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意 楼上黄昏(宫廷战争文、帝王攻、将军受、强强)-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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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一面思量着明日如何拖住萧溱的人马,一面从自包裹中翻出地图。
一物“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我低头看了看,动作一滞,随即又不由自顾自地笑了笑。弯腰捡起那鬼面,在手中微微施力握了握,终是转身放回了包裹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乃们有感受到宇文的王八之气咩… …
第四十五回 大敌当前
次日便领兵出发,星夜兼程,便自宋州南部越汴水赶至汴州西北处。
月余前,南周取亳州不成,便索性转而拿下宋州,如此便将宋州作为其在淮水以北的大本营。虽知其十万人马必将整军攻向汴州——这北上洛阳的最后防线,然而在并未得到确切时间情报之时,思量之下,还是决意先赶至其途中等候,以便考察地形,提前布局。
我由于伤势未愈,不便骑马,便只坐在车中随军队前行。想自己昔日为将之时,每逢作战皆是身披铠甲冲锋在前,而如今却只是徒坐在这车中,自觉一身白袍素淡得倒真有几分像那能文不能武的军师了。
不消几日,便行至宋州城郊。随未免被周军发现,着意绕了些远路。然而据我所知,宋州原属大州,即便是城郊之处,也应是有不少人家的。只是车马行至附近之时,所见却只是满目荒凉。
时值日暮时分,余晖暗洒,西风残照。广袤的原野之上,空屋断壁,草茂田荒,百里无炊烟,千里无人迹。然而古道上那些随意堆起的荒坟,以及其上遍生的秋草,却仿佛还残留着止息未久的战火和血腥。
我坐在车边看着这一望无垠平野,忽然间久久不能言语。想自己为将之时,一次又一次的得胜之后便是风光凯旋,便是无止尽地赞誉和嘉奖。彼时骑马打洛阳长街得意而归之时,又几曾这般亲眼看过这战争之后,自己留下的种种破败和萧瑟?
而如今当这一切如此赤。裸而残酷地展现在自己眼前时,只觉心头的震撼之感已是无法言喻,只能用手紧紧地握住了车沿。
事已至此,唯有尽己所能,尽快去终结这午休无止的战乱。
人马行过宋州城郊之后,一路往北的途中,便着意留下五千人马,分成五拨,分别埋伏于宋州往汴州的必经之途中。这些人马以弓箭手为主,辅以骑兵,目的是沿途不断扰乱敌军阵脚,却又不正面碰撞。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也只能以此策聊以拖延些时日。
而我同赵寸所在的主力军,便一刻不停地往北去,按宇文师嘱托驻扎在宋州以北两百里处。
吩咐下众将士皆卸甲休息,以弥补这几日的旅途乏困。直到他们纷纷开始安营扎寨之际,我才独自离开,登上不远处一座小丘,远观此处情形。
一望便知,此地果如宇文师所言,地势平坦稍有起伏。我远望着平野下将士们忙碌的身影,不由微微皱眉。
没有谷底,没有茂林。少了地利,纵有巧计也无处施展。难道除却五拨人马的来回骚扰,便只有在此死战这一条路可走?
*****
夜晚回营,掀开帐门,见赵寸已端坐在桌前。
方抱手一礼,便听他站起身道:“军师,方才得报,南周十万大军已自宋州出发。”
我微微一皱眉,沉吟半晌,走道桌边提笔在纸上写道:“五拨人马反复骚扰,依将军看,可拖延几日?”
“大抵……一日。”赵寸为人耿直,稍作思索便如实道,“毕竟兵力悬殊,想来作用甚微。”
我轻轻颔首表示赞同,心知此策亦属无奈之举。顿了顿,又写道:“实则你我手中一万余人,与之相比,亦是不足挂齿。将军可曾想好,若周军到来之时,未及三日,你我将如何应对?”
赵寸见我此言,稍稍握紧了拳,半晌后道:“我以为,以此处地势来看,远无以少胜多之利。如此只怕……还需拼死一战了。不知军师以为如何?”
我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气,写道:“我方才去四周勘探了一番,结论……”笔尖顿了顿,“……与将军苟同。”
赵寸愣了愣,随即又豪迈道:“既如此,不如背水一战,完成宇文丞相重托!”
