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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尼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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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超在塔里木盆地的时代,正是精绝国的时代。但是他们之间的联系,在史书里找不到什么痕迹。人们都记得他与三十六位勇士智取鄯善的故事,他后来恢复了汉朝在西域设置的都护,重振了汉朝的雄风。他的儿子班勇生长在西域,在班超死后西域重新陷入混乱时,班勇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在朝廷主持的辩论会上主张对西域采取积极的政策,依靠政治和军事手段重新恢复了塔里木盆地的秩序。    
    之后,东汉王朝也结束了。中央政权的衰微加剧了西域的局势动荡。这种状况从中原开始衰落时起就已经开始了。大约从公元2世纪末或公元3世纪初期开始,在盆地里出现了兼并。有几个势力强大的国家,像鄯善、莎车、于阗和北道的龟兹、焉耆等,逐渐地兼并了它们周围的弱小国家,形成了几个更大规模的绿洲王国。根据史书的记载,精绝被并入了鄯善国的版图。    
    但是在这个时期,在“丝绸之路”东西两端的文明中心,一些影响历史进程的重大变化也在发生着:汉王朝作为统一帝国的崩溃,给未来中国的发展方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交替的统一与分裂,成为历史发展的主旋律。仿佛历史进程本身是有生命的一样,这是未来大时代到来的前奏——散乱,狂暴,短促……比较强大的王朝都模仿以前的政治文化传统,致力于统一塔里木盆地的事业。这个地区的重要性不仅仅在于维持贸易和文化交往方面,还在于中国与印度、波斯以及地中海世界保持联系的最主要通道。在丝路西端的世界,地中海联系着欧、亚、非三大洲,罗马帝国也开始走向衰落和分裂的边缘。    
    作为信仰的精神文明的宗教,到公元3世纪,主要的宗教形式大都已经诞生,像佛教这样的早期宗教,还面临着中兴的过程。它在中亚犍陀罗地区(今巴基斯坦北部)形成新的中心后,于大约公元初年或者更早的时间开始传入塔里木盆地,以较大规模的绿洲王国为基础,形成了几个中心。后来,通过河西走廊的中介,佛教传入了中国内地。    
    有关佛教在塔里木盆地传播的过程,到现在为止仍然是未知其详细。在后文我们将要看到它在这个古代绿洲的情况,幸亏考古发现的证据,从那些寺院的遗迹和出土文书里,可以复原出来很多关于当时佛教生活的情形。


第一部分 尼雅河第4节 玄奘走过的尼雅

    精绝和鄯善王国消亡之后,中国最著名的西行取经者玄奘(约公元600年~公元664年)经过了尼雅河流域。他的西行记——《大唐西域记》以及当时根据他的事迹写作的传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描述了他西行取经的经过。玄奘于贞观三年(公元628年)冒险出关,至贞观十八年前后沿塔里木盆地南道返回,目睹了当时尼雅和楼兰等地的景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战地东行三十余里,至媲摩城。城中有座雕檀立佛像,高二丈余,很多灵应,经常放出光明。……从媲摩川向东进入沙海,行二百余里,至尼壤城,周长三四里,在大沼泽地中。泽地又热又湿,难以跋涉,芦草生长茂盛,没有可以通行的途径,唯有进入城中的道路可以通行,所以往来的人没有不经过这座城池的,而瞿萨旦那(于阗)则以此地作为其东境的关防。从此东行进入大流沙地带,沙流漫漫,聚散随风而定,人走过之后留不下痕迹,于是多有迷路者。四顾茫茫,不知道天南地北,因此那些往来的行客将遗骨聚集起来以作路途的标志。水草缺乏,热风肆虐,风起之处人畜昏迷不清,于是就染上了病。时不时的会听到歌和呼啸的声音,有时会听到哭泣之声。不知不觉间,人便跟随声音,受到魅惑,不知道身在何处,这样一来就经常有走失的人,都是鬼魂精灵所干的事。……”(《大唐西域记》)    
    他从和田城出发,在经过一片发生过大战的战场之后,涉过沙海到达了尼壤城。这个城市的名称与卢文有关,在尼雅遗址出土的卢文书中,曾经提到过附近一个叫做“nina”的地名,位置似乎在精绝的南面,有人推测在今天的民丰县城一带。这个名称正是玄奘所说的“尼壤”的对音。(斯坦因曾经推测,尼壤就在今天的民丰县城一带)    
    根据语源学的考证,据说是现代的“尼雅”一名,来自于古代于阗语文献的nina一词;而玄奘所谓的“尼壤”一名,显然根据的是于阗语,大概来自该于阗语地名的形容词或专有名词形式。我们澄清一下这几个地名的关系:现代的地名“尼雅”(niya)是从古地名“尼壤”演变而来的,而玄奘所说的“尼壤城”应当与卢文书中记载的称做“nina”(汉译作“尼壤”)的地名有关,它与凯度多相同,属于鄯善国下属的同一级行政区。从卢文书叙述的位置关系看,“尼壤”可能在精绝即尼雅遗址以南的某一个地方,而且二者相距并不遥远。“瞿萨旦那”是“于阗”的梵语名称译音,玄奘在书中提到这个名称时,说它的意思是“地乳”。    
    玄奘的经历和描述,作为除《汉书》以外的另一个直接观察和记载,是我们从“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中能够找到的有限的信息之一。由于这个伟大僧侣的经行,给这个古代绿洲的历史增色不少。当想象玄奘背负经书在沙漠中跋涉的情境之时,一股敬佩的感情油然而生了。噫,伟大之玄奘!……


