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与西厂-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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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子笑道:“王爷言语错矣!不是救命,是治病。自古以来,帝王将相皆是上天星宿下凡,其一生一死皆由天主定,他人是控制不了的……”他目光幽幽地看着站在韦光宇旁边的春燕,那西厂女密探被他看得心惊肉跳,花容失色,“所以,王爷之命是本自生灭,非大善大恶不能移。王爷命不该绝,沉疴自然能起。”
“我一定要给你起一座道观!”
“哈哈,贫道云游天下,救物济人,要观何用?请王爷免了!再说,王爷若是给贫道起观,必由贫道主持,这就给贫道吃苦头了。王爷留意,贫道闲云野鹤之人,向来是不愿受一点规矩拘束的!”
“哦……”
云珠子站起身来:“贫道告辞了!王爷大病初愈,凡事尽可随意些,那些补药补品之类,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必吃;想走动就走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先生这一阵住何处?”
“贫道仍居百岁观,一月之内不会离京。王爷如有差遣,只管派人来唤便是了!”
说着,打了个稽首,和狗剩儿一起扬长而去。
第四部分第60节 制毒专家之死(1)
住在紫禁城储秀宫内的皇后娘娘,每天有一桩议程是必不可少的:了解成化皇帝的饮食情况。每天早膳、晚膳后,御膳房都专门派一名老成机灵而又口齿清楚的太监,去储秀宫向皇后娘娘报告万岁爷的进膳情况。
这天上午,御膳房的太监又来了,进门照例在皇后面前一跪,磕头:“奴才给娘娘请安!”
“平身吧。皇上进过膳了?”
“禀娘娘,万岁爷进了一碗老米膳,进得香。”
皇后暗吃一惊:皇帝平素胃口很不错,每顿要进两碗老米膳、一个包子或者馒头,今日怎么进得这样少?于是沉下脸道:“狗奴才,万岁爷只进了一碗老米膳,还算是‘进得香’?”
那太监忙不及又跪拜:“娘娘息怒!奴才是狗,奴才是主子的一条狗!主子让奴才在御膳房效力,一切听主事太监的,奴才绝不敢有违勃之心!主事太监差奴才如此这般向娘娘禀报,奴才就一字不落地禀报了!”
皇后被他说得怒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好一挥手:“狗奴才,滚!”
“是!是!”太监膝行跪退而出。
皇后召来自己宫里的一名太监,吩咐道:“你去万岁爷宫里走一趟,就说是娘娘让来打探的,皇上今个儿早膳只进了一碗老米膳,是不是龙体欠安——不必启禀皇上,就对主事太监高敬原说好了。”
“遵谕!”
一会儿,那个太监去而复归,向皇后复命道:“禀娘娘,奴才向高太监传了娘娘的懿旨,高太监让奴才转禀娘娘,说万岁爷虚火上升,有些牙痛,故而只进了一碗老米膳。”
皇后听了,微叹一口气:“唉——皇上这也是老毛病了!”
皇后关心皇帝时,成化皇帝正站在养心殿门口的殿庑下呆呆地出神。他穿了一身月白色实地纱褂,上套着一件明黄色轻绸背心,垂下两条绣金丝的璎珞,在微风中缓缓晃动着。他自昨晚以来,牙齿疼痛不止,半宿没睡好。今天早膳后,司礼监又送来一叠奏折,上面都标着表示“紧急”的标记。成化帝看了一下附在上面的司礼监先阅读后注的简文,拿出一半左右,准备送回司礼监留中;另外一半大约四五件,那是必须尽快批阅的。
成化帝细阅了第一份奏折,是浙江巡抚张学彰奉旨密查浙
江布政使李习宗和浙江学政金碧收受贿赂、营私舞弊一案的结果并处理意见。李习宗、金碧都是成化皇帝所宠信的臣子,当有人上疏参劾他们时,他还公开在朝会上表示不信,后来东厂衙门也有密折递进,这才引起他的警惕,于是下密诏命浙江巡抚张学彰密查,结果查明劣迹属实。这使成化帝的脸面有些难堪,他迁怒于李、金,决定严厉处罚。但究竟如何严厉法,成化帝心里一时没有个底,此刻站在殿庑下想了一会儿,决定将两人双双处斩!