我闻言不由想起几日前目睹的荒凉之景,不由心生几分感慨,用力握了握笔杆,却只是顿在原处。
赵寸见状,似是明显愣了愣。别过脸盯着我看了片刻,却亦是未作言语。
我略有觉察,便又在纸上写道:“将军所言极是。宇文丞相虽未言明,然心下定有部署,予你我如此重任,必是有其用意。这先锋之职,自当赴汤蹈火,不辱使命。只是此事先暂且按下,观弊处五拨人马之情形,再做最后思量。”
“军师所言极是!”赵寸立刻抱拳颔首,顿了顿道,“如此我先告辞,若有情报,再前来造访。”
我起身微笑,朝他一拱手送别。
谁知赵寸走出几步,却又回过身来,神情似是有几分犹豫。
我微微挑眉,却见他踟蹰了半晌,终于道:“恕我冒昧,敢问军师为何这般只以面具示人?”
我闻言不由一笑,低头在纸上写道:“不过容貌已毁,羞以见人而已。”顿了顿,思及他可能继续问的问题,又写道,“至于无法开口,乃是先天固疾。”想那日亳州城下之战时,除却丧命于乱箭之中的兵士外。听我过开口的也不过剩下徐为钟胜二人。然他们一时也不能凭此猜出我身份来,加之宇文师已暗中将二人调离,所以此事便得以隐瞒下来。
赵寸盯着我,片刻后低低地“哦”了一声,最后再度作揖告辞。
*****
接下来数日,我与赵寸守在此处,不断收到自南面而来的八百里快报。
次日清晨接报,周军同第一处伏兵相遇。弓箭手躲在林中朝部队中放箭,却不现身,周军始料未及,一时惊慌失措。然正午却得报,周军放火烧林,伏兵情急之下,只得杀出,虽是拼死拖住半日,然而却已全部阵亡。
我握紧了手中布帛,不由微微叹息。
然而急报仍是一封接一封地传来。次日正午再度得报,周军已将大军分为两路,一路四万人马为先锋部队,已星夜兼程而来。而另一队则由萧溱亲自带领,行军速度稍慢,却也不会延迟太久。
此报传来,军中气氛立刻紧张起来。上下皆知,若周军照此速度进行,只怕今夜便得以赶至此处。
心知扰敌之策,虽是兵力悬殊之下的无奈之举,然其劣终究是暴露出来——便是过早的打草惊蛇,让敌军意识到我军有意拖延其行军速度。大抵正因如此,萧溱才会有意反其道而行之,分出这先锋部队全速而来。
然事已至此,除却迎战,却也别无他法。与赵寸商议之下,立即下令召集人马,全军备战。
誓师之时,我立于一旁,远望赵寸在高地处对其下众将慷慨陈词,而其下众将士在其言语的感召之下亦是群情激荡,皆振臂高呼,誓与周军共存亡。
听闻耳边高呼此起彼伏,却不由微微握紧了拳。自知所历战争无数,心下却几乎从未这般紧张过。
*****
待到日色西沉,月光东上之时,全军将士皆砺戈秣马,摩拳擦掌,等候着敌军。我在车舆之中,亦是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远望着北面,不敢有丝毫放松。
然而除却如昼的明月,便是其下深沉如黛的天色。
片刻之后,赵寸打马行至车边,对我低声道:“听闻军师亦懂骑射,然重伤未愈,敌军到来之时,请务必坐镇后方。我自当率军冲锋陷阵。”
我顿了顿,终是颔首。
正此时,忽见一只号火腾空而起,蓦地划破夜幕。我闻见这前方探子的讯号,心知周军已到,扭头于赵寸对视一眼,后者立即打马冲出阵前,剑指南面,大喝一声。全军立即如沸腾一般,冲杀出去。
我所坐车舆停在略高的后方,眼见殷军冲出未及,地平线处便出现另一片火光,便是周军先锋部队。然未及站住阵脚便遭遇前方部队的冲撞,猛然相遇,一时间火光凌乱,不辨昼夜。未几,喊杀震天之势便几近震耳欲聋。
我远见周军已逐渐站住阵脚,两相抗衡之间已逐渐占取优势。便朝立于一旁的副将挥手示意,那副将立即会意,吩咐一旁的兵士再放出一支号火。
火光直上云霄,几要照亮半个天幕。与此同时,东西两面稍低的谷地之中,霎然各自冲出一拨人马,与原本的北面的人马三军连成一道,自三面将周军围困于其中。
这便是我情急之间想出的唯一的可行之法。借助于第一队人马的干扰,以及这夜色的遮掩,其后两拨人马才得以安然藏匿于一旁。
借着火光与月色,远远可见赵寸正在人群中奋力厮杀。此刻他趁势忽地大喝一声,一刀将敌方将领砍下马来。如此一来,原本就有几分措手不及地周军,如今突然失了将领,更是立刻乱成了一片,阵型被殷军冲得七零八落。
