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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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日期:2008…11…290:10:06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36:
天下多贼
王莽自称帝以来,有大膨胀,以自己为磅礴而挥洒的存在,每自捉其发,提置于万丈高空,张口吃风,作鸟瞰状。不可否认的是,以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委实快意非常。块视三山,杯看五湖,人如虫蚁,渺渺争逐。而我何在?我在越世凌云、白日飞升!
然而,美人裙袂总不够短,快意时光无奈难长。尊贵自傲如王莽者,也不得不一再坠回凡间:内须齐家,外要安邦。齐家易兮,逆子当杀直须杀;安邦难兮,流之民兮列如麻。
说起来,王莽其实一直没有弄清楚这些流民的性质,他对基本面的判断出现了严重失误。尽管不断有臣下上书,为这些流民请命,说他们并非反贼,而是被侮辱和被损害了的良民,是但求温饱而已的老百姓,只是为贫困饥寒所迫,四处流窜以求生存,常思岁熟得归乡里,即便聚集规模以万数计,仍然万万不敢与朝廷为敌。然而,王莽根本听不进去。
王莽有自己的逻辑:如果真是贫困饥寒,大者群盗,小者偷穴,不过就这两种可能。如今流民结谋连党,数以万计,皆拥武装,怎么可能是因为饥寒?分明是存心要谋反!
事物的发展总是有一过程。在一开始,王莽的确是将流民定位成可以挽救的良民。但鉴于赦免和安抚政策的一再失败,王莽于是改变评价,将流民定位成盗贼。随着形势的继续恶化,流民扩散到大半个中国,王莽再度改变评价,最终做了这样的定性:这些流民不是良民,也不是盗贼,而是反贼!
王莽也是凡人,其情感上的波动,同样会投射于其行为。老妻过世,嫡子尽亡,给了他无比的刺激,让他陷入强烈的挫败感之中,在他久已干涸的心里,觉出了孤独和悲壮,觉出了空旷和瘙痒。
或许,有不可一世的凄美,存在于惨烈的悲剧,让人耽迷而不忍放弃。在暗夜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一边垂泪,一边欣赏,所有的忧伤,似乎都可以在此时得以补偿。
然而,依然需要寻求宣泄,尤其是理应无所不能的帝王。在家庭事务上,王莽已经失败,他杀光了自己的嫡子,以至于他辛苦夺来的江山,都不知道该交到谁的手上。在国家事务上,王莽不能再败,他急需证明自己的高高在上,他要告诉世人,凡是跟朝廷作对的,就是跟他作对,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
然而,流民们似乎并不甘心就此灭亡,在王莽家门连遭不幸之时,反而越发茁壮。在王莽看来,这分明是在讽刺他,给他添堵。事已至此,即便这些流民真是良民,他也将决绝地关上和平的大门。
朝野必须一战!这是帝国的体面,更是他个人的体面。乱世当用重典,绝对不能再纵容流民的嚣张气焰。他将逞威肆虐,他将赶尽杀绝,如同他对待自己的儿子那样。
王莽于是颁布诏书,下令对流民进行全面围剿,必欲铲除而后净,州郡官吏但凡有为流民开脱者,有抓捕反贼不力者,立即下狱治罪,决不手软姑息。
王莽的诏书,听上去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然而尚未吓到流民,却已先让州郡的官吏们陷入恐慌。他们被逼上了绝路,对付境内的流民,除了围剿之外,再无别的选择,不能再安抚,不能再怀柔。靠什么围剿呢?嘴巴说说可不行,必须要动用军队。然而,州郡又不能擅自发兵,除非有朝廷特赐的虎符。
问题是,王莽只给了州郡诏书,却从未给州郡虎符。于是就出现了一个类似于第二十二条军规的悖论:朝廷命令州郡必须动用军队,然而按照朝廷的规定,州郡又无权动用军队。
在这样的悖论之下,州郡官吏只能装聋作哑,对流民放任自流,不战不和不守;不降不死不走。流民因此越发失控。
王莽也许并未意识到这一悖论,但他显然意识到光光依靠州郡的力量恐怕不行。在王莽看来,流民虽然遍地开花,但尤以两个区域的形势最为严峻——荆州的绿林军和青徐二州的樊崇军。王莽决定动用中央大军,在这两条战线上同时开战。只要解决了这两处武装,其余些许散兵游勇,自然不在话下。
第31节
日期:2008…12…21:53:55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37:
南征
且说绿林军和樊崇军,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复调奏鸣,最终为王莽的新朝演绎了一曲末世挽歌。而在此刻,随着王莽下诏围剿,两军迎来了成立后的第一次严峻考验。
先表绿林军。绿林军盘踞在绿林山中,人数在七八千上下。荆州牧扁祁率先领诏,发奔命兵两万人,一路浩浩荡荡,直奔绿林山而来。
扁祁统领两万精兵,犹觉兵力恨少,远不够挥汗如雨、投鞭断流的雄壮气势,但考虑到这次围剿的是七八千乌合之众,而且其中男女掺杂,老幼兼有,能上阵作战者,不过两三千左右。自己带来两万人马,已经是非常赏脸。兵力对比十比一,这哪里是剿匪,简直就是一场公费旅行,两三千贼兵,刚刚只够杀来热身。
绿林军得到情报,见敌我悬殊,七大首领(王匡、王凤、王常、成丹、马武、朱鲔、张卬)间于是起了争论,有主战者,有主逃者。最终王匡一言止纷:逃也死,战也死,同死,死战可乎?
