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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红领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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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结实的那个说:“方敏说了,以后有困难,让我们找你。”
黑胖的那个说:“她还说,希望你早点上训练场。”
马春光笑起来:“是啊,我就要回连队了,我去参加军事训练。”
两个女兵便有些失望。马春光用兄长般的口气说:“好好喂,两个人的活儿,别你推我我推你。刚来这地方,不习惯是正常的,两个月后,说不定就会喜欢上这里。”
他到小屋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临走时又对两个女兵说:“你们见了方敏告诉她一下我的情况,好不好?”
他走了,他是欣喜的。他同时也是怅惘的——以后再想见方敏,就不那么容易了!
方敏当然很快就知道了马春光的变化,同时还知道他因为打架受处分的事。她惦记着他,夜里值夜班时,电话少,她忍不住就问身边的刘越:“你说,一个人受了处分,这一辈子是不是就完了?”
刘越意味深长地一笑:“那要看什么人,是什么处分。像我爸当年,打一仗,换一个处分,却又提一级。我爸总结,处分就像战马的嚼口和鞭子。有些处分就是专门给优秀男人的,平庸之辈才不配呢……怎么了?
“没怎么,随便问问你。”
“噢,我知道了,你是替马春光担心?”
“瞎说啥呀,不理你了。”方敏嗔怪。
刘越心里有底了,两个人嘻嘻笑着,寂寞的夜晚显得充实了一些。

赵海民当上副班长,对李胜利是个很大的刺激。当上副班长后,赵海民的铺位换到了门口,每天晚上和早晨负责拉灯绳,站队时他站在最后面,全班所有人的动作他都能看在眼里。
最重要的是,他率先一步当上副班长,如果不出意外,就意味着他下一步能当班长。班长是铁定的骨干,只有骨干才能有提干的机会,这说明,赵海民把李胜利甩下了。想追上去,需要费更大的力气!
李胜利有了强烈的危机感。他没敢把这个消息写信告诉家里,他怕父亲骂他。
赵海民也看出来了,李胜利表面上恭维他,心里面是不服气的。每天晚上,熄灯号一响,他拉灯绳时,李胜利的目光总是盯着他的手,仿佛他拉的是炸药包上的导火索。李胜利也向他表过决心,说:“以后你咋要求别人,也咋要求咱,你放心,这点觉悟咱还是有的。”
赵海民善意地提醒他,说只要有耐心,你也会成为副班长、班长。
李胜利的表现没有出乎赵海民的意料,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刘越也通过黄小川,向他表示了真诚的祝贺,还就当初在他清晨喊口令时女兵们对他的嘲笑进行了道歉。同时还让小川告诉他,她也当上副班长了,是同年兵里进步最快的。
赵海民拿不准刘越为何这样友好地对待他。
最令赵海民感慨不已的是,班长张社会选择一个星期天的傍晚,神秘兮兮地把他叫到了营外的沙丘上,这是当年城市兵和农村兵打架的地方,也是马春光喜欢来的地方。站在沙丘顶上,可以望见远处的营盘,在夕阳下好大的一片。
晚霞染红了天边,周围渐渐暗了下来。赵海民按照张社会指令,盘腿坐在沙丘顶上。张社会也坐下,把军用挎包放在地上。
“班长,到底什么事呀?赵海民如坠五里雾中,不知道张社会要干什么。
“先别慌。”张社会把一张报纸摊在面前,“在我们老家,徒弟出师的时候都要请师傅。部队不兴这个,咱们的关系也不是师徒。不过,我带的兵,每个提副班长的人,我都要让他请我一次。”
他从挎包里朝外掏着东西,放在摊开的报纸上,是两瓶水果罐头,一块囟牛肉,一只酱猪蹄,一瓶酒和一个刷牙缸子。
赵海民更糊涂了:“可是班长,我请你,该我买这些东西呀?
张社会笑一笑:“在我们老家,上饭馆喝酒都是年龄大的掏钱。我买东西,算你请客总行了吧?”
赵海民摇摇头,对于张社会的这套理论,想不执行也不行。
罐头和酒已经打开,张社会将酒倒一半在刷牙缸子里,自己端着,将酒瓶递给赵海民。赵海民接过瓶子。
张社会郑重地望着他,说:“从我手下提副班长的,你是第七个。四个后来当了班长,有两个当排长了,一个在九团,一个到军区教导队去了。海民,好好干,别让班长失望,来,干!”