我观此情形,心下振奋。虽不能亲自上场,却亦有酣畅淋漓之感,此刻已不由得站起身来。
*****
直到天已微明之时,我军不足两万人马,却已然足矣压制住敌军四万余人。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仍在厮杀的两拨人马,见形势已然倒向我方心下才微微放松了几分。
侧过脸望了望,见一缕明光自东面划破天际,逐渐扩散开来。未几,天色便彻明开来。
方吐出一口气,坐回椅子上。下一刻身子却猛然一僵,蓦地站起身来,再度南望向地平线。
即便隔着此起彼伏的喊杀之声,那大地暗自震颤之下,所微微昭彰着的威迫之势,却并未因此种掩盖而减去分毫。
忽地,一阵大吼穿破喊杀声传来:“全军退后!”循声望去,只见赵寸一声令下,两军很快分开。殷军在其命令之下蓦地退开一段距离,而周军原本处于弱势,见其对方忽然退开,一时间仍就顿在原处。一时间,双方刀剑相向,却并未再发起进攻。
我微微皱起眉,回首望了望身后的几名将士,亦皆是一脸肃然之态。
观此情形,不仅是我,不仅是赵寸,便连他们,便连众将士,已然已有所感知了罢。
缓缓闭上眼,只觉那自远而来的蹄音已是越来越近。光闻其声,便足以想见其千军万马,不可一世的雄浑之态。
再睁开眼时,所见便是地平线处,徐徐展入视线的大军。所经之处,有如撩起的烟尘有如黑云压城一般,几要遮天蔽日。
而其上写着“周”字的大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倒好似也在耀武扬威一般。
我一眼瞥见大军之中,那戴着鬼面高座于马上的人,不觉用力握紧了腰间的剑。其力道之大,连带着拉扯住了肩头的旧伤。直到回过神来时,才猛然意识到右肩肩头残留着的阵阵余痛。
只见南周原本有些失了气势的先头部队,此刻见主力已到,不觉再度振奋起来。得令退至军中,随全军以虎视眈眈之势一字列排开来。
而后殷军中,皆是人人紧握刀兵与之对峙,不敢妄动。却各自心知,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方才激战过后,虽一时取得先机,然却已几乎拼尽全力,死伤过半。而此刻主力到来,其势却远非方才那周军所能比拟。然而即便如此,即便明知此战并无胜算,三日未到,却是无论如何,也必须在此揽住敌军去路!
只见赵寸此刻反而打马出阵来,对着周军扬声道:“尝听人道,周暄武帝出战之时,皆以鬼面示人,由此观之,阁下必是暄武帝萧溱了罢!”
“正是。”萧溱闻言从容笑道,“阁下乃赵寸将军,可是如此?”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确是如此。”
“听闻将军昔日曾在独孤将军帐下,”萧溱顿了顿,似是思量片刻后缓缓笑道,“独孤鸿两年前便为朕所擒,如今将军如何反倒胆敢在此拦住朕的去路了?”
“萧溱恶贼!”赵寸闻言当即大怒,“昔日独孤将军遭你暗算致死,这账不如今日待我一并讨回!”忽地举剑,大喝一声道:“众将听令,那戴鬼面之人便是南周宣武帝萧溱,擒住萧溱者,必以头功论赏!”说罢自己已率先打马冲入敌阵。
身后众将士闻言,亦是振奋着再度杀去。
我见那萧溱三句便激怒了赵寸,化解了他拖延时间的意图,心下虽焦急叹息,然自己立在远处,却着实无法插手其中。眼见后殷寥寥人马在众多敌军中奋力厮杀,而萧溱始终稳坐在重重护卫之中。却心知若不及时采取措施,如此这般下去,后殷人数不足,加之久战未歇,人困马乏,却是定要率先败下阵来的。
默然半晌,忽地提笔,在纸上写下几句话,随即起身走下车舆。然而方一只脚落地,整个人又顿住了片刻。回身朝远处厮杀处看了看,终是握了握拳,走下车来。
把纸条交给近身的一名偏将,偏将接过一看,思量片刻后道:“若论精于射术之人,末将知晓,却有一人,恰好留在此处。”说罢很快寻来一名小将。
我示意他掩饰一番,便随便指了指不远处枝头的一片枯叶。那小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