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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红领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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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人。海民是基干民兵,打枪还获过奖状,明摆着该去当这个兵……但人家有丁主任,有大队那帮支委们替他说话,你可不敢大意。地区、县上你不是有战友吗?该找就找,等通知书一下就晚了……赵大哥,我走了。”
文书刚转过身,被赵德明叫住了:“慢着!”
赵德明一手按着桌子站起来,倒杯酒递到文书面前:“刘文书,好兄弟,我谢谢你!”文书接过酒,看着进屋的赵海民:“海民,这杯酒就算是你当上兵请的客,刘叔提前喝了。”
说罢,他豪迈地一饮而尽。

半晌午时,赵德明一瘸一拐来到大队革委会的院子里。大队干部们正在开会,他在一堆木头前坐下,耐心地等。他刚吸完第三袋旱烟,一声门响,开完会的大队干部们纷纷从屋里走出来。
赵德明一声咳嗽,站起来,大声说:“丁主任,你们都等等!”
大家都站住了。有的明白,有的还不明白,表情各异地看着他。五十多岁、戴着棉帽、披着军大衣的村革委会丁主任皱着眉头愣一愣,随即笑着走过来:“噢,是老赵啊,我正要让文书去通知你们生产队长和你呢,昨夜里接到通知,俩孩子身体都不赖,都合格了!至于名额嘛也不用保密了,咱们大队就一个,啊?咋个走法嘛,大队要好好研究研究……嗯,这个,你是老党员了,入过朝,打过美国鬼子,荣誉军人,觉悟嘛也高,跟老婆孩子说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啊?……”
赵德明朝前两步:“丁主任,各位领导,我赵瘸子从没麻烦过你们,但儿子当兵这件事你们得给我说句话。不求大家向着我,说句公道话就行。孩子当兵,是去扛枪打仗的,要送就得送最好的!你们把俩孩子比较比较,文的武的,横的竖的,咋比都行,看看到底谁穿军装合适……就这!”
说完,他一瘸一瘸地从众人面前走了。
李胜利家里的人这时候也没闲着,他母亲将两条烟两瓶酒装进篮子里,用一块布盖上。另有两包礼品放在桌子上。李振发抽着烟,看看礼品再看看李胜利,把烟头往地上一丢,站了起来:“胜利,走,跟我先去你丁伯伯家!”
李胜利却有些不高兴:“早就让你活动你不听,这会儿才送,人家海民他爸已经抢在前面给大队干部都打过招呼了!”
李振发讥讽道:“他那招呼顶个屁用!”
母亲提起地上的篮子递到儿子手里:“听你爸的话,快去。你姐的男朋友一会就来了,骑车来,要教你学自行车呢。”
李胜利依旧不高兴的样子,提上东西跟父亲出门了。
赵德明从外面进到家里,看到赵海民站在门口劈柴,老伴儿端着瓢站在院子中央,抓几把米撒在地上,一群鸡刚围过来,她弯腰去捉,鸡一下散开了,飞起一片鸡毛。赵德明仿佛明白了什么,大声道:“你干啥?”
赵母头也不抬,再次抓把米,朝鸡们撒过去:“你以为你去说那几句话就行了?你到供销社去看看,烟、酒都让谁买去了?你不送礼人家送,吃人家的嘴软,到时候有人给你儿子说话才怪!”
赵德明抢白道:“我不需要谁替我说话,我只要他们公平,给部队送个好兵!当兵干啥?我就不信,去扛枪打仗、流血牺牲,还要送礼走门子!那还保卫什么国家?送礼,给谁送?我怕他消受不起!”
“这会你想送,只怕人家还不要呢……大队这帮人,你掰着指头数一数,谁能向着咱。地区民政上的老马跟你不是入过朝的战友吗?拉不开面子你别去,我和海民去,买烟买酒的也不合适,给人家提两只鸡去,让他给县上打个招呼……”
赵德明突然将手中的烟袋锅朝正吃食的鸡们扔过去,厉声道:“你少给我丢人!”
赵母愣在那儿,泪水一下流出来,声音里充满怨恨和委屈:“我丢人,丢你的人,这么多年不是你做梦都盼着儿子去当兵吗?小时候儿子不懂事,就说了一句不愿当兵,怕像你一样没了腿,你一巴掌把孩子的门牙都打飞了。孩子大了,上心了,想穿军装了,可前两年尽是大队干部的孩子去,咱连报名都挤不上,今年好不容易让体检,验上了,又眼看着……”
母亲说不下去了。赵海民默默地咬一下嘴唇,放下斧头,走上去扶着母亲,轻声道:“妈,别说了……爸,你也回屋歇着吧,我的事慢慢来,都别急,啊?”
