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就是这么生猛02:辛亥革命-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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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时,周雍能老先生才刚刚17岁,是个年轻稚嫩的学生兵,当时他人在江西的南昌,响应了辛亥革命,但是他读到的书,却是梁启超先生编的《新民丛报》及《少年中国魂》等报刊,才产生了民族思想,并终身追随孙中山。他叙述说辛亥时孙中山先生的革命思想,在国内的影响有限,这应该假不了。
但我们知道,梁启超先生是建设型人才,其思想观念是主张建设,读他的书,民族思想会复苏,但定无可能产生暴力革命的念头,而辛亥革命的第一枪之所以率先在武昌打响,就是因为武昌学生们,读到的书比较特殊。
话说武昌首义时,有个叫喻育之的12岁小朋友,正在张之洞建立的湖北陆军测绘学堂当学生兵,革命党发现这孩子比较机灵,就跑来劝说他参加革命,于是喻育之在他的《忆在武昌第一次见到孙中山先生》一文中,这样说道:
……我开始看到一些传播革命思想的书刊,如《扬州十日记》、《嘉定屠城记》、《猛回头》、《警世钟》、《湖北学生界》等,从而萌发了排满革命思想……
注意喻育之老先生的叙述,他和周雍能老先生不大一样,周雍能读梁启超,萌发的是民族思想,而喻育之这里,萌发的却是“排满”思想。
啥个叫“排满思想”呢?
说到这排满思想,也是清王朝自寻死路。我们在前面叙述过,为了强大清国,清王朝在一系列高人的运筹之下,建立学校培养高素养的军官,准备设立三十六镇新军。比如说湖北新军第八镇,南京新军第九镇,福建新军第十镇,都是这一政策的系列产品。
新军将士,清一色高级知识分子,也就不会对认同皇权观念,革命思想必然兴起,所以清王朝一看这情形,心说咋整呢?能不能找个好办法,让这些新军既有高素养,又对皇家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做奴才呢?有了,要不给新军中派一标旗兵过去,看着新军点。
于是朝廷从北方调来了旗兵,驻扎在武昌的楚望台与紫阳路一带,专门负责监视高素养的汉人新军。汉人新军走在路上,迎面来了旗兵,就会拦下,先啪啪啪几个大耳光,然后喝问道:日你娘个鬼,你吃的是谁的粮?汉人新军必须要立正,以响亮的声音回答道:吃皇上的粮!然后旗兵再啪啪啪几个大耳光,喝问道:你穿的是谁的衣?汉人新军再立正,响亮的回答:穿皇上的衣!然后旗兵再啪啪啪几个耳光:你睡的是谁的女人?汉人新军立正:睡的是皇上的女人……若是回答的慢了,轻者蹲禁闭,重则以革命党之罪杀头。
所以武昌的第八镇新军,恨旗兵恨到了牙根痒痒的程度,这种仇恨,就称之为“排满思想”。
叙述到这里,我们就能够对马上爆发的辛亥革命整体过程,进行一次清晰的梳理了:
武昌新军,其激进者所接受的主要思想是“排满”,排满也是革命,但其主要表现为对旗兵的仇恨,与共和思想还有一定的距离,而完成这一距离的跨越之人,就是张之洞伏下的三步棋。
哪三步棋?
第一步:是先有富战斗力的武昌新军,才有可能将对旗兵的仇恨转化为杀戮行为,这就是辛亥革命第一枪的初始意义。
第二步:先是由黎元洪的弟子吴兆麟出来,将一场无以名目的流血爆乱,转型为以排满为目的的兵乱。再有黎元洪出来,将一场排满兵乱,转型为具有着正确革命诉求的军事行动。
第三步:由一品夫人赵凤昌负责,将一场军事革命转型为社会革命,最终促成共和革命的成功。
看看这共和革命的三级跳,我们就会发现,革命党人的具体工作,是负责拉开引线,引爆事件,而最终的革命,却是由张之洞设置的军事体制来完成。
现在,张之洞已经为大清帝国掘好了坟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革命党人跑来,用力将满清推进坟墓里了。
第二章 听领导的就错了
【01。希望越来越渺茫】
革命党犯下了两个严重的政治错误,促成了辛亥革命的最终成功。
没说错吧?不是说革命党犯了错吗?犯错怎么还会促成成功呢?
