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制造纪实:596秘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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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这块陌生大陆的异国景致,一边走进普林斯顿大学,与先行而来的曾昭抡先生会合。
但是,从发现原子核裂变到真正制造出用于实战的原子弹,美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此前,虽然法国、德国、英国,包括苏联都在这一领域做了不同程度的探索和研究,但美国毕竟是抢先了一步。原子弹在广岛和长崎的使用效果,更使美国认识到了其在战后世界新格局中举足轻重的作用。美国政府宣布,一切与研制原子弹有关的研究机构和工厂,都不准外国人进入。为了垄断这一高新技术领域,美国连自己最亲密的盟友英国都给予技术封锁,自然更不会在这方面给中国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了。
所以,曾昭抡跟他们一见面,就连连摇头:嗨,在美国学习原子弹技术是不可能了,你们就各奔前程吧。
曾昭抡将他这些日子和美国人交涉联络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几个人一听也觉得十分无奈。美国人说话不算话,非常气人,可东西是人家的,不给你学你也没办法。
但是,人已经来了,下一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吧?
大家都看到,美国根本不可能帮助中国搞什么原子弹,也没想到中国真的要来美国学这个。此外,由于国民党政府忙于反共打内战,腐败成风,政治局面和经济形势混乱不堪,许多重大的国事要务都无暇顾及,筹建国防科研机构的原定目标早就注定了是水月镜花。
议论了半天,曾昭抡对众人建议说:你们可以选择一下,分别到合适的大学教课,或者选择好的专业学习深造。
虽然断了原先定下的学习原子弹的路子,但好在他们这时还有国民政府资助,先不必为生计太多犯愁,所以,他们就商量好另辟蹊径,分头学习这里先进的科学技术。唐敖庆被推荐留在哥伦比亚大学化学系攻读博士学位,李政道和朱光亚一起选择了老师吴大猷教授的母校密歇根大学,一边作为吴大猷先生的助手做课题,一边攻读博士学位,进行核物理实验的学习。
1946年6月30日,美国计划在太平洋上的比基尼岛上进行一次新的原子弹试验,邀请各个同盟国的有关人士参观,国民党政府派中央大学物理学教授赵忠尧以观察员的身份,会同驻美使馆武官乘坐美国潘敏挪号驱逐舰前往那里。
赵忠尧除了担任中央大学物理系主任,还在中央研究院物理所从事核科学研究。很早的时候,他就觉得国家太穷,所以要工业救国,在美国拿到博士学位后,他又去了英国的实验室,还在德国用仅有的一点钱买了一台铅芯机,回国后就和几个人一起搞了个三星铅笔厂,即后来的中华铅笔厂。后来在昆明西南联大教课,生活非常艰苦,常常自己做肥皂来贴补家用。在美国参观完原子弹爆炸之后,他进行了一些相应的考察,并参加了一些研究工作。他设法回到自己曾于1927年至1930年间攻读博士学位的加州理工学院,学习加速器设计和制造知识。回旋加速器的发明者劳伦斯是诺贝尔物理奖得主,他聘用了赵忠尧,给他提供条件,接触实验设备和有关图纸。在此期间,南京中央大学校长吴有训和南京中央研究院总干事萨本栋秘密筹集了12。5万美元,交给赵忠尧,作为他购买实验设备及个人生活之用。赵忠尧仔细一核算,订购一台普通加速器的价格起码要40万美金,还不能拿到出口许可证,因为美国政府严禁此尖端技术出口。因此,他们商量的办法是赵忠尧到美国后自己设计一台加速器,购置材料和部件,回国再加工组装。
第4节:第一章 蒋介石派出去了八个人(4)
