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就是这么生猛02:辛亥革命-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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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夫急了:别开枪……我说,我说,我家主人是黎元洪……
黎元洪?霎时间众人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他了。
【07。他到底杀了谁?】
却说那黎元洪,那一夜正在家中酣睡,突然电话响了,有人报说工程营发生了兵变。黎元洪笑道:孩子们年轻,喜欢闹事,闹吧闹吧,等他们闹累了,就消停了。放下电话,继续睡觉。
不长时间,电话铃又响了,这次是报说黎元洪所统辖的第二十一混成协直属工、辎各队及炮队全都反了。听了这个消息,黎元洪不敢睡了,爬下床来,穿好衣服,命人召集第四十一标还留在营里的全体官佐于会议厅。将佐们全都来了,眼巴巴的等着黎元洪发话,可是老黎只是慢条斯理的饮茶,一句话也不说。
黎元洪的目的,只是借有秩序的集合,防范突然事件。
将佐们正在呆坐,突然外边人声喧哗,就见卫队扭送进一个人来。
此人,乃工程营饲养兵周荣棠,一名革命党人。熊秉坤在工程营发难之后,即派他来通知第二十一协响应。周荣棠翻墙而入,恰好被卫队逮到,扭送到黎元洪面前。
黎元洪问清楚周荣棠的目的之后,手持军刀站起来,一刀将周荣裳砍死,然后环顾在座的将佐们:我知道,现在在座之人,就有他的同党,但如果有谁敢在我的营里闹事,此人就是他的下场。
杀一儆百,手刃党人周荣棠,吓坏了在座的将佐,果然无人再敢有异动。
但有关被黎元洪杀死的这名党人,却成为了一个悬案:熊秉坤忆述,该党人的名字叫周荣棠。而《武昌革命真史》及《湖北革命知之录》两本书中,却说这名党人叫周荣发。周荣棠与周荣发比较接近了,但还有书上说黎元洪杀的党人叫邹玉溪,另有书本信誓旦旦,坚称黎元洪杀的人名叫张立成……
那么这个黎元洪,他到底杀了谁?
说过了,武昌秩序已经大乱,而且再无可能恢复到原有状态,这就意味着此前的一切终将无可追述——也没必要再追述。
稳定了会议厅内的情势,黎元洪刚刚松了口气,这时候楚望台、蛇山两地突然同时向营中开炮,是否有人被火炮打死,这事不清楚,反正是营中士兵齐声鼓噪起来,大家都不想被革命党的火炮打死,与其被人把命革掉,不如冲出军营,去革别人的命。
士兵鼓噪,局势失控,这时候黎元洪不能不说话了。
黎元洪说:
你们这些将佐,现在暂时回营,带自己的部众离开军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别让大炮轰到。如果你们能够维持住部属的情绪,不负圣上皇恩,那我黎元洪感激不尽。如果你们能够一直维持住局面,避免让部属士兵参与到谋逆事件中去,朝廷必然会有嘉奖——但如果你们自己无法控制军队,又或者是你们也卷入到叛乱之中,那么,我黎元洪将不能再对你们承担责任。
吩咐过这些话,众将佐心神不安的离开,只有执事官王文澜,参谋刘文吉不走,刘文吉对黎元洪说道:黎协统,你的家就在中和门内,乱党一旦起事,中和门必然是首当其冲,依我二人之意,不如去我家暂避一段时间,我家住在黄土坡,那里偏僻,也比较安全,周某原以身家性命,护得黎协统安全。
黎元洪听了,感动的说:小刘啊,古人云,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臣诚,此言诚不我欺也。我往日待你,未必有对外边的那些人更好,可是你看看外边那些人,金玉良言,苦口婆心,硬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啊,非得要打要杀……
王文澜,刘文吉忙道:黎协统不要伤感了,就算是不为了您自己,您也要为家小考虑吧?就跟我们去黄土坡吧。
于是黎元洪一家,由刘文吉保护着,搬到了黄土坡。到了地方,黎元洪说:小刘啊,我好歹是你的老长官,这吃穿住用,不能让你掏钱,我来……对了,临走心慌匆忙,我家里的钱,都没有带来……有了,我叫挑夫替我回家取一下吧。
结果就因为这个挑夫,最终让党人追查到了黎元洪的行踪,并随之而来。
【08。革命的逻辑解析】
或曰:黎元洪并非革命党,他甚至手刃了一名党人,然则其余的革命党人,缘何还非要他出来革命呢?