成化帝大步走回养心殿,在御案前坐下,铺开一张宣纸,拿起朱笔在上面写道:
朕自御极以来,信任大臣、体恤群吏,已七次降旨增加俸禄,厚给养廉,恩施优渥。朕以为天下臣工,自必感激奋勉,砥砺廉洁,实心尽职,效忠朝廷,断不致有贪黩败检以干宪典者。不意今竟有浙江布政使李习宗、学政金碧秽迹昭彰,赃私累累。实朕梦想之所不到!是朕以至诚待天下,而若辈敢于狼藉如此,竟视朕为无能而可欺之主!
“万岁爷!”
一声轻唤打断成化帝的思路,他转头一看,是汪直,已跪在柱子旁边。汪直自大前年“熊口救主”以来,奉旨“晋见只拜不跪”,今日竟跪见了,这使成化帝感到奇怪。这种奇怪抑制了被打断批阅而引起的恼怒,成化帝站起来:“是汪直!”
汪直磕头:“奴才向万岁爷请安!”
“平身!”成化帝背着手,朝汪直踱去,说:“司礼监近日有疏怠之迹,以今日奉上的一份奏折为例,每份皆标以‘紧急’标记,然朕观阅之下,至少有半数奏折所奏之事既非要紧,又非紧急,缘何要以‘紧急’标记?”
汪直说:“奴才提督司礼监衙门,万岁爷所指所责皆系实情,奴才罪该万死!”
“此事朕说一下便罢,并无追究之意,恕卿无罪!”
“奴才叩谢,万岁爷皇恩浩荡!”
成化帝忽然想起乃王,问道:“乃正现今如何?还能拖几天?”上次皇帝派太子去探视,太子回来向父皇禀报说瞧那副样子估计拖不过半个月,今半月之期已过,他自然要牵记了。
汪直来见成化皇帝,正是想禀报这件事。昨日西厂衙门获悉:云珠子外出云游归京,去了一趟乃王府,竟然将乃王的病治好了!汪直这一惊非同小可,寻思早知这个牛鼻子道人要从中插一手,早该把他杀死了。这么大一桩事,必须立即禀报皇帝。西厂不报,东厂肯定也要报的。只是,报上去被成化皇帝训责一顿是不可免的。汪直提心吊胆进了宫,正没找到开口机会,皇帝倒自己问了。
“奴才禀万岁爷,乃王的病已经好了。”
“什么?好了?”
“是的,西厂衙门昨天刚得到的消息。”
成化帝的脸色变了,眼里闪出两道凶光,声音也变得恶狠狠的:“是哪个郎中给他治好的?”
“奴才听说是一个道上给他喝了符水,他就好了。”
“符水能治病那是不假,但不能治百病,更不能治中毒。乃王是喝了毒酒而得病,是吗?”
汪直后来在画像上搞的动作没有奏报皇帝,所以成化帝只以为是春燕在饮食里下的毒。汪直自然不敢说明真相,点头道:“是的。”
成化帝说:“如此看来,并不是符水解毒,而是毒药之药效尚未达到!”
“万岁爷,奴才也这么想的。”
“毒药是谁配制的?”
汪直知道成化帝在动什么脑筋,但只好照实禀报:“是西厂衙门师爷薛贻泽。”
“今日便将此人处死!”成化帝的声音冷如冰雪,语调斩钉截铁。
“遵旨!”
“给他家眷发放三千两银子。”
“是!”汪直心里为即将失去薛贻泽而大为惋惜。
汪直以为皇帝接下去还要提到乃王之事,但他却不说了,眨了眨眼睛挥手道:“你跪安吧!”
汪直走后,成化帝心绪大坏,奏折也批不下去了,坐在那里只是喝茶,一直喝到过了午时。他觉得有些疲倦,便传谕回乾清宫午睡。临睡前,储秀宫皇后娘娘派来了一个太监,向成化帝跪奏道:“万岁爷,娘娘知道皇上患牙痛症,着奴才进奉冰片两盒、珍珠粉五瓶。”
第四部分第61节 制毒专家之死(2)
成化帝点点头:“你回去上禀娘娘,就说朕谢娘娘关怀之情”
太监走后,成化帝吩咐道:“把娘娘送来的珍珠粉、冰片拿来,朕要服用。”
成化帝由宫女服侍着吃了一小勺珍珠粉,又在嘴里含了一块冰片,上了御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大约睡了一个多时辰,成化帝醒来后,用青盐水漱了口,感觉到牙齿痛得反倒比先前厉害了。再略略自己试着动了动,竟发现四肢僵硬,活动不开,心中不禁暗思:莫非朕要生一场病了?