赵德明气哼哼进了屋。
晚上,母亲睡着了,赵海民和父亲坐在火盆边拉家常。父亲突然又提起了过去的事,说:“当年去朝鲜,爸害怕,犹豫过,换军装前跑到厕所蹲了一袋烟的功夫……怕死在外国,就想当逃兵,想开小差……爸跳窗跑了,跑出二里地,爸突然想明白了,突然又啥也不怕了,就又转回来了,重新回到了队伍里。就为这事儿,爸心里窝囊,脸红了一辈子,啥时候想起来都想扇自己。爸是要你当兵,想让你穿军装,但要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地穿。你妈没当过兵,她不懂,真要是用那两只鸡换一身军装,穿在身上也脸红,爸不想让你也脸红啊!……”
“爸,我明白了。”
“不穿军装,你不会真明白……”赵德明咳嗽着。
夜深了,赵海民搀起父亲,送父亲到里屋休息。
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赵德明沉不住气了,决定再去大队问问,老伴叮嘱他:“带上烟,好好问人家,别扳着脸像谁欠你钱似的。”
话音未落,一阵锣鼓声隐隐传来。
锣鼓声渐渐大了。
赵海民和父母互相看着,突然都明白什么似的,一起涌向院门。敲锣打鼓的队伍走来,成群的孩子跟在后面。赵德明、赵母的表情也越来越紧张。赵海民满怀希望地看着报喜的队伍。然而,队伍掠过赵家,径直朝李胜利家走去。
母亲摇晃了两下,赵海民急忙搀住她。父亲由失望而变成愤怒,拄着拐棍跟上了敲锣打鼓的队伍。
李胜利家门前,仿佛为了应和锣鼓声,一串鞭炮突然炸响。李振发高高举着的竹竿上,长长的鞭炮在爆响声中渐渐变短……
锣鼓响着,鞭炮响着,李家人乐成一团。披着军大衣的丁主任站在众人中,满脸笑容。李振发丢下竹竿,顾不上拍去满头满身的纸屑,向众人撒烟。李胜利母亲向看热闹的孩子们洒着糖果。李胜利看着手里的通知书,姐姐和男朋友一边一个,兴奋地把他围在中间。
这时,锣鼓声突然停了。
丁主任双手卡腰:“怎么停了?敲起来!使劲敲!”
越过一片人头,他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赵海民父子,愣一下,尴尬地笑了笑:“噢,老赵啊……你家海民,不错,身体不错,能验上,就是给咱大队增光,给我脸上增光,这说明咱村棒小伙子多得是!……海民啊,别灰心,明年继续验,啊?明年……明年我给海民侄子做主!”
丁主任说话的当儿,赵德明一瘸一拐朝他走来。人们自动闪开一条道。李振发急忙走过去,满脸笑容给赵德明递烟。赵德明一把挡开,烟飞出很远。
丁主任的脸板了起来。人们都静下来。
赵德明在丁主任面前停下:“姓丁的,你说说,我儿子哪儿不如人,你说出个一二三来。”
丁主任哼一声:“没有一二三,就一条——革委会的决定!”
“革委会也得讲道理!”
“道理明摆着,你是残疾军人,家里困难,儿子走了,家里谁管?谁来负担?包袱扔给大队?”
赵德明冷冷一笑,掏出伤残军人证书,一把撕了扔在地下:“我就知道你们要找这个借口。从今天起,国家的钱我赵瘸子一分不要,天大的困难我自己担着!”
丁主任再次哼一声,气呼呼地翻一眼面前的父子俩,转身走进李胜利家的堂屋。李振发不得不站出来了:“哎,我说老赵,你咋敢跟丁主任胡搅蛮缠呢?你还是不是党员?有本事你把党证也撕了!仗着残废军人还不得了了你?我儿子咋了?我儿子根红苗正,身体合格,
大队、公社、县上三个大印,红彤彤的都盖着呢!你胡搅啥?我告诉你,我胜利接到通知就是革命军人,我就是革命军人家属!再胡搅,别怪我不客气!”
“军人家属?你也配!”赵德明眼睛瞪得大大的。
“瘸子,你给我说清楚,我咋就不配?!”
“我怕脏了嘴……海民,咱走!”
赵海民扶着父亲转身离去。
李母突然喊道:“海民,别走,让你爸说清楚,我们咋就不配做军属了?”