这个原因说透了,就两个字:
年龄!
年龄是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就是说,但凡一个年轻人,只有有一腔正气,看到现实诸多不平之事,就会萌生革命之念,有着一种替这世界重新界定游戏规则的冲动。
再者,革命思潮兴起于晚清,正是中国从农业时代进入商业时代的开始。商业时代与农业时代的法则,完全不同。在农业时代,是以家族为生产生活单元的,一个男丁刚刚长到十几岁,正自懵懂无知,不辨东西南北,家族已经替他娶了媳妇,和一大家人合吃大锅饭,听从老族长的命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时候的年轻人承受着旧有大家族的压迫,纵然有什么革命的欲念,就必须先冲破封建大家族,这大家族冲不破倒还罢了,一旦冲破,就会发现荒天茫茫,四海无垠,到处都和自己所居一无区别的大小家族,自己孤单单一个人,吃没得吃,喝没得喝,只能成为社会的游民,朝生夕灭,沦为街头饿殍。
但到了晚清年间,中国社会开始由农业时代向商业时代转型,原始的农业大家族开始解体,十几岁的年轻人被抛到了社会上,再也没有了家族替他们娶媳妇,再也没有人管他们的吃和喝,一切全都指望他们自己——按理说商业时代正是年轻人奋斗的好时季,奈何中国正值穷困,一个年轻人空手赤拳来打天下,少焉者几十年,多焉者一辈子,才能够取得一点点社会地位,填饱自己的肚皮。
然而一个人的年轻时代,正是各种欲望喷薄欲放之时,要爱情,要女人,要钱,要地盘,要势力,要号令天下,要赢得每一个人对他的尊重……但空手赤拳的年轻人,绝无可能获得这些。
等他们获得这些的时候,他们已经老了。
也有极少数极少数年轻人心思灵巧,能够依附体制分得一杯羹,这样就解决了他们的所有欲望,有钱,有地盘,有女人,也就能够赢得别人的尊重。
但对于绝大多数年轻人来说,或者是因为个人的价值观念不同,或者是因为能力的取向有偏差,或者是机遇不对,总之,绝大多数年轻人,在社会上的成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人生的尴尬:
当他们年轻,有足够的精力满足自己的欲望时,却缺乏这样的条件。而当他们有了条件,却又已经没有了欲望。
如何才能够在还有欲望的情形下,创造出满足自己欲望的条件呢?
答案就是颠覆旧有的社会秩序,让自己的欲望,与满足欲望的条件对接上。
这种对旧有社会秩序的颠覆,如果是一个人跑单帮来干,那就是强盗,是匪寇。如果是一群人来干,那就是革命了。
所以说,所谓的革命,是年轻一代对老人的革命——你什么时候见到一伙老头吵闹革命?
这样革命者就走入了一条分歧之路,投身于革命的年轻人,莫不是醉心于颠覆旧有社会秩序,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预期。但年轻人不知道的是,旧有的社会秩序不是哪个人制定的,它是整个社会博弈力量的均衡布局,这种均衡布局是由人性所主导,纵然是再不完美,可是它具有强效的稳定功能。
而这就意味着,革命后的社会秩序,与革命前的社会秩序并无区别,它必然是一个分层级的社会结构,不同的只是谁居于权力的颠峰。
事实上,绝大多数革命者,只有颠覆旧有社会秩序的暴力冲动,却缺乏建设新社会秩序的创意——破坏是容易的,一个人就能够做到火焚督署,但建设,却不是一个人的工作。
在首义之日的武昌,面临着贼寇,滥杀,与士兵百姓大面积逃亡的现实,这时候的建设就意味着中止这一切——不是你想中止就能够中止的,这时候需要的不再是暴力冲动,而是一个人在民众之间的威望。
革命党人无疑都是破坏的专家,但临到建设,他们就束手无策了。纵然是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做,也是枉然,因为他们缺乏威望,民众压根不知道他们是谁,所以他们发布的命令,不会有人理睬。
革命党人要想中止武昌城混乱的局面,稳定革命形势,就只能——敦请黎元洪出来。
徜黎氏不出,对旗人的滥杀就不会中止,更多的民众与乱兵逃亡之后,这座城市就会陷入道义的孤境,沦为众矢之的。
社会的悲剧,就在于年轻人投身革命,是因为他们缺乏建设的能力。而当他们拥有着建设能力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已经成为新一代年轻人革命的目标。
但我们必须要明确一点,真正的革命者,恰恰是无私无我的,比如说起义时于督署中纵火殒命的纪鸿均,为了革命牺牲自己,显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但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具利他主义的革命者会在革命进程中牺牲自我,成为血祭,最后分享革命果实的,却多不是利他主义者,而是投机者。
这就是牺牲者的悲剧,他们只是为了那些利已主义者而牺牲。
革命的道理说一千,道一万,就一句话,造反有理。
建设的道理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一句话:恢复秩序。
【09。命到底如何革】
汤启发,程定国,马劳等党人端着枪,押着挑夫找到了黄土坡的刘文吉宅。黎元洪听到外边人声鼎沸,知道再藏匿已是无济于事,就走出来,叱责众党人曰:你们都是我的部属,我黎元洪带兵,恐怕称不上刻薄吧?为什么非要杀我呢?