第一部分 尼雅河第5节 早期的居民

    人类在尼雅河生活的历史,从现在的考古发现看,最早可以追溯到一群使用了打制石器和细石器的人。1987年,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与美国亚利桑那大学的联合考察队,调查塔里木盆地南缘的早期人类活动情况,在尼雅河两主源汇合点附近发现了两个石制品(细石核、细石叶、锤击石片等)地点。这就是我们提到过的尼雅河出山口一带一个叫做“乌鲁克萨依”的阶地上发现的一些用打击方法制造的石器,有些是石片。这种打制石器的技术在今天看来虽然简单,但它是人类所使用过的最为古老的工具制造技术。    
    这些旧石器时代考古学家和古人类学家,将他们发现于两个地点的石制品分作了两组。按照他们的观点,一组(XNF…87地点)从石器风格来说“可能是旧石器时代的”;另一组属于细石器地点。它们的年代估计在距今7000年~4000年左右这一大的范围内。    
    由于没有发现更多一些的资料,关于这支人群的情况,人们所能了解的也只有这些。比较在整个塔里木盆地发现的石器的资料,可以看出一个共同点,就是由这些石器所代表的主人的活动地域,都是在几条河流的出山口处或者山麓地带——也就是说,那个时期人类的活动范围,还仅仅是在靠近河上游的地方。最肥沃和适宜人类生活的下游三角洲,还不曾被塔里木这些最早时候的居民所认知。    
    细石器是一种体形细小的石器,除了打制的技术以外,还使用了诸如靠压力等来实现的“琢制”技术,外形看上去能产生一种类似雕刻的效果。这后一种较复杂的工艺在尼雅河的石器中并未发现。单纯从技术上看,尼雅的石器可能是更为古老的。现在还无法确定这批石器的精确年代,考古学上也并不把这种广泛发现于欧亚大陆较北纬度地带的石器划分作一个独立存在的时代。因此,这批石器的制造者在尼雅河边活动的时间,现在还很难确定。同样无法了解的,还有石器制造者的来源问题,即这些石器的主人是从哪里来的?也许可以猜测的,是他们可能是从东西两个方向迁徙入盆地的,这个时间正是世界上几个最古老文明进入“新石器时代”的时候。他们是不适应新时代的“边缘人”么?    
    乌鲁克萨依的石器缺乏更丰富的内容,它激起的只是一种基于这些沉默的石头之上的想象,即在古代的某一个时期,有一群依靠渔猎为生的人从中亚或华北或者塔里木盆地的某一个地方迁徙到了尼雅河这块隐蔽的内陆。他们制造的工具保留着某些较为古老的特征,对于他们的命运我们知道的不多。    
    最近这些年,在尼雅河流域尤其是下游地带的考古发现,使人类在这条河流的早期居住史问题出现了曙光,同时也使得关于人群迁徙问题的解答出现了转机。当几年以前,那个富有经验、被认为是沙漠通的尼雅河的驼夫——库尔班告诉我们,在现在的尼雅遗址更北的地方,还有着更大、更多的“阔纳夏尔”(古城)时,我们心中的狂喜是难以形容的。不久,这个信息就得到了证实:一些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从事地质、水文和石油勘探工作的人,在沙漠最深处见到了很多干枯的河床,还有大片分布的陶器碎片、磨制得很精美的石和玉器以及青铜器的碎片。他们采集到的标本证明了这个遗址的存在。    
    在1993和1996年,“中日共同尼雅遗址学术考察队”两次组织了一支专门的考察队,前往调查位于尼雅遗址北方的新遗址。有一些队员从尼雅遗址出发,骑骆驼向北方走,几天以后便真地走进了那个传说的遗址。这个新发现带来了更大的喜悦和想象力,也给尼雅考古注入了活力。    
    新遗址被称作“北方遗址”,它位于尼雅遗址以北数十公里的地带,那里发现了明确的河道的遗迹,它的出土物比起尼雅遗址来也显得古老。那些河道显然是尼雅河向北流动的遗迹,有可能这些河道曾被人们利用作连通沙漠南北的通道,它的北端可以到达塔北的库车地区(古代的龟兹)。看来到公元三四世纪的时候,这条通道仍然是被使用的,卢文书里曾提到一对为爱情私奔的男女,可能就是沿着这条道逃到了龟慈国。而我们更关心的是:这支曾经创造了石器磨制、制陶和金属(青铜)冶炼技术的文明,是否就是尼雅遗址的前身呢?