赵忠尧说,1946年夏,美国在太平洋的比基尼岛进行原子弹试验。国民党政府派两个代表前去参观。我受中央研究院的推荐,作为科学家的代表,那时中央研究院的总干事萨本栋先生筹了五万美金,托我在参观完毕以后,买回一些研究核物理用的器材。因为钱数实在太少,完成这项任务是很难的事。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而且,核物理在那时是一门新兴的基础学科,国家总是需要它的,所以我就答应在指定的财务范围以内,以最经济的办法,购买一些对于学习原子核物理最有用的器材。就当时情况,经济的限制是压倒一切的。全部的财力只有准备用于购买核物理器材的五万美金和以后托管购买其他学科器材的经费七万美金。个人的生活费实报实销,谈不上薪给。由于经费紧张,我在吃住方面尽量节省,每年开支仅两千美金。这是很难与当时公派出国人员每年一万美金的生活水平相比的。此外,在个人控制下的就只有回国的航空旅费和头三个月出差费的余数了。开展核物理研究,至少需要一台加速器。而当时订购一台完整的二百万电子伏的静电加速器要四十万美金以上。很明显,在这样的条件下,不可能购买任何完整的设备。经与友人多次商讨,唯一可行的办法是,自行设计一台加速器,购买国内难于买到的部件和其他少量的核物理器材。当然,这是条极为费力费时的路。照这个计划,我首先在麻省理工学院电机系静电加速器实验室学习静电加速器发电部分和加速管的制造。该实验室主任屈润普(Trump)热心而又和气,十分支持我的工作,为我想了好多办法。他让我利用他们的资料,还介绍给我另一位专家,帮我解决问题;又将实验室里准备拆去的一台旧的大气型静电加速器转给我作试验用。后来1986年我国原子能研究院从美国购买的串列式静电加速器就是屈润普教授他们公司供应的。
赵忠尧说,在麻省理工学院加速器实验室呆了半年以后,为了进一步学习离子源的技术,我转去华盛顿卡内基地磁研究所访问半年。那里有两台质子静电加速器和一台回旋加速器在工作,学习的环境也很好。当时,毕德显先生正准备回国,我挽留他多呆半年,一起继续静电加速器的设计,并采购电子学及其他零星器材。毕德显先生为人极为忠厚,工作踏实,又有电子技术方面的实践经验,对加速器的设计工作起了很大的作用。半年以后,为了寻觅厂家定制加速器部件,我重返麻省理工学院的宇宙线研究室。因为我对宇宙线研究有兴趣,该研究室主任罗西(B。Rossi)人又很和气,欢迎我在他那里工作。罗西教授是意大利人,他很了解我的工作。1952年他的第一本专著《高能粒子》中就引用了不少我拍的云雾室照片。我当时联系定做加速器的各种部件,需要打听情况,麻省理工学院附近有好多朋友可以帮忙。由于这些难得的有利因素,我决定暂时留在麻省理工学院,直到结束采购器材的任务。加速器上的机械设备,都是特种型号,每种用量不大,加工精度要求又高,好的工厂很忙,不愿接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小交易。我为此奔走多日,有时一天要跑十几处地方,最后联系到一个开价较为合理的制造飞机零件的加工厂。这样,加速器运转部分,绝缘柱及电极的制造总算有了着落。与此同时,还替中央大学定制了一个多板云雾室,并且买好了与此配套的照相设备。加上核物理实验及电子学器材,都是用手头那点钱购置的。这段期间,我曾在几个加速器、宇宙线实验室义务工作,以换取学习与咨询的方便。我的义务劳动也换得了一批代制的电子学仪器和其他零星器材,节约了购置设备的开支。
赵忠尧说,制造和购买器材的工件前后花了整整两年时间。1948年冬季,我结束了前中央研究院所委托的购买简单的核物理实验设备的任务,按原来预计即可回国。但那时国内局势剧变,中国人民解放军节节胜利,战局的变化很大,感到不如待局势平定之后,回国参加和平建设。再则,那时核物理是战争中崛起的新学科,个人对于加速器上的实验亦没有经验,因此决定在美国再留些时间,多学些必要的实验技术,以备随时回国。十余年前我在加州理工学院攻博士学位,有不少师友,因此与他们相商,在加州理工学院短期从事研究工作。这时,加州理工学院有两台中等大小的静电加速器,具备研究核反应所需要的重粒子和β谱仪,正适合我们初学者作借鉴。我在加州理工学院的开洛辐射实验室工作了近两年。一日三餐十分省俭,工作时间常达16小时以上。在将主要精力用于定制设备的同时,我也抓紧时间在宇宙线及质子、α核反应等方面开展了一些科研工作,终因精力有限,收效不大。有些人笑我是“傻瓜”,放着出国后搞研究的大好机会不用,却把时间用在不出成果的事上。好心的人也劝我:“加速器不是你的本行,干什么白白地耗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呢?”如今我回首往事,固然仍为那几年失去了搞科研的宝贵机会而惋惜,但更为自己的确把精力用在了对祖国科学发展有益的事情上而自慰!一个人干什么事情,都应该首先对国家有用。