赵德明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队长女人:“问你男人。”然后,他紧盯着李振发,“你问问他,抗美援朝报名上前线那会儿,他干啥去了?一场摆子他打了多久?是不是八个月?他是拉稀了!……”
人们“轰”地笑开了。李振发面红耳赤:“打摆子咋了?你还不许老子打摆子呀?……放鞭,胜利,放鞭!冲冲诲气!”
赵德明不再理他,盯着站在门口的李胜利。李胜利仿佛经受不了那目光,扔下鞭炮,走开了。
雪花不知不觉又飘落下来了。

入夜,李胜利家的厅堂里摆上了两桌酒席,一桌坐男人,一桌坐女人。男人的桌上有丁主任以及所有大队的干部,李家父子作陪;女桌上是李胜利的母亲、姐姐和大队干部的老婆们,还有一个叫马华的姑娘。马华长得小巧,低眉顺眼的,她是离此不远的马家寨人,她爸爸也是丁主任的老熟人。她今天来,不同寻常。
宽敞的厅堂里,劝酒声、说笑声此起彼伏。李振发嗓门最高:“胜利呀,快,再敬你丁伯伯一杯,你今天都看到了,为了你,你丁伯伯被赵瘸子父子俩当成恶人了,这辈子可不敢忘了你丁伯伯的大恩大德!你小子可得给我和你丁伯伯争口气,到部队上好好干,早点穿上四个兜的军装……”
李胜利站起来,端起酒杯恭恭敬敬走到丁主任面前:“丁伯伯,我敬您。白天的事您消消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丁主任稳当当地坐在那儿,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很响地把酒杯朝桌子上一墩:“这话我爱听,咱不跟他一般见识!今天丁伯伯一手给你送通知书,一手给你牵红线,让你双喜临门。马华这闺女不错,也是你丁伯伯看着长大的。振发,还有兄弟媳妇,我看也不用翻老皇历选日子了,我做主,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没意见,就让俩孩子一起给我敬杯酒!”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李胜利和马华端着酒杯,羞羞答答地并肩站在一起,恭恭敬敬地来到丁主任面前。丁主任站起来,一手夹起两个酒杯,一仰脖倒进嘴里。
众人好一阵喝彩。
在离李家不远的赵家,喝彩声仿佛传了过来。这晚赵家没有开伙,厨房里冷锅冷灶。一家三口人默默坐在屋里,赵母的眼里含着泪水。
雪越下越大了。闷了半晌,赵德明终于爆发了:“海民,把架子车推过来!”
赵海民和母亲都愣了。赵德明把烟袋锅往地上一扔:“愣啥你们?把架子车推过来,老子要到县上去找人!”
赵海民和母亲明白过来了。
在母亲的注视下,于纷飞的大雪中,赵海民拉着架子车出了村子,走上通往县城的大路。他在积雪的山路上飞奔。父亲坐在车上,像一块石头。父子俩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寂静的雪夜里,只有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一双大脚在雪地里踏出的响声,以及赵海民气喘吁吁的呼吸,传向远处……
一个陡峭的雪梁横在面前。赵海民犹豫一阵,停下,先把父亲搀扶下车,拉着空车上到顶端,再滑下来,背着父亲艰难地走上雪坡,将父亲放在停在那儿的架子车上,然后轻轻拍了拍父亲身上的雪:“爸,坐好了。”
“走你的!”父亲的声音冰冷如雪。
赵海民抹一把脸上的汗水,弯腰抓住车把,重新奔跑起来……
黎明时分,父子俩赶到了县城。赵海民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冷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他拐向去民政局的道路,因为那儿有个父亲的老战友,但父亲却让他把架子车拉到武装部。他虽然一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还是照办了。
雪停了,东方亮了。赵海民和父亲雕塑般,一动不动地挺立在县武装部的大门前,雪埋住了他们的脚脖子。架子车远远地停在墙角。
一声哨响,十几名接兵干部站队出早操,他们排着队由里朝外跑向大门。队伍一出大门,便停在了父子俩面前。哨兵急忙跑过来,向为首的一名军官立正、敬礼,道:“首长,他们夜里三点多钟就来了,一直站在这儿,说是要找部队接兵首长……”他转向赵德明又说:“大叔,他们都是来接兵的,这位是孙团长。”
孙团长冲着队伍一挥手,队伍解散了。军官们看着父子俩,轻声议论着,仿佛明白了什么。孙团长上前两步:“老同志,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赵德明说:“我想来问问,你们要接啥样的兵?”
孙团长一笑:“当然是思想好、品德好、身体合格的优秀青年。首先要政审合格。”
赵德明紧盯着孙团长,紧闭着嘴摇了摇头。孙团长皱眉道:“老同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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