两人碰一下,喝下一大口酒。
赵海民说:“班长,以前你也是这样请的?”
张社会说:“你以为就你特殊啊?谁让你们年龄都比我小呢。喝!”
赵海民又一口酒下去,抹着嘴,笑着:“那我以后当班长了,先去买酒,好好请你一次。”
张社会摇摇头,认真地:“从新兵到副班长,这一段是我带的,说培养也行,喝口酒咱心安理得。可是从副班长到班长,那全是自己的努力,工作上人家还要配合你当班长的,再喝人家的酒,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两人同时碰一下,又一口酒喝下去。
张社会说:“同年兵中你是第一个提副班长的,这第一条就是要谦虚,不敢太张狂了。肯定有不服气的,为啥?因为人家觉得不比你差,实际情况也是,论表现、论军事技能,和你旗鼓相当的,甚至比你强的,都有,你得真比人家高出一大截,就没有人不服了,你说是不是?”
赵海民诚恳地点点头。
“这第二嘛,班长是兵头将尾,副班长就更是尾巴的尾巴,世界上再没比这更小的官了。可想当好这个官也不容易。说句不中听的话,啥官都有糊弄事的余地,就是这班长、副班长不行。为啥?因为整天吃喝拉撒在一起、摸爬滚打在一块,十几双眼睛天天盯着你。向右看齐看的是班长,向左看齐人家看的就是你副班长,你若站不直,全班都得跟着歪。”
“班长,你说得太对了。我以前也琢磨过这个,但没你琢磨的深。今天你又给我上了一课。”
“先别给我戴高帽。我就顺着思路往下说了,所以啥时候你都得挺着胸脯子站直了,站稳了。啥苦你都得吃在前面,啥工作你都得干在前面。作风、纪律、军事技能,凡是该硬的地方你都得比人家过硬!”
张社会一仰脖子把缸子里的酒喝完了,把空缸子朝赵海民伸过来:“再给我匀点。”
赵海民看一眼张社会有些发红了的眼睛,有些犹豫:“班长……”
“没事,这点酒还撂不倒我……这第三吗,就是当副班长最要紧的,你脑子里、心里要时时刻刻装着你的兵!”
赵海民往张社会的缸子里倒了一点酒,郑重地点点头:“班长,我记住了。”
“还有几句话我得说……穿上军装后,不想四个兜、不想当军官的,少!当排长,当连长,营长、团长就那么一路当下去才好呢!可想归想,得踏踏实实地来。当着副班长,就先把副班长的工作做好了,最多盯着班长的位置,能把班长当好了你再去想排长的事。班长还没当好就想去当将军、当司令员,那是扯淡!”
“班长,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咱侦察连的班长里你是资格最老的了,也是最出色,可是……”
“为啥没提干是不是?”
赵海民点点头。
张社会醉眼朦胧地四下里看看,用手指了指一篷篷、一丛丛低矮的沙蒿:“看到没?这些沙蒿、骆驼刺、红柳,长的再好、再茂盛,可它一万年也长不成大树。能把一个班带得呱呱叫的好班长,不等于就能当排长。十几个兵还行,再多了,就管不好了……我就是块当班长的料,眼界就这么宽,胸怀里只能容下十几个兵。想想这些年带过的兵,一茬茬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一个连了。复员了好几年的兵还想着我,不给连长、排长写信,年年给我写,还叫我班长。我知足了,这个班长没白当……来,干了这些!”
二人把酒喝净,张社会的眼睛湿润了。赵海民劝他吃了点东西,他才平静下来。侦察连里谁都看出来了,张社会年年有提干的希望,年年都落空了,希望越来越渺茫,下一步肯定面临复员了。他提不了干,现成的理由是:文化太低。他只上过一年小学,如果他是个初中生,最起码是小学毕业,也许早就提干了。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上头没人替他说话。提干的名额少,年年打破头,虽然他工作出色,别人想挤掉他,用“文化水平偏低”这个理由,就堂而皇之地把他挤到一边了。侦察连还有两个像他这样的班长,比如四班长王得文,也属于同样的情况。他们面临的命运差不多。
赵海民不想再揭班长的疮疤,就换了个话题,说起家里的事。说有好久没收到父亲的信了。张社会说,你写个信,问问情况。平时没事,就得多写信,免得家里挂着。
暮色苍茫,沙丘、红柳、骆驼刺显得更加凝重。他们该回去了。

自从“文革”开始以来,上面几乎没搞过大比武。这次大比武,由军里组织,军区首长将莅临观摩,据说规模很大,各单位异常重视,都想摘金夺银。从六月份起,各参演单位投入迎接军里大比武的专项训练。先由师里进行动员,再由各连开大会进行补充动员,然后是各排进行动员,最后是班里动员。层层动员,是老规矩了。可是张社会决定把班里的动员会拉到操场上进行,所以,各班开始训练后,张社会开始面对十一个弟兄讲话。
张社会说:“看看今天的训练场,听听这声音,看看这人,练得都红眼了!谁都想去军区参加大比武,可最后只能去一个班。其它班都是关起门来搞动员,可我张社会遇上这事从来不谦虚,大话就是要往大处说,就是要让全连都听明白了:这次去军区的还是我们三班!回答我,有没有信心?”