绿林军的性质颇为奇特,它有如一间股份公司,七位首领各拥亲随部曲,因此都是股东。这种情况有其好处,兵习其将,将习其兵,尽管人数不多,战斗力却十分强悍。但是另一方面,股东太多,难免意见纷纭,容易出现分歧,谁也不肯服谁。共患难时,已是明争暗斗;共富贵时,则争斗必然更烈。我们不久便可以看到,绿林军的这一重要特征,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历史的进程。
虽然决定作战,但是如何战法?是利用地利防御,还是出敌不意、主动迎击?就此出现了更大的分歧,最终达成妥协——分兵。一部分兵力主动出击,一部分兵力则留在绿林山,护卫大本营。
王匡、马武、王常率千余人下山,一路狂奔,在云杜将官兵堵个正着。
官兵正一路搜括掳掠,好不快活,都盼着路再长一点,秋风再多打一点,怎想到贼胆包天,居然敢主动送上门来。官兵猝不及防之下,又闻喊声四起,不知敌有多少,已是未战先怯。王匡率众前后冲锋,官兵惨败。扁祁见阵形大乱,再也无法指挥,率残部自顾往北狼狈而逃。
绿林军清点战场,杀敌数千人,尽获辎重。可怜官兵一路辛苦搜括,结果却白白为绿林军做了嫁衣。绿林军大胜之后,便准备带着辉煌的战果,打道回山庆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马武却力驳众议,坚持继续追击。王匡、王常不许,马武大怒,自率部曲穷追而去。
扁祁已逃出十多里之外,正庆幸老命得保,却再遭马武遮击,残部顾不上保护主帅,溃散而逃。扁祁乘坐马车,本为显摆威风,此时却成了逃跑的障碍。绿林军钩住马车,马车顿时不得动弹。
马车上本载三人,车夫,扁祁,骖乘(相当于保镖)。车夫早已跳车而逃,骖乘却一心护主,左挡右刺。无奈乱剑捅死老师傅,绿林军数十剑齐发,于是骖乘死。
扁祁见已沦落为光杆司令,不由面如土色,心知今日便是死期。马武举剑砍向扁祁,扁祁长叹一声,闭目等死。马武却又停住剑,再砍再停。剑风乍响时,扁祁为之心碎;剑风乍止时,扁祁为之憔悴。
马武还剑入鞘,命扁祁睁开眼来,对其大吼道,给条活路行不行?
