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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还阳草-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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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忠一旁忙说:“这里太不方便,还是到那一屋坐着慢慢说吧。”
于是大家别过大忠,回到东屋坐定。二忠拿来吃饭用的桌子放在炕上,明凯找出随身带的纸、笔、墨、砚,明杰上前研了墨。明凯握管在手,一时开了张“加味活络灵效丹”的方子;无非是:当归、丹参、生乳香、没药、柴胡、大黄、三棱、莪术、潞党参等数味药材。方子开毕,又嘱咐些煎法、服法之类的话,一面把药单递给二忠收过,大家才又闲谈起来。
明凯一面收拾笔砚,说道:“听说田大哥是刑伤致病的,可是,衙门用刑都是有规距的,不管对什么人犯行刑都不能乱来;怎么田大哥的刑伤伤到上半身来呢?”
二忠爹正在吸着烟袋,见问,“梆梆”的在炕沿磕着烟袋,说:“哪是衙门里打的!衙门打板子伤在屁股上,已经好了;上身这伤都是团练所那些杂种羔子们作的孽!”
“团练?”明凯汒然的问:“都是当乡人怎么还下这样的毒手呢?”
“嘿!当乡?要不是当乡还不这么狠毒呢?”老汉忿忿的道。
“那是为什么呢?”明凯更惊疑了。
二忠一旁就把白莲圣母放讹那话述说一番。正说之间,炕上那个瘦小的孩子大声叫闹起来,谈话也进行不下去了。
明杰见这情形,便拉二忠到外间,让他引领往湖心岛“龙头寨”上去,免得给他家里添麻烦。二忠也觉得自家的情形不大好待客,就答应下来。两人回屋稍坐片刻,明杰向振扬明凯说知了,三人就起身向二老告辞,答应过几天一再来看大忠的病,再看望二位老人家。
三人走到外间,明凯又特意到西屋嘱咐大忠几句,让他按方服药,安心静養;並说:过几天还来看视的话。振扬、明杰也都来道了别。大忠枕上微点几点头,眼角流下几滴泪水。这使三人都很难过。
明凯、明杰转身要走,振扬说:“稍等一下。”说着放下肩上的包伏,就在炕边解开,从里面拿出两串钱,递给二忠说:“这是给病人买药的;也可买些补養。”
二忠摆手不接。明凯、明杰齐来说二忠,让他不要见外。二忠不便再推辞。振扬收拾好包伏,三人这才在前出门,同二忠上路,踏着厚厚的积雪,往湖心岛而来。傍晚时分来到湖边。极目四望,但见大雪覆盖下,六百里平湖冰封大野……败苇披伏,湖边树木衰秃低垂,在冬日的夕阳返照下,显现出一派卧薪嚐胆,忍辱负重的意韵。还能显出一些生机的是远村近舍上升腾直上的嬝嬝轻烟。当此朔风衰歇,长空冷静,万无生气的肃杀的气象里,那轻盈活脱的白纱洁絮般的轻烟,有如中坚男儿的凌云壮志,缕缕直上瓦蓝的天空。这一切给人以纯洁高远的情怀;也会使他乡游子想起那“断肠人在天涯”的情境。好在这几个人都是热血男儿,哀情低调不会存留在他们胸中。
田二忠带路在前,四人走下湖岸,分芦拨柳,循着坚冰积雪上一行稀疏散乱的脚踪,逶迤攥行了小半个时辰。当来到滩涂边时已见寨上灯光闪烁了。
这时,田二忠停下脚,回头示意三人都住了脚。二忠便连拍三下掌,稍一停,再拍三响,如此三拍三停,便有个人影从岸树后转出,问:“谁?”二忠回声“是我,田二忠。”于是走上前去和对方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头招手让振扬三人跟上来。又走不多时,来到一处院门前,二忠回头道:“几位稍等,我先去通报一声。”说毕便飞步进入门去。
不大一会,就见房门开处,一股温暖之气从内冒出来,遇冷化做一团白雾飘上空中;同时走出几个人来。搭眼望见三人,为首的就嚷:“快别在外站着挨冻!都是自家人,怎么还客气?大雪地里不进屋!”
