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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柏杨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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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王面前。”赵王(三任孝成王)赵丹向平阳君赵豹征求意见,赵豹说:“圣人有句话:无缘无故,平空降临的好处,是一种灾难。”赵丹说:“上党军民都愿意归附我们,怎么能叫无缘无故,平空降临?”赵豹说:“秦王国对邻国采取的是蚕食政策,一口一口地下肚。它把韩王国拦腰砍断,使韩王国领土南北隔绝,难道目的只在占领野王一个地方?很显然的,他们的目标是上党,认为自然会掉到他们口袋里。韩王国驻守上党的那些官员,所以不向秦王国投降的原因,是想把灾难转嫁到我们赵王国头上。秦王国辛辛苦苦耕种,赵王国却去快快活活收割,即令我们强大,也不能从弱小手中夺取。何况我们弱小,怎么能从强大手中夺取?我建议,千万不可以接受。”赵丹再问平原君赵胜的意见,赵胜赞成接受。

上党不但是个烫手的山芋,简直是个点燃了引信的炸弹,抛出去都来不及,赵王国却紧搂入怀,认为天纵奇福。赵豹的分析,入骨三分。而赵胜却像一个白痴,这个以“江湖义气”自豪的贵族,不过一个普通的浮夸之徒,眼睛只看到蝉,没看到黄雀;只看到土地,没看到秦王国大军。弱小国家,有弱小国家的立国之道,千千万万,不可横挑强邻。违犯这个原则,一定挫败,甚至覆亡。接受上党,是一项错误的决策。可怜的战士和人民——多达45万之众,为高级官员这项错误的决策付出生命。

纪元前260年,秦王国(首都咸阳【陕西省咸阳市】)大军围攻上党(山西省长子县),赵军已46日没有粮食供应,官兵们饥饿难忍,在营垒里互相谋杀吞食。秦军包围圈越缩越小,而且不断挑战。赵军统帅赵括遴选精锐,组成四队,同时向四面冲杀。秦军阵地防卫森严,坚固得好像铜墙铁壁,赵军反复冲杀四五次,死伤遍地,仍不能动摇秦军一根毫毛。赵括决心孤注一掷,以统帅身份,亲自率领大军,发动最凶猛惨烈的一次突围。然而秦军拒绝肉搏,只以强弓对付,箭如雨下,赵括中箭而死。

统帅阵亡,赵军崩溃,40万疲惫的官兵,向秦军投降。他们正在庆幸终于逃出浩劫,想不到更悲惨的浩劫还在后面。白起说:“秦王国已占领上党,上党人却归顺赵王国。赵王国军队一向强悍,绝不会甘心当俘虏,如果不当机立断,将来可能发生大乱。”于是使用诈术,先使赵军安心,然后全部坑杀,只留下年轻军官240人,放回赵王国,使他们报道凶信。这次战役,秦王国获空前胜利,前后总共杀45万人,赵王国野战军主力全灭,全国震恐。

任何一个具有高贵心灵的将领,绝不杀降。俗云:“杀降者不祥。”杀降的功效是立竿见影的,但杀降造成的伤害,却长久不愈。白起虽然两年后就被诛杀,但我们并不认为那是杀降的报应。因为杀降的报应要严重得多,国家、社会,甚至全国人民的道德品质,都要为杀降付出代价。历史上从没有一个准许杀降的政府付得起这种代价。白起固然是名将,竟做出这种残忍的事,也不过一条恶狗而已,我们乐于看到他在杜邮(陕西省咸阳市东北)事件中所担任的角色。 


第三部分

孔斌,是孔丘的六世孙。魏国王魏圉(音yǔ【雨】)敬慕孔斌贤能,请孔斌担任宰相。可是,九个月之久,凡是涉及国家大计方针的建议,魏圉都听不进去。孔斌于是辞职,说:“对一个身患必死绝症的病人而言,世界上没有良医。从前,伊尹在夏王朝,姜子牙在商王朝,两个王朝仍然灭亡,难道伊尹、姜子牙不打算救他们?当然不是,而是形势不允许。不出20年,天下将全被秦王国吞没。”

孔斌引用的燕雀之喻,发人深省。他指出:有些人的见解跟燕雀一样,不知道大祸就要临头!那种颟顸恍惚态度,使人惊讶。然而,两千余年的历史,我们却看到更多这样的镜头。一个人从60层高楼摔下来,经过50层窗口时,他说:“我活得很好。”经过40层窗口时,他说:“我活得很好。”经过30层窗口时,他说:“我活得很好。”平安讯息连续传出。太多时候的芸芸众生,都是在这种自以为“活得很好”声中,欢天喜地,甚至还争权夺利,掀起茶杯风波。