扁祁心中一愣,暗想该求饶的应该是我才对,这小子怎么抢我的台词?转眼却又明白过来,自己怎么也是朝廷命官,一方大吏,这些人并不敢和朝廷公然决裂,因此也不敢杀害自己。
扁祁擦汗不迭,道,诸公不忘朝廷,某心深感,必上书天子,使诸公早归故里。
见马武不杀扁祁,随从不干了。马武道,我自有理会。于是取出一箭,折去箭头,拉弓而射,正中扁祁胸膛。马武对扁祁道,我射你无罪。
扁祁陪笑道,射得好,射得好。
马武如此羞辱扁祁,也算对随从们有了一个交代,于是送扁祁上路。扁祁打马而逃,头也不敢稍回。
随从问马武,为何不索性杀了狗官?马武见都是亲随,也就说出心里话,道,天下事不可知,绿林山究竟能撑多久?无论如何,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绿林军初战告捷,胆气大壮,原来官兵也不过如此。于是不再留意乡聚,转而攻击比较大一些的城市,譬如竟陵。又转击云杜、安陆,多抢略妇女(原因不详),还入绿林山中,数月之间,规模膨胀到五万多人。
第32节
日期:2008…12…31:26:17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37:
北战
在北方战线,樊崇军计有十多万众,实力远在绿林军之上。然而,樊崇军的境遇却远不如绿林军滋润。绿林军摊上了扁祁这么个软柿子,而樊崇军的对手却是北海太守田况,出了名的硬骨头。
樊崇军聚众不久,身为北海太守的田况便果敢决策,募集北海境内十八岁以上的男丁,共得四万余人,授以库兵,积极备战抵御。樊崇军流窜于青徐大地,所向披靡,惟独不敢入北海郡界,他们知道田况不好惹,自觉绕道而行。
田况守疆护土,保得一方太平,但他却并不以此为满足。田况有能力,更有野心,他已经觉察到,天下将乱,不是小乱,而是大乱。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他将抓住这次机会,匡扶新室,中兴社稷,从而名垂青史、永传不朽。正是在这样的野心驱使之下,田况才敢赌上自己的仕途,乃至全家性命,不顾朝廷禁令,开帝国之先河,擅自召集民兵,组建自己的部队。
当青徐大地被樊崇军糟践得千疮百孔,只有北海郡得保完璧,这自然引起了王莽的注意,并给王莽留下深刻印象。而田况也把握时机,以退为进,上书为擅自发兵请罪,并请朝廷恩准自己戴罪立功,出界击贼。王莽乐得顺水推舟,于是准奏。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扁祁便是最好的例证。反观田况,则治军有方,严申纪律,赏罚分明,并与众人刻石为约,以示公信。田况所招募的士卒,皆是良家子弟,田况对他们训话之时,不唱高调,而是攻心务实,不讲为国,只说保家。士卒们土生土长在这片大地,见家乡遭盗贼残害,早已满心愤恨,略一动员,便已是热血沸腾。
士卒既已归心,指挥起来则如臂使手,如手使指,无不如意。田况率众越境讨贼,四万士卒如出笼猛兽,奋勇争先,所向皆破。樊崇军不能抵挡,一败再败。
王莽闻报大喜,下诏命田况代领青、徐二州州牧。田况由此仕途三级跳,一跃成为青徐二州的最高长官,统筹部署,再无掣肘。田况一时间踌躇满志,他已是成竹在胸,他要下一盘很大的棋,将樊崇军渐次消灭。
观棋不语真君子,王莽似乎并非君子,他明知田况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却技痒难耐,要来帮手,派遣太师羲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二人率兵前来青徐二州,协同田况剿贼。
按理说,有中央军的驰援,田况应该感激还来不及。然而,田况却偏偏很忧郁,他知道,一加一并不等于二,甚至还有可能小于一。
景尚和王党二人自恃天子委任,根本不把田况这个地方长官放在眼里,也缺乏配合作战的意愿,立功心切之下,一味自行其是。另一方面,中央军都是外来兵卒,对这方土地和百姓并无感情,所到之处,多有残破,和樊崇军几无区别,甚至更为糟糕。军纪败坏如此,其战斗力可想而知。这样的军队,不仅难以剿贼,甚至刚好被贼兵拿来练级。
田况的担忧果然变为现实。中央军遭遇樊崇军主力,一战脆败,景尚和王党二人也为乱军所杀,成为迄今为止官兵阵亡的最高级别的军官。
消息传回长安,满朝震动。王莽大怒,些许毛贼,居然敢对抗王师,杀戮主将。王莽决定加大赌注,派遣一支更为强大的中央军。
确定新的中央军统帅时,王莽颇费了一番脑筋,最终决定由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共同领军。人选一出,百官皆唏嘘不已:太奢侈了,实在是太奢侈了。
王匡和廉丹组成的主帅阵容,的确极尽豪华之能事。从官职上看,太师文臣为尊,更始将军武官之冠。从威望上看,王匡为王莽族侄,宗室之亲,有他在,放心;廉丹百战名将,勇猛绝伦,有他在,安心。
名臣加名将,堪称绝配。更有善谀者,对王匡和廉丹的东征作惋惜状,道,二公此番东行,长安的星空将为之黯淡一半。
总之,王莽对王匡和廉丹此行寄予厚望。这二人就好比是朝廷的模特,帝国的形象代言人,不出场则已,一出场便要光鲜闪亮、威震四方。正因为此,王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