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贝日记 -约翰·拉贝1066-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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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还是很配合的:让我们安静地吃了午饭,我甚至还能小睡20分钟的午觉。
14时30分又响起了警报。我照样平静地工作,等待着第二次警报。15时40分, 发出了拉长的“呜— ”声,警报解除了。这是一次虚传的警报。
桂林来了消息,著名的弹道学家、枢密顾问克兰茨博士教授在那里去世了。愿 死者安息!他是一位可亲的老先生,今年82岁。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正值初夏,他 想要到青岛去,但后来大概还是选择去了桂林。他顺便提到,这大概是他在地球上 的最后一次暑期旅行。我想要劝阻他时,他却亲切地挥手拒绝了。想必他对此更清 楚,而且被验证了。
德国大使馆的霍特先生躺在鼓楼医院里。一次在长江上作舢板射击比赛时,他 后面的人一颗铅弹打中了他的小腿肚。他在一艘英国军舰上作了急救包扎。(在战争 中人们什么事都会碰上!)偏偏是打中了小腿肚!要是再高一些也许会更消受些。不 过,我还是不批评为好。我自己在非洲时不也是这么做的,只是那时没有打仗。我 要去请教一下,我是否应该为他受伤的小腿肚授予他一枚“抗射击嘉德勋章”(译注: 1350年爱德华三世颁发的系在膝下方的英国最高级勋章)。我相信,我应该这么做!
有家报纸报道说,上海的德国领事馆就日本人轰炸在上海的德国领地提出了抗 议。中方和日本都否认了这期间出现的有关和平的谣言。
《大陆报》(南京版)的一个编辑说,南京人已经习惯了日机的空袭。这说法显 得有些夸张。他还说空袭警报信号已经成了每天的家常便饭。不过这个情况倒是确 确实实的!第一次警报时,人们根本不走出办公室,最多是机械地整理好办公桌上 的东西。第二次警报时,我才吩咐勤杂工把装有最重要药品(胰岛素)和包扎用的材 料等东西的手提包拿到防空洞里去,再打开房子里的所有门,使之不被可能有的气 浪摧毁。同时指示办公室勤杂工站到外面去观察天空,等敌人的轰炸机飞近了再通 知我。当天空响起发动机的轰鸣声时,当然就意味着得赶紧了。大家随即从房子里 跳出来,朝四周看看,假如出现了危险,碎片满天飞,就赶快奔进防空洞里去。可 是,一旦敌人的大型轰炸机飞到一定距离时,人们又会出来张望。这种行为并不总 是明智和安全的。但蹲在防空洞里也并不是一种快乐,何况,有30个人一同蹲在里 面。如果响起了警报解除信号,危险过去了,大家就又平静地去做各自的工作,仿 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当然,有时还会热烈地讨论一下轰炸的程度以及可能造成的 损失,但是不久就会平静下来。大家都在忙着工作,要想一些别的事情。
10月21日
今天夜里3点钟收到一份电报,说沃尔特马德先生今天下午乘汽车抵达。但愿他 运气好,我们希望他一路平安,那段路几天来一直受到日本人的猛烈扫射。
上午8时,天空万里无云,一个极好的航空天候。
9时15分响起警报;9时55分又解除了。我们没有见到飞机,它们也许是在南京 前面就改变了航向。最近,如果日机的飞行目标位于浦口的北面,它们就会绕过南 京。
我在去下关电厂的途中,拜访了施罗德博士。他的夫人还在汉口,很想到这里 来,但不许她来。施罗德博士考虑是否可以让她佐到“库特沃”号船上去。我劝阻 了他!施罗德博士不大相信克兰茨教授去世的消息。据他所知,克兰茨和夫人几个 月前就已在回国途中。看来是他们对溯江而上的情况不甚清楚。施罗德博士还不知 道施特雷齐乌斯的夫人已在不久前去世。我在施罗德的住房里发现了里尔茨先生丢 失的最后一只箱子,我要把它带回去,把他的全部行李都放在一起。我正想到电厂 去时,12时30分响起了警报。我刚好还来得及坐汽车赶回家。大家在那里很是激动。 躲到我防空洞里来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会讲德语的职员们说,他们从上海和南京之 间各个支行得到的电话消息称,日本飞机在飞往南京的途中投了毒气弹。我们没有 防毒面具,只有简单的用浸过六胺或醋的漂白薄纱布做的口罩。我检查全体躲在我 这里的人是否都有这种口罩,我的手提箱里一直都放着这种口罩。女人们都只有一 条手帕或小毛巾。我让人把我余下的最后一些口罩分给她们,这些口罩我原本是要 剪开作绷带用的。正在关门的一瞬间,院子里又来了3个寻找防空洞的穷孩子。他们 瞥见我时撒腿就跑,但我又把他们喊了进来,安排在防空洞中间的位子上。我的目 的是使我的客人们以此为榜样,懂得在危急关头每个人都是同样重要的,不管是富 人还是穷人。