太浓的忧患意识使人变成惊弓之鸟,太淡的忧患意识使人麻木不仁。中国人分趋两个极端,使灾难更惨重,更难摆脱。

秦国王(三任昭襄王)嬴稷,决心用国家力量为范雎复仇。情报说,魏齐躲到赵王国(首都邯郸【河北省邯郸市】)平原君赵胜住所,嬴稷于是邀请赵胜到秦王国(首都咸阳【陕西省咸阳市】)访问。等赵胜抵达,立即囚禁。派人告诉赵国王(三任孝成王)赵丹说:“不砍下魏齐的头,你的叔父(赵胜)就出不了函谷关(河南省灵宝县东北)。”魏齐只好逃出赵胜住所,投奔宰相虞卿。虞卿立即辞职,跟魏齐逃到魏王国(首都大梁【河南省开封市】),打算请王弟魏无忌帮助,再逃向楚王国(首都陈丘【河南省淮阳市】)。魏无忌考虑到国家利益,不敢马上见面。魏齐一气之下,自杀。赵丹砍下他的人头,送给秦王国,秦王国才把赵胜送回。

魏齐虽贵为宰相,但本质上跟须贾一样,不过官场混混,他在流别人的血、使别人痛苦,来展示他的忠义时,慷慨激昂,神采飞扬。等到需要流自己的血维护国家的安全时,却卑劣地弃职潜逃。凡是残暴的人,没有一个不胆小如鼠,想当年他巍坐高堂,下令对范雎苦刑拷打,何等懔然,再也想不到会有今日。胆小如鼠之辈,因为坚信对手不能翻身,才忽然胆大包天。魏齐直到临死,都没有一句话对自己过去诬陷忠良的行为表示歉意,反而愤怒地斥责别人不够朋友。咦,他竟要天下人都为他一个人的罪恶去送命受苦,可算是中国历史上最古老的一个人渣。他的下场,使天下所有负屈受冤的孤苦灵魂,都扬眉吐气。读者先生如有酒在手,请干一大杯。

纪元前257年,秦王国(首都咸阳【陕西省咸阳市】)国王(三任昭襄王)嬴稷,免除白起所有爵位和职务,贬作士兵,放逐到阴密(甘肃省灵台县)。

十二月,秦王国再度动员兵力,增援前方,先锋抵达汾城(山西省新绛县)。白起因病,不能启程。时各国援军攻击王龁,王龁屡次战败,向政府紧急求救的使节,络绎于途。这使嬴稷更为火爆,下令强迫白起出发,不准在首都咸阳片刻逗留。白起只好离开,出咸阳西门十里,到了杜邮(陕西省咸阳市东北【秦首都咸阳城西南小镇】)。嬴稷跟范雎以及高级官员商议:“白起对加到他身上的处罚,表示不满,而且还发牢骚!”嬴稷派人送给白起一把宝剑,白起接剑后,知道君王的用意,遂举剑自杀。

白起最大的罪恶,是长平(山西省高平县西北)杀降。然而,对秦王国而言,他功勋盖世。他之拒绝担任大军统帅,可能是在斗气,也可能确实预见到必不能胜。秦王国对败军之将,处分严厉,他不敢冒这个险。但更有一种可能是,他真的患病。问题是,专制体制之下,不允许任何人有个性。白起胆敢拒绝君王恩赐的高官,已犯了大忌(轻视官爵就是轻视君王,君王全凭这个法宝维持他的权威),而在被贬逐之后,竟然仍不满意,还发牢骚,这种行为,谓之“怨望”。因此,官场中的狡狯之辈,一旦受到迫害或委屈,不但不敢表示不满、口吐真言,反而诚惶诚恐,自认“臣罪当诛”和“天王圣明”。希望首领肯定他的忠贞不二。重罪或可免死,轻罪或可重新出头。

纪元前256年,秦王国攻击韩王国,杀4万人;又攻击赵王国,斩杀及俘虏9万人。位于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白马寺东)的周王国国王(四十三任赧王)姬延,大起恐慌,秘密跟各王国联络,企图重组南北合纵同盟,由姬延亲自率领联军,出伊阙(河南省洛阳市南5公里),切断秦军粮道,使它再不能进入阳城(河南省登封县东南)。秦军的反应迅速而猛烈,大将摎(姓不详)率军直抵洛阳,生擒姬延,掳往秦王国献俘。周王国所属36个城市,人口总计3万,全部并入秦王国。稍后,又把姬延放回,贬作平民,死于洛阳。

