹锡——前度刘郎今又来
对待倔强的人,贬官怕是当权者最好的办法了。而这招用在刘禹锡身上却不灵。他初次被贬十余年后,回到长安,因不满于当权者便作诗道: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很明显这是讽刺当权者的那些攀附者的。此诗语言犀利,讽刺意味很强,触怒龙颜是必然的……不过还好啊,只是被贬而已。十四年,对于一个被贬的人来说,是个很漫长的时间,而且十四年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人发生很大的变化。十四年后,刘禹锡被召回长安,此时皇帝都换了好几任了,可刘禹锡的脾气竟一点儿没改,甚至当年之傲气有过之而无不及。有诗为证: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他是在宣布:我刘禹锡又回来了!你们怎么办吧?想那“道士”在地下还不气得跳将起来?可想而知,这次又免不了被贬了。播州,那个偏僻而遥远的地方,让刘禹锡带着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去这里,真是够惨。很多人都是爱莫能助,幸亏好友柳宗元本着忘我精神提出来调换,也幸亏有宰相裴度的求情,刘禹锡终于不必去那里了,而且,也没有让柳宗元去那里,不然,刘禹锡只怕很愧对柳宗元呢——尽管柳宗元不会怪他。最终,八十多岁的刘禹锡终于“服刑期满”,算是修成正果了,然而,他的傲岸似乎并没被岁月的风霜冻结,他依旧还是那样,只不过,这傲岸中,有着太多的沧桑……如果评选唐朝最倔强的诗人,那么这一称号对刘禹锡来讲真是“非我莫属”。
白居易——新乐府与闲适感伤
白居易像
可以说,我不喜欢白居易。但必须说,我很喜欢《长恨歌》、《琵琶行》、《花非花》这些诗。还有,虽然多年不看“卖炭翁”一眼,一提起时却琅琅上口地从头背到尾……其实想想究竟为什么不喜欢白居易,也没有什么充足理由。也许是因为他的集子太长看起来太枯燥,也许是因为不喜欢他和杜甫一样的风格,也许……总之,不喜欢。但是我依旧时常翻着白居易的诗集,不过不怎么看“新乐府”,连卖炭翁那样出色的也不看,因为看太多了会心痛,就像看杜甫的诗一样,总是很沉重。其实不光我不看,当时白居易诗中流传更广的也不是这些。讽刺的是,这些诗正是白居易在他的主张下呕心沥血写就的,而被排在他的“感伤部”的《长恨歌》、《琵琶行》、《花非花》却百看不厌,尽管已经背得很熟了。和韩愈相反的,白居易总是想方设法修改自己的诗使之能为几乎所有人看懂。刘禹锡也是这样,他甚至不敢用“糕”字,因为六经中没有这个字。白居易的后期,和高岑犯一样的毛病,他到了晚年也是大不如前,就连他的思想都起了很大的变化,他居然也信起佛来,因此我们现在的很多书中就会这样写道:后期思想消极云云。原因就是白居易晚年不像年轻时那样积极了,这个本来很正常的,人老了,年轻时的盛气早已不复存在,何况,白居易可是活到了七十多岁啊——这也算是长寿呢。想让他一直都保持原来那种想法,也真的不切实际,对此又何必苛求呢?