“万岁爷起了,万岁爷睡得香。”一个宫女款款起来,手里捧着个银盘,里面放着一个盖着瓷盖的小碗,下衬一个精致的瓷碟。她在成化帝面前跪下,奉上瓷碗:“请万岁爷进参汤。”
成化帝恼道:“朕牙痛已一昼夜,怎的还进参汤?莫非是要朕痛死吗?”
这个宫女名叫紫薇儿,二十二岁,进宫已经十年,在成化皇帝跟前也已有七年了。她长得俏丽,妩媚风骚,人又聪明伶俐,曾数次受成化帝“承幸”,可惜没有暗结珠胎,因此身份还是个宫女。但她自恃受成化皇帝恩宠,自认为是高级宫女,在宫人面前时常装腔作势,动不动还要骂人打人,便是在皇帝面前,有时还要装娇作嗲。今日成化帝如此说,若是换了其他宫人,只要说一声:“奴才罪该万死”,退下去换奉一碗银耳湘莲汤、百合绿豆汤之类的就是了。但紫薇儿却开口说道:
“万岁爷,这却怪不得奴才!奴才是见御膳房送来什么,便奉上什么的,”
成化帝正没好心绪,怒道:“大胆奴才!你说什么话?‘御膳房送来什么,便奉上什么?’御膳房若是要谋害朕,送来一碗毒汤,你便也奉上来!”
紫薇儿还要分辩:“万岁爷明鉴,御膳房倘是送来毒汤,奴才凭肉眼却是断断识不破的……”
成化帝气得身子乱颤,指着紫薇儿道:“你这个杀……杀才……”
紫薇儿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天威,慌忙跪下:“万岁爷,奴才……”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成化帝一声断喝:“高敬原!”
主事太监高敬原像影子似的从门外闪了进来:“奴才侍候主子!”
“将这个狗杀才拖出去!着敬事房太监责以乱棒!”
“是!”
高敬原一挥手,低喝一声“来”,马上进来两个太监。这两个太监平时经常被紫薇儿颐指气使地欺负,对其恨之入骨,此番来了机会,自不肯放过,如虎似狼地扑上去,一把揪住了便往外架。紫薇儿意识到大祸临头,哭叫着“万岁爷饶命”,自然徒劳。
成化帝让另换了一杯珠兰香茗,一口一口地呷着。外面,隐隐传来紫薇儿穿云裂石般地尖叫,夹杂着估计是求饶的声音,却是含糊其词,听着就像一串惨厉的女鬼怪唱,听得侍立在卧殿内外的宫女、太监人人毛骨悚然。
片刻,高敬原小跑进来,说道:“请旨,打多少?”
成化帝脸上露出几丝冷酷的隐笑,对高敬原道:“对敬事房太监说,打不死她,他们就替她死!”
高敬原被这道圣旨吓得抖了一抖,却再也不敢说话,脚不沾地地走了出去。不知他对行刑太监嘀咕了什么话,只听见“扑”的一声闷响。紫薇儿惨叫一声“主子你……”便不再言声了。
成化帝喝了一杯热茶,觉得腹中不大舒畅,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冲腾,汗却没出一滴。高敬原进来复命,见他脸色不好,便轻声问道:“万岁爷,您身上不快吗?”
成化帝斜倚在椅子里,吩咐道:“给朕取紫金活络丹来!”
高敬原既为乾清宫主事太监,自是老成精明,当下说道:“万岁爷恕罪!这事奴才不敢从命。主子身上不快,用药要听郎中的。请万岁爷稍忍,奴才这就派人去太医院请郎中。”
成化帝想想此话不错,遂点头道:“好吧。”
一会儿,太医来了。这个太医五十上下年纪,样子看上去甚是老成。此时成化帝已经躺在御榻上了,脸色绯红,呼吸也粗重不匀。太医上前,给皇帝请了安,便诊脉,刚触及腕部皮肉便一惊:“哦!皇上烧得像火炭似的!”
片刻,太医说:“万岁爷这病,据脉象看,寸缓而滞,尺数而滑,五脏骤受寒热侵袭,两毒攻脾。而脾主土,土伤而金盛……”
他还想说下去,被成化帝一语吓退:“你是在朕面前卖弄?”
“不敢!不敢!奴才罪该万死!”
“与朕开方?”
“遵旨!”
太医忙不及走到茶几前,皇帝居处的椅子宫人是不能坐的,他倒也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