第5节:第一章 蒋介石派出去了八个人(5)
利用1949年至1950年初中美之间尚未断绝的通航时期,赵忠尧在一家轮船公司办理了托运手续,想把那批花了几年心血定制的加速器部件及实验器材运回国内。赵忠尧并不知道,美国联邦调查局其实早已盯上了他,他们找到船上,打开他的三十多个木箱仔细查验,又去加州理工学院反复盘问。多亏几位教授作证,核实他本人和这些器材并非敏感战略物资,才算是放了一马。
但是,太平洋的风浪其实最不太平,赵忠尧的回国旅途真可谓一波三折。1950年8月29日,他和钱学森夫妇等一起登上美国威尔逊总统号轮船,同船的还有傅鹰、邓稼先、涂光炽、庄逢甘等近百名留美学者。正要启航时,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突然上船搜查。钱学森八百多公斤的书籍和笔记本被扣下来,钱学森本人也被说成是毛的间谍被关到特米那岛上——在那里,看守人员夜晚每隔十分钟就开一次电灯,使钱学森无法休息。赵忠尧也受到了盘查,几十箱东西全被打开。幸好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将其中的重要资料和器材托人带回中国了,其余的零部件他又拆散了,随意装箱,也查不出什么来。船放行后,在海上颠簸数日,眼看就要到达祖国了,但谁也没想到,船经日本横滨时,他同另外两名中国学者沈善炯和罗时钧突然遭到了驻日美军的扣留。
罗时钧说,9月12日早晨,船上广播要求我们调整床位。带上行李到了指定房间后,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官员拿着名单警告说,你们看这船上有一百多个中国人,有哈佛的,麻省理工的,为什么偏偏找加州理工的?钱学森,你们都知道的吧。接着就强迫我们到厕所脱了衣服,把我们随身行李中的实验记录等重要东西全部扣留。美国人还威胁我们说,要么回美国去,或者去台湾,要么就在日本坐牢。我们没有选择前两个,就被关进东京下野曾经囚禁日本战犯的巢鸭监狱,剃成光头,身上洒上六六六粉,还都一一编了号,吃了不少苦头。
巢鸭监狱有一个叫做中国犯人部的地方,这里关的都是中国人。牢房共11层,中间空着,便于监视。赵忠尧和沈善炯分别被关押在第二层,罗时钧则关在他们对面。他们在监狱里经过时曾看到了日本战犯,冲着他们喊支那、支那。三个中国人心里非常愤恨,因为这些二战战犯都已经被判了刑,但人家可以打球娱乐,他们却不行。
金荫昌说,我和唐冀雪带着我们6岁多的儿子也一道回国。船到日本横滨时是一个早晨,没靠码头,但停在离岸不远的地方。当时我们刚醒来,听见人声嘈杂,说是赵忠尧、沈善炯和罗时钧被美国联邦调查局随船追踪的人带到船下一个小艇,不知驶向哪里去了。
赵忠尧和沈善炯、罗时钧被关起来后,起初也不审问,每天早晨只给他们指定一个地方,可以出来走走,三个人也可以谈话。平时下午也有放风的时间,三个人就在这些时间里考虑对策。后来他们慢慢知道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已经进入朝鲜,中国这时和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成了敌人。以后在关押赵忠尧的屋子里,还关了一个小偷进去。赵忠尧以前学过英文、德文和法文,和这个小偷关在一起后,他又学了日文。屋子里两边有个木板,一条破毯子,中间放个马桶,每天送饭,完全按犯人的待遇。赵忠尧抗议说为什么关我们?美军说是华盛顿决定的,我们无权处理。有一天把他们三个人关到一间空屋子,让他们面对墙站着,赵忠尧听见宪兵在后面拉枪栓,心想这回悬了,要命了。
这期间,台湾的国民党派人来看他们,叫台湾驻东京使团,团长是何世澧,秘书长为陈延炯。陈延炯找他们谈,向他们提出两条路,一条路是回美国,继续做他们的科学研究工作,另一条路是回台湾,那里一定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