第一部分 尼雅河第6节 精绝国与精绝州

    在尼雅遗址,文献和考古学发现的增加丰富了人们对尼雅河历史的知识。有关整个汉代的两部史书——《汉书》和《后汉书》都提到塔里木盆地南缘一个叫做“精绝”的“国家”。20世纪初,学者王国维和英国人斯坦因,都将此“国”比定在尼雅河流域的尼雅遗址。在当地发现的一枚汉文木简上也写有“汉精绝王”的字迹。这是尼雅河真正的“历史”的开端,从此以后开始有文字记载这个地方了。    
    自《汉书》以来的汉文史籍记载都很贫乏,而且是人云亦云,对我们来讲都不足以复原此一时期尼雅河的历史。当尼雅尚是“精绝国”的时期,这一段历史从史书上看是极其模糊的。对中国历史学研究来讲,尼雅遗址是一个“悖论”或挑战,它超出了传统中国历史和历史研究的“框架”,也超出了传统史学家的“常识”,对于考古学来讲,不啻是天赐的机缘,可以找到用武之地了。    
    从考古资料上看,如果比较各方面的因素,可以看出人类在尼雅遗址的居住最早是从遗址区的北部开始的,因此早时候的“精绝国”故地应当是在遗址的北部地区;之后便向着南部迁移了,但是北部的建筑也没有彻底废弃,有一部分仍然被沿用下来,成为“精绝国”之后的鄯善王国“凯度多州”或精绝州时期的一部分。    
    关于“精绝国”的历史,考古学能够向我们讲述的,比史书要多许多。那些辉煌的发现,可以认为是属于精绝国时期的遗迹和遗物,在后文里将逐步展示。它的建筑和墓地,揭示出这个早期绿洲城邦的物质文化和精神世界,令生活在今天的人们瞠目结舌。    
    精绝称不上是强大的国家。在它的东面有一个邻居鄯善,大约在东汉王朝的末年(公元3世纪初期),强大起来的鄯善兼并了包括精绝在内的邻近的几个绿洲城邦。从那时起,尼雅河流域被纳入鄯善王国的版图,变成了它的一个行政区。鄯善的政治中心——王城泥(当时的卢文书里写作“kuhani”)在尼雅河以东的若羌一带。    
    在一个世纪间从尼雅遗址出土的总数在一千零九十一件以上的卢文书,多次提到了在现在尼雅遗址所处的地区,在当时属于鄯善国下属的一个“州”(raja);在它的下面还有其下属的称作“阿瓦纳”(avana)和“村”(grama)、“百户”(sadavita)、“十户”(dasavita)之类的行政区。对这些神秘的文书内容的考证,足以证明在公元三四世纪的鄯善国时期,这一带地方被称作为“凯度多”和“凯度多州”。这个名称应该与“精绝”有一种对应关系,或许是对音,有可能《汉书》里所称呼的“精绝”,就是卢文书里所拼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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