明杰听出是周炳,后面有郑鹄,二忠和几个身边人。外面三人见这么热情招呼,便急步迎上前去揖礼寒暄。一时间都如久别重逢一般把臂抚肩,互道久盼之情。便推推让让,谦让着向屋内走来。在屋内,众人又揖让了一回这才分宾主落座。当下两个后生上来依次斟了茶。于是又寒暄了一番,说了些来人路途、寨上近况的闲话。然后又谈起胶东近来的紧张荒乱的话。
说话间,就有莱州牢中被解救出的张士诚等五人和韦通、丁刚闻声来见。被救五人都道谢解救和医伤之德;振扬、和明凯也逊辞、问好,道:“都是一家,何必言谢”。
说话之间,厅内添灯加烛,摆下桌面,周炳扬手请来人入座,当下上来酒肴。周炳郑鹄作陪,其余人便退出厅去。席上无非是些鱼、蚌、虾、蟹、菱、藕、蕨之类,说不上丰美,倒也实惠。
席间,周炳说起前番莱州诈官救人的事,他道:“郑鹄韦通丁刚他们回来当我说了,多亏几位相帮,才得以安然解救出这几个受难的弟兄来。这样事要不是心怀大义者,平常之辈谁肯为素不相识的人担这种干系?明杰兄弟我是知道的;付先生我也听郑兄弟说过;但是和这位燕先生我们都没见过面。经过这宗事,我是从心里感激,更深深佩服这种侠义心肠;所以就盼望早日相会,大家在一起聚聚,以便常常领教。”
燕明凯谦辞道:“当今世道不清,多有无辜良民遭受冤屈的事;但凡一个有些良心的人都于心不忍,自不能袖手旁观;何况咱们大家虽未曾见面,但平时也算是有了联系,都是自己人,这不算什么一回事。况且日后还难免有向大捻讨教之处。”
付振扬也说:“明凯兄弟这话说的最好。这不,今天就是一家人了吗!哈哈哈!”
郑鹄拍着手说:“对呀!对呀!一家人、一家亲,志同道合贵于金。世上再没有比同心合气更好的交情了!来来来,大家都干了这杯。”
周炳站起身给三位来客都布了菜,然后擎杯在手,送到嘴边又停住,说道:“好、好,大家都说的好!痛快!痛快!来来,干杯、干杯。”说毕,一仰脖干了手中的一杯酒。
吃喝着,付振扬又问起这里捻党的情形,周炳说道:“近几个月来,官兵在南方对太平军的战事吃紧,因此,朝庭官府在北方,特别是直隶、山东、河南一带增捐加税不算,对民间百姓的镇压也凶狠起来,这你们也知道。咱这东平一带紧靠大运河,更是事非之地,所以官兵、扑役的活动也更不比于别处;下乡抓人,扰害百姓忒重。前两月,有几回营兵,府役在俺这左近声言抓捻党,抓了几个人去;我们听了这个信息,大家一商议,就传话给各处,让各庄各寨的弟兄们领着村寨百姓,都备下铜锣,传出号令,聚起众人,拿起锄、镐、棍、棒像赶狼那样:摇旗呐喊,呼叫声威;一方有警八方应援;那一股股的兵丁、虎吏见众怒难犯,虽手拿刀枪,但也怕无端惹起大乱子,也就只好消声匿跡,悄悄溜回去了。因此,入冬以来,这一方到还算是平稳。但外地的骚扰还是时有发生。”明杰插言道:“这到是个权宜的法子,但常此下去恐怕就不灵了;倘或朝庭派下大队官兵,再抓住聚众闹事的把柄,他们闹个出师有名,大开杀戒,那岂不要吃大亏吗?”
“是啊,我们也虑及到这一层,正在为这个费寻思呢!”周炳放下杯箸,拿手掌去抹了一下嘴巴,说:“不过,我们也有了个打算了;近来淮北,河南等地方的几处大捻子都拉起了队伍,立起捻军的旗号;淮北的张洛行,龚得树一处声势最大。他们前一阵子攻下永城,杀了官,还劫牢释囚,开仓振饥。随后又有冯金标、张凤山等人投入那里去,这一来这支队伍的声威就更高了!现在听说他们那里怕是不下十来万人。我也派人去和他们接头,回来说是他们欢迎我们去会合。所以我准备转过来春,如果这边形势吃紧,咱们就拉起队伍往那里去。”
付振扬点头道:“是应该有这个打算,不然事到眼前再临渴掘井,就要悮事了。”
饭后吃茶,大家又闲话一番,就安排就寑。周炳从心喜欢几个来人,为了亲近,谈话方便,便和三人住在一起。
经过一段相处,以人品、见识更加赢得周炳的尊重,以此待三人如上宾,请他们帮助料理事务。三人谦辞,道是只愿效劳,不能干予内事。周炳无奈,只好暂时依允,其它待日后慢讲。
付振扬三人在龙头寨一晃过了两三个月。这期间得闲时也慢慢向周炳讲了些“大同会”的内容,主张。起始周炳还不能明白其深意,后经振扬,明凯、明杰几人深入浅出细致讲解这大同的深刻道理,使周炳也不能不欣然接受了。