周王朝自纪元前1134年一任王姬发即位,到本年(前256)四十三任王姬延死亡,共立国879年,悄悄消失,没有引起一丝涟漪和一声抗议。“共主”、“天子”,何等神圣,时候来到时,不值一文。周王国到了只剩下36个城市和3万人口,已没有资格过问国际政治,甚至连“大起恐慌”的资格都不具备。唯一的一条路,只有静观待变。而姬延却忽然大展宏图,我们虽不在场,但可以想像:慷慨激昂,“有土一城,有众一旅”,类似姒少康中兴的话,一定说了一箩筐。等到国亡家破,那些大言不惭之徒,当然不知去向。

楚王国(首都陈丘【河南省淮阳县】)春申君黄歇,任命荀况当兰陵(山东省苍山县)县长。荀况,是赵王国(首都邯郸【河北省邯郸市】)人,曾经跟临武君(名不详)在赵国王(三任孝成王)赵丹之前,讨论军事,一场辩论后,陈嚣问说:“先生谈论军事,总是认为仁义才是根本。问题就出来了,仁者有爱心,义者有理性、有法则,怎么能统军作战?统军作战,就是为了争取胜利。”荀况说:“这就不是你所能了解的了。仁者有爱心,正因为有爱心,才厌恶害人的人。义者有理性有法则,正因为有理性有法则,才厌恶摧残理性、摧残法则的人。军事行动的目的,是除暴安良,不是夺取权力和财产。”

司马光用六七千字的巨大篇幅,引述荀况的论点,对这项论点,显然认同。荀况是儒家学派的修正主义者,在他思想中,已透露出法家学派的信息。他跟孟轲一样,是一位雄辩家,但他没有孟轲可爱。孟轲虽然有时陷于举证和逻辑的错误,但他热情洋溢、气势澎湃,现场的说服力很强。荀况却一副冷冰面孔,好为人师。这篇跟临武君的辩论,洋洋洒洒,不过一场闹剧,因为临武君谈的是战术,荀况谈的是政略,根本是两码子事。不但不冲突,而且相辅相成。荀况后来谈到战术时,还不也是临武君那一套。文中频频提示临武君大为佩服的表情,使人怀疑。

荀况的见解,有时候荒唐得离谱太远,竟然幻想出来敌国人民喜爱我们如同喜爱爹娘,而视他们的统治者如同仇寇。所以一旦战争爆发,他们绝不会站在暴君的一边,绝不会攻击被当做爹娘的我们这一边!这可是午夜奇谈,再了不起的仁政,可能使敌国人民羡慕,不可能使敌国人民把入侵者当成爹娘,更不可能促使敌人全国背叛。交锋一旦开始,战士完全被杀人的行动和被杀的恐惧所控制,还管什么谁是“义师”,谁是“盗兵”?自从人类有历史以来,从没有出现过的“仁人”,和从没有具体实现过的“仁政”,被儒家系统无限制地扩大它的效果,竟成为一个无往不利的符咒。

事实上,荀况崇拜诈术、暴力,他阁下以“莫邪”宝剑自喻,喊出“顺我者生,逆我者死”的血腥口号。对于稍后归附的,一律“冒犯的衰落,叛变的灭亡”。这种“仁人”的军队,可是够凶恶的了。最难堪的是:“仁政”之下,还有冒犯、叛变之事,“仁政”的力量就并不如所形容的万能,也要靠封爵升官奖赏维持,怎么有资格讥刺别国的军队如此?荀况说,诛杀姒履癸和子受辛,像诛杀两个地痞流氓,未免轻松过度,他应该知道那是两场血战,千万人死亡。《书经》文献俱在,怎能当做一首抒情诗篇?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而“六术”“五权”,不过一些肤浅的知识分子对他一知半解的事物,所作的纸上作业,漏洞百出。幸亏没有把军队交给他,否则,另一位赵括先生将出场。

然而,荀况的见解,有他的价值,至少“三至”是做将领的铁则。掌握权柄的人如果明令或暗示欺虐人民,将领如果执行,应叫他付出代价。集中营魔头艾克曼在以色列被绞死,谷寿夫在南京被枪决,说明“上级命令”已不能使凶手逃避责任。

卫国(首府濮阳【河南省濮阳市】)国君(四十六任)卫怀君(名不详),于纪元前252年,到魏王国首都大梁(河南省开封市)朝见,魏政府把他诛杀,另立他的老弟(名不详)继位(四十七任),是为卫元君。卫元君是魏国王魏圉的女婿。

史书并没有说明卫怀君先生犯了什么罪,非处死不可,但却指出新君是魏王国皇家姻亲,这明显的是一场借助外力的政治斗争。魏王国的凶暴,不亚于秦王国,一高兴或一不高兴,就把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另一个国家的元首,像囚犯一样处决。卫国是周王朝(首都镐京【陕西省西安市西】)封的,并不是魏王国封的,只不过国小民弱而已。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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