第四部分元稹——曾经沧海难为水
元稹——曾经沧海难为水
李贺《苏小小墓》诗意图
在诗人中他的官品都算是很高的了——如果他的诗品也那么高就好了。元稹走的是白居易的路子,但是和白居易晚年的消极比,元稹更不坚决。而且他好像比白居易还要注重别人是否能看懂。这番心意还是好的,问题是什么都要有个度,一旦过了这个度就反而不好了。元稹也是这样,他的诗就过了易懂的度,因此显得太白话了点。他非常有名的就是《连昌宫词》,但是有《长恨歌》在那里,这首诗虽对元稹本人很重要,但对看诗的人则没有重要到一定要看它的地步。反而是“曾经沦海难为水”这首诗很是脍炙人口。这首诗写得真的很不错,是七绝中难得的一篇佳作。除了诗外,他和白居易的友情也是很为人称道的。高中时还被迫背了白居易写给元稹的一封信,虽然极不情愿,但是背时却很顺利,一来白居易的文笔的确好,二来真的融进了他的感情,你想不感动都不行。那时才真正地去了解元白二人之间的友谊。在我看来,虽不及刘柳二人,但也数二数三了。
李贺——苦吟的诗鬼
杜牧像
算来是最苦吟的诗人了吧。前面也曾提到贾岛、孟浩然、王维苦吟时的情形,但是都不及李贺的“认真”——这个应该超出认真的范畴了,简直就是不要命。结果年仅二十六岁的李贺就骑鹤西去了,在悲伤的人群中,就有韩愈。韩愈曾为李贺因其父名“缙”而不得考进士而鸣过不平。当然那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是早就预谋好了的。因此韩愈尽管文章写得有理有据,也是白费。李贺当然会因此而郁闷了,这也是他早死的原因之一。李贺号称“诗鬼”,而且李贺背着口袋还常去坟墓这样的地方,这样一来看到的景色自然不会很喜悦了,其诗中也带有了这种气象。李贺常写这样的诗,说明他心中常常是荒凉,常常是凄清,如此郁闷,日子长了,对身体当然有影响。李贺这么年轻就因病而死,既令人痛心,又在情理之中。
杜牧——千古风流
觉得杜牧的七绝也是很好的了,像《山行》、《赤壁》、《江南春绝句》等等,都是脍炙人口的好诗,但好像从没有人把他归到七绝大家里去。杜牧也很风流,“赢得青楼薄幸名”。宋代姜夔的《扬州慢》间接地用了很多杜牧的诗句。那首词,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它的下半阕,这个只怕更多还得益于杜牧的诗本身的魅力吧。据说杜牧临终前烧掉了很多自己的诗稿,这说明杜牧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他以自己的标准来给自己的诗作了一个审评,只是当局者迷,其中难保没有被冤枉的诗,而被判死刑的诗们终于不为我们所知道,说来也真是有点可惜了。
许浑——许浑千首湿
许浑是中晚唐的一位诗人,他和杜牧是好朋友,风格也相近,但没有杜牧的俊逸,却更多闲适之作。还有一点,据说许浑诗中常常用“水”字,即使没有“水”,雨河之类的也是特别地多,因此后人有“许浑千首湿”的说法——当初看到这时笑了半天:看来,许浑可真是位“湿人”啊……
李商隐——伤隐玉溪生
“昨夜星辰昨夜风”、“相见时难别亦难”,这是李商隐非常有名的两首诗,都是七律,写得都很美,开头的第一句话都用的是这种格式,而且,还都叫《无题》。大致翻看一下全唐诗,数李商隐的《无题》是最多的了——即使统计有误差,但也绝对是最多当中的一个。或许他是不喜欢给诗起名字,或许他是有难言之隐,抑或是他自己也知道他的很多诗诗意不明,所以连自己都把握不住主题,因此起名也成了难事。这最后一个猜测看起来是最没道理的了,难道自己的诗自己还不知道意思吗?可这有时也难免啊,但很多人相信,在很多时候李商隐是不便把意思写得很明确的。即使是有名字的诗,像《锦瑟》,分明就是取了开头的两个字作为名字,可你要是以为下面全是写这个锦瑟就错了。
温庭筠像
看过一篇文章,写得很有意思,说这首诗,很经典,很优美,很动人,很……就是很让人不明白他到底在写什么。红楼梦中林黛玉这位才女看中的李商隐的诗就是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就因为这个,这句话、这首诗都跟着出了名。可是原作是“枯”而非“残”,这大概是曹雪芹的改动吧,可是一字之差,感觉就大不一样了,无论怎么看,残都比枯要好些。当年李商隐无心之作,想来不会下很大功夫在字词上细细推敲,但一千年后曹雪芹却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