这当中,早已有胶东方面“大同会”人陸续转移过来,前后共有百十来人;其中除童国靖未来之外,汪仲年、凌汉、斑佐、巴东、关志平等都是行医、教书、说书和皮影匠人等行业的人。周炳都让人周到安排下。

三十九鲁西湖上会龙头(3)


这一天到了寒食节,龙头寨举行捻党大会,祭奠祖师。前一天就在大厅后的演练场上搭起座芦棚,设立起神主牌位,並备办下香炷纸马等供物;人们也都分派定职事。到这日大家都早早吃过晚饭,于傍晚时分,周围四村八寨的青壮年党众便都成群结伙来到寨上取齐,共总也有三四百人,都到场上分排按队站了。周炳予先邀了付振扬、燕明凯兄弟等大同会的人众到场观礼。
付振扬等一干人来到场子东边一傍站立观看。但见场上黑压压、齐排排、面向芦棚站满了人,他们等待中,说笑打闹,吸烟剔牙、挖鼻揉眼睛、挠耳朵、捋胡须、做着各种动做,同时发出嗡嗡嚷嚷的纷嚷声。前面的芦棚下是个齐腰高的木板台子,台子正中靠后摆着香案,上面供養着祖师神位,神位前高高点起一对粗大的烫金红烛;中间香炉里燃着长大的线香;香炉和烛台是一字排列着的。香案前又安一张大桌案,上摆猪头、鸡、鱼、鹅、鸭和其它一些花红点缀着的菜蔬;还有数只杯盏和白净的竹筷子;两垒白白的馒头上都插着一枝金铂花。桌案都围着红布印花桌帏子。这些布置,远看上去,香烟缭绕,烛光辉煌,整座神棚呈现一派庄严,肃穆和神秘的气氛。紧靠台子前沿又有一列长案,上面放着个斗,和几条家常使用的粮谷口袋。在这些器物旁,又分别摆放着一件件大刀、长矛;刀系红绫,矛配朱缨,这使那些兵器显得耀眼醒神。看着这些,不由的使人精神振奋,生出许多胆勇来。
台口下,两侧各站立着十来个手执长枪的虎彪壮汉,枪颈上长长的红缨,在春日晚风的吹拂下,滴血般鲜艳夺目。
正自观看间,耳边突然一棒铜锣响亮,随即三通怒鼓鸣;鼓点还未落,紧接上是一派欢腾、活脱的锁呐声,这使得人们被锣鼓震荡而颤动,紧缩的心回复了平静与开朗。此时,全场人众静悄得连一声咳嗽也没有了。
当锁呐的尾声一收敛,便见一个人登上台去,众人看时,原来是丁刚。他黄白净脸,粗眉大眼,鼻高唇厚;头顶盘着一条发辫,四周刮得精光,露出青亮的头皮。身穿青布短褂,腰系黄绸大带;下身穿肥腿青布裤,扎着裤脚,脚着白布袜,土黄色两道鼻的大洒鞋,看上去,整个人儿精干利落。他在台口前站定之后,“咔咔”响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同时目光灼灼的迅速向场上扫了转,高声说道:“众位老哥老弟,大家知道今儿个是清明佳节;在这个时候把大伙儿召来开会,一是让咱大伙儿一起来祭奠咱们捻党的老祖师,表表咱们感念先师的心意,因为咱们自从在先师案前结党后,人心齐,泰山移;大家互相有了护帮,少受许多欺压;再有个更要紧的事,咱们眼前得了好处,往后能不能长久这样下去?先前的零星公差、衙役来逞凶,让咱们起哄给挡了回去;倘要是他们给咱们捏个罪名,拉来大队官兵人马来弹压,咱们不是要吃大亏吗?雨没来苫好房,水没来先垒坝,咱们得先做个打算哪!所以今晚祭祖以外也跟大伙儿说说这事,让大家心里先有个谱儿,免得都自顾了补网下河、整犁下田而忘了后步,弄得事到跟前,一时慌了手脚。今晚的大会就是这么个意思。好了,现在咱们先来祭奠祖师神位,完了再让大捻子响者周大哥给大家讲讲话。最后还有一台小戏,大家热闹热闹!”
他的话音还没落,场上人群便蜂窝般的“嗡嗡”起来,人们三三五五在一起互相议论开了。原来人们只图一时痛快,今听了丁刚这番话才都意识到惹动官吏的祸根;有的缩了脖子直叫苦,道是:“早知有这步,何苦当初捅那马蜂窝!”有的捋袖子抡拳头,说:“豁出这一百多斤儿了,来了就跟他干,死活也这么回事了!”还有的着急要看戏。
正在人们“嗡嗡”成一片的时候,突然又响起锣、鼓、锁呐齐奏的乐声;鼓乐声中,周炳在前,后面相跟着总捻中的五、六个响者,一行人鱼贯而行,从台子左侧的阶梯拾级而上,登上台来,面向神案齐排的站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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