全班高喊:“有!”
训练场上,所有的目光都看过来。
张社会说:“我再问一次,有没有信心?”
全班的回答近似于怒吼了:“有!”
吃午饭时,梁连长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馒头,来到三班的饭桌上,跟战士们挤一挤坐下了,边吃边和张社会聊起来:“你今天的动员有点意思。”
何涛说:“那是!别人也想说这个大话,他敢吗?”
梁连长嚼着馒头:“效果不错,就得有这股老子天下第一的劲头……张社会你说说,有什么具体措施没有?”
张社会放下碗:“最后定下某个班参加比武后,连里是不是给调整一下新兵?”
梁连长说:“别打歪主意,参赛的必须是健制班,四个新兵是铁定的,到时候得带着档案去。”
张社会说:“也没啥新鲜措施,劈柴劈小头,问路问老头,训练得抓两头。我跟赵海民分析过了,新兵这一块肯定都是各参赛队的软肋,我们想把新兵拿出来,由我来训,重点是基础和单兵能力,赵海民负责老兵那一块。”
梁连长说:“我看行!你们先摸索,效果好,全连推广,何涛、黄小川,你们得抓紧啊!”
何涛不高兴了:“连长,你啥意思啊?训练上我可从来不打马虎眼!”
梁连长说:“我可警告你们,不管哪个班去,最后的人员都有可能调整,老兵不行换老兵,新兵不行换新兵,总之,差的得换下来!”
黄小川紧张地看着连长,仿佛要换他似的。
天气渐渐热了,训练是异常艰苦的。荒原上,烈日炎炎,张社会带领全副武装的四名新兵练习跑步。休息时,他们在一处沙丘上坐下来,解开腿上的沙袋,脱掉胶鞋,从鞋里哗哗地倒出汗水。张社会告诉他们,侦察兵首先要的就是过硬的身体素质,战场上真刀真枪,谁身体好谁就先机在握,胆量、耐力、韧性、坚强的意志都得靠一副好的身体作保证,包括人的智慧,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脑子一片空白,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还怎么去机智勇敢?……
只休息了五分钟,张社会就命令四名新兵套上沙袋、套上鞋,扛起枪和背包朝戈壁深处跑去。
赵海民负责在操场上训练老兵。他注意到,其它班主要是新兵在训练,老兵们偷懒的多,磨洋工的多,这样他就对本班老兵的训练更有把握了。他要求很严格,有时便遭致李胜利、何涛等老兵的抵触。他对黄小川的要求更加严格,小川能理解,很配合,这使他感到欣慰。
这天,在操场一角,随着赵海民的口令,黄小川提枪奔跑着,突然一个卧倒,身体急速朝前驰去,在平整的沙土地上划出一道烟尘。
赵海民皱了皱眉头,又摇摇头。黄小川爬起来,满身汗水,胳膊上的衣袖处被血染红了,他望着赵海民,等待着赵海民的评判。赵海民面无表情地说:“冲刺的速度不够,出枪拖泥带水。”
他突然停下不说了,顺着黄小川走神儿的目光看去,刘越站在训练场边的小路上,正默默地往这边看。何涛故意大大咧咧地:“班副,今天就到这儿吧。”李胜利不满地嘟囔:“其它班的老兵谁练呀?”有个兵说:“何涛,那女的又来找你比木马了。”引起一阵哄笑。赵海民口气严厉地:“训练当中不许乱说话!”
都不吭气了。赵海民犹豫着看一眼刘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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