没错,情况正是这样,社会发展的规律,是随机的,带有极大的偶然性。而革命党同盟会做事,却是有板有眼,按照既定的方针策略行事,而社会发展本身,却是即不方针也不策略,所以一旦革命党不犯错,反倒跟社会发展卯合不上。反之,当革命党犯了错误的时候,恰好迎合了社会发展的随机性,成功的概然率,因此而获得了大大的提高。
追溯这两个错误的源头,却始自于孙中山与黄兴在日本东京际会风云,唇枪舌剑,争逐革命领袖之席位,最终在日本黑龙会力挺孙中山的情形下,黄兴不得不让步,从此奠定了孙中山无可争议的领袖威望。
孙黄二人同为革命领袖,在发动革命,干掉爱新觉罗一家这件事上,并无分歧。不同的是,黄兴建议以长江流域为中心,发动会党,号令江湖兄弟起事。而孙文则希望从两广入手。两人有这样的分歧也是正常的,盖因黄兴乃湖南长沙人氏,他首创的第一家革命机构:华兴公司就是在湖南长沙营业,而他所运动的力量就是湖南哥老会。而孙中山是广东人氏,广东一带他人头熟,当地的帮会都是他手下的兄弟,当然要将起事的地点选择在广东了。
听起来,孙中山的意见更中肯一些,两广地邻边疆,一旦起事失败,就可以撒腿逃往国外。而如果选择在长江流域的话,一旦失手连逃都逃不掉,只能由清兵横切竖砍肆意宰割。
此后孙黄二人分工,孙中山负责做领袖,负责筹款,买枪买炮,黄兴负责执行,亲自带队杀入广东广西,打算拿下一个省之后,再统兵北伐。奈何数次起事,均遭败绩。但也正如孙中山所料,一旦事败,黄兴总能够飞也似的逃出国境,保留了革命火种——唯一让黄兴上火的是,有一次他广西起事失败后逃入越南,却被正殖民越南的法国佬逮住,一口咬定他是日本人,不由分说把他给贩卖到新加坡去了。
到了辛亥年三月,党人的耐性终于耗尽,孙中山卖掉檀香山青帮的总堂口,凑足了十几万元钱,集结了同盟会、光复会所有的精英,再加上广西花县的绿林道,于是年三月二十九发动了广州起义。
这是革命党最大规模的起事,意图十路义师并举,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广州,却不料阴差阳错,临至起事,十路人马中只有一路杀将出来,其余九路全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参加战斗。是时也,黄兴率百余党人,手执炸弹,猛攻广州督署,击杀卫兵管带金振邦,巡抚张鸣歧逃之夭夭,而后清兵水师提督李准派兵赶到,起事失败,同盟会,光复会大半精英遇害,黄兴断指逃入香港。
事败而后,孙中山自三番市发来电报,全文如下:
闻事败,各同志如何?何以善后?
这封电报是直接打到香港的秘密机关,但上面却没有收件人姓名。原因是当时的报纸上说黄兴等人全都战死了,孙中山不知道起事之人还有谁活着,如果电报写下人名,偏偏此人又牺牲了,徒然是勾起众人心中的伤恸,所以孙中山不敢在电报上写下人名。
革命党既然号称革命,其目的单纯而简单,就是一个武装暴动,夺取政权。而广州起事失败,却彻底击碎了革命党人的梦想——海外华人的捐款是有限的,捐你一次你不成功,捐你两次你不成功……连捐你十次,你还不成功,还会有多少海外华人继续捐款?而矢志为国不怕牺牲的志士数量,就更有限,每一次起事,都有贪生怕死的逃走,矢志为国的牺牲,如此这般劣胜优汰,最终敢于赴死的志士越来越少,革命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绝望之下,领袖孙中山转道美国典华城打工,而悲愤不已的黄兴,却把他的目光转向了长江流域。
【02。严重的政治错误】
据冯自由撰《革命逸史》中提到,广州起义失败后,黄兴主张:
以武昌为中枢、湘、粤为后劲,宁、皖、陕、蜀亦同时响应牵制之,大事不难一举而定也……
冯自由,他十几岁就追随了孙中山,是孙中山设置在香港秘密机关的负责人。他这番话的意思有两个:
一,辛亥革命的成功,是黄兴高瞻远瞩的政治布局,所以理应归功于革命党。
二,黄兴的这个政治布局,违背了孙中山以两广为革命中心的战略指导思想,是撇开孙中山闹革命,属于犯下了严重的政治错误。