众人陪笑道:不杀你……
黎元洪:不杀才怪!
众人:……真的不杀……
黎元洪:既然不杀,你们荷枪实弹,所来何为?
众人:……黎协统别误会,我们大家此来,是敦请黎协统出山,主持大计……
黎元洪:又来瞎说,你们革命党人才济济,让我去干什么?
众人曰:黎协统以恩御众,极得人心,而我们革命的目的,是杀尽旗人,反清复明。我们革命党人和黎协统一样,都是汉人,同属炎黄子孙。以黎协统之威望,想来不会让我们失望,撇下我们不管。就请黎协统出山,主导革命大计吧。
黎元洪默然半晌,问道:你们让我去哪里?
众人道:可先到楚望台,和总指挥吴兆麟商量。
黎元洪一听就乐了:原来是吴兆麟啊,他是我的学生,我知道他的军事能力,有他就够了,我就不去了。
听黎元洪这句话,知道他无意参加革命,众人面面相覤,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党人程定国急了,端枪上前一步,枪指黎元洪:黎协统听好了,你跟我们一起革命,就仍是我们的好长官,如果不答应的话,莫怪我们无礼了。
黎元洪变色:你要如何?
程定国大吼:跟我们革命就活命,不跟我们革命就开枪,黎协统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黎元洪傻眼了:你看你……这么箭拨弩张的干什么,我又没说不去。
去就好!众人一涌而上,替黎元洪套上马褂长袍,再扣脑壳上一顶瓜皮小帽,拥出门来,扶黎元洪上马。那边党人马荣飞跑回楚望台送信,闻知黎元洪出山,吴兆麟喜不自胜,这下子他可算是御下担子了,当即命令一排士兵举枪相迎,吹响欢迎号角,以示隆重之意。
受到如此隆重欢迎,黎元洪心下稍安,知道这伙子煞星不太可能突然干掉自己,就笑吟吟的向士兵们挥手致意:弟兄们辛苦了。
士兵:长官辛苦。
黎元洪:一夜鏖战,弟兄们晒黑了。
士兵:长官更黑……
吴兆麟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敬过军礼之后,大声道:有请黎协统到中和门城楼上观战。黎元洪点点头,让人搀扶着下了马,与吴兆麟同登中和门城楼,路上他小声的问吴兆麟:畏三(吴兆麟的字),我说党人怎么也会成了气候,原来是你在作怪,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怎么搅和这杀头的事儿?
吴兆麟涨红了脸,道:黎协统,我也是受人所迫,事出无奈。
无奈你个头!黎元洪冷笑:你当我不知道,明明是你自己跑出来的,人家革命党可没强迫你来干。
吴兆麟道:……这又怎么能怪我?我就是想和张彪较量较量。
黎元洪冷冰冰的道: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吧?
吴兆麟忙道:老师,落荒而逃的可是张彪啊。
黎元洪欣慰的点了点头:……嗯,这还差不多……张彪算是逃了,可这个命,到底怎么个革法呢?
【10。替年轻人收拾烂摊子】
黎元洪,吴兆麟一路行来,起初只有一排士兵保护,数名党人跟随,但是队伍越走人越多,许多奇奇怪怪的人,从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来,汇入到这支队伍之中。仔细看这些怪人,全都是第八镇的高级军官。这些人原本都躲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