事实上,犯下错误的不止是黄兴一个。广州起义的失败,让同盟会终于意识到两广不是那么好摆弄,既然黄兴说长江流域有戏,那不如大家同去,去长江流域闹闹革命试一试。
这一试,就试出来个同盟会中部总会,宋教仁,谭人凤等老同盟会成员都跑到了上海,把个冯自由独个撇在香港,好不寂寞。
黄兴的这个错误,总算是犯对了路子,武昌这边早由张之洞替大家准备好了最犀利的革命大杀器,孙中山却非要让大家伙围着铁桶一样的两广折腾,折腾不出个眉目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然而,同盟会中部总会算是成立了,可这个总会却是在上海,距离武昌明显是远水不解近渴,幸好在此之前同盟会中还有人犯下了同样严重的政治错误,这两个错误,把革命的中心一下子挤到了武昌。
【03。犯错也有传染性】
另一个犯下严重政治错误的人,叫焦达峰。
焦达峰,原名大鹏,字掬森,浏阳人氏。湖南哥老会的第三任老龙头,头一任是四脚猪王秀方,因为参加湖南自立军唐常才的勤王起义,事败被杀。第二任是马福益,与黄兴的华兴公司密谋大举,事败被杀,黄兴则率华兴公司全体同仁逃到了日本,并加入了孙中山的同盟会。而焦达峰统领哥老会众之后,就跑到日本去找组织,到了地方加入了同盟会,从此成为了孙中山的忠实拥护者。他发现孙中山有个化名中山樵,觉得这名字风格不错,也给自己起了个冈头樵的怪名,然后兴致勃勃的等革命成功。
却不料左等右等,等到焦达峰两眼发黑,眼见得一次起事失败又一次起事失败,革命硬是不肯成功。焦达峰等不急了,于是就拉上四川孝友会的老瓢把子张百祥,以及广东的三合会,广西的三点会,诸家兄弟歃血为盟,另成立了一个共进会。
焦达峰成立共进会是在1907年的下半年,比黄兴提前三年犯下了政治错误,所以当时还没犯错误的黄兴,就急忙赶来阻止。
黄兴质问焦达峰:小焦,你是同盟会成员,却拉山头搞宗派,另立共进会,明摆着是分裂组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焦达峰笑曰:老黄少来吓唬我,你又不是不清楚,同盟会办事太慢,会把人等死的。我们共进会做事,绝对不会象同盟会那样磨洋工,你等着瞧好了。
黄兴怒极:小焦,你分裂组织分裂会……如是革命有二统,将谁为正?
焦达峰笑曰:兵未起,何急也?异日公功盛,我们附公。我功盛,公亦当附我。
黄兴:你……小焦……你想气死我啊?
面对焦达峰的公开挑衅,黄兴确实是没办法。要知道,孙文组建的同盟会,虽然成员众多,但有一个重要特点——“人人谈革命,人人不革命。空谈无补者到处皆是,实际去干者百无一二”(见《共进会的原起及其若干制度》)。在这种情况下,尽管黄兴内心非常的希望焦达峰能够接受他的领导,可是焦达峰不乐意,黄兴也没辙。
黄兴不唯是没辙,而且从焦达峰分裂同盟会未及三年,黄兴也紧跟着焦达峰犯下了同样的政治错误,显然是搞分裂也有强烈的传染性的。
从系统学的法则上来说,革命成功并无特定的规律可以依循,革命领袖更不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活神仙,领袖死盯着认为革命会成功的地方,未必真的会成功,领袖根本不注意的边边角角,也未必就一定不会成功。所以凭空多出来个共进会,又多出来个同盟会中部总部,等于是将革命成功的机会翻了两番。
然而,虽说是革命成功的机会连翻了两番,可是焦达峰和黄兴一样也是湖南人,离武昌还有段距离,按说革命成功的机会甭管翻多少番,只要未能将武昌覆盖上,统统等于白翻。可是千不该万不该,焦达峰甫回长沙,就迫不及待的干了桩大事,结果把他一下子挤兑到了武昌来了。
这桩事就是长沙抢米大案。
焦达峰在长沙纠集哥老会,并花重金从北方请来了义和团的武学高手,再沿途收罗饥民乞儿,蜂拥到衙署嚣闹,并火焚衙署,害得湖南巡抚岺春煊丢官弃职。但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边岺春煊官是丢了,可焦达峰也面临着一个巨额财务亏空——湖南抢米的行动经费,没人给他报帐。
估计这笔费用在2万至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