日机飞来了,但却是在蓝天里,非常高,几乎辨认不出来。四面八方的高炮中 队开火了,天空中弥漫着薄薄的榴霰弹云。我命令所有的人躲进防空洞,我也在里 面待了几分钟。在南面(可能又是城外的飞机场,日本人干方百计地想要摧毁它), 炸弹一个接一个地落下去。再次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我听到敌机同时在北面及南 面轰炸,一定是投下了大批炸弹。我们耐心地等待着恶魔离开,我们无法确定他们 是否投了毒气弹。谢天谢地,我们的健康没有受到损害。下午2时(一个半小时以后), 危险过去了。我派人用汽车去接里贝回来吃饭,这段时间他躲避在扬子江饭店。午 饭烧焦了的厨师在骂娘。看来,每个人都有点自己的烦恼。
各家报纸报道说,日本人在上海附近突破了中国防线,在苏州附近又有两辆载 有外国人的汽车遭到了日机的袭击。
10月22日
早上8时,沃尔特马德来了。他是今天夜里1时到达南京的,但为了不打扰我, 他住到了首都饭店。从上海到南京用了18个小时。他曾相信中华特别快车公司会在8 个小时内将他送到这里,但是,这家公司所谓的德国司机实际上是一些失业的犹太 人,他们对开汽车并不太在行,不过是为了挣钱。车费是每人75元。这些犹太司机 中有一个人的行为令人讨厌,大使馆想要没收他的德国卐字旗,认为他作为犹太人 没有资格拥有这种旗子。
虽然阳光灿烂,但上午是平静的。我和“电量计先生”(译注:“电量计”在德 语中和沃尔特马德先生的名字谐音)①去拜访了哈普罗公司,15时20分响起了警报。 在城南(大校场)投下了一批炸弹。尽管沃尔特马德先生给我从上海带来了极好的蔡 司望远镜,但我们仍没有见到飞机。16时15分警报解除。
10月23日
美丽的秋日天气,阳光灿烂。
8时45分有警报,10时15分警报解除。我们没有见到飞机。
11时再次响起警报。飞机飞得很高,我甚至用了望远镜也没有发现。12时警报 解除。我们正要去用午餐,12时20分又响起了警报信号。这一次榴霰弹云密布天空。 根据猛烈的高炮火力判断,一定是在无法看见的远处出现了日本飞机,我用望远镜 发现了正在飞行的3架日本轰炸机在我们房子上方很高的地方,它们的上方还有一架 日本飞机在交叉飞过去,看上去正燃烧着,后来钻进一阵烟雾中消失了。情况看来 挺危险,最好还是进“英雄地下室”。城南和城北遭到了持续的狂轰滥炸,估计投 下了将近30枚炸弹。弥漫的尘雾冲天而起。13时15分,一切过去了。我多次试图开 车出去,到铁道部去,到中国银行去,但均被街上的军人和警察赶了回来。直到下 午才平静下来。这是星期六下午,现在我可以去做被延误的工作了。傍晚时分,我 正在写信,电灯熄了,我点亮蜡烛继续写。我和沃尔特马德先生、里贝和阿曼3位客 人共同进餐。然后我们度过了一个平静而舒适的晚上,消灭了最后的3瓶啤酒,那是 佣人在某个地方没收来的。现在只有味苦的杜松子酒和威士忌,苏打水也喝完了, 算了!我们就喝茶吧,茶叶有的是。
明天是星期天,中国人说:日本人在星期天从不进攻,至今只有两次例外。哦, 你不会搞错吧!!
晚上收到了从上海来的第二副望远镜——一副18倍望远镜,是德伦克哈思先生 给我弄到的。现在我配备了望远镜,真像一个参谋长。只要住在对面的蔬菜商有黄 油卖,我用这副望远镜甚至能把他的最新的黄油价格看得清清楚楚!太不可思议了! 奥托,这副望远镜将来一定要送给你,你可以在巴伐利亚山区派上用场,当然我多 么希望将来能和你一块儿上山,但是有这个可能吗?
10月24日
星期日,一碧如洗的天空。韩(湘琳)先生和他的朋友们真的搞错了,10时30分 响起了警报。在城南和城北,炸弹和榴霰弹再一次雨点般地密集落下。事后据顾问 们告诉我,我们经历了一种形式的周年纪念日:昨天在南京投下了第700枚炸弹。绝 大多数炸弹落在城南的飞机场。11时55分,危险过去了,余下的时间是平静的。我 和沃尔特马德散了一会儿步。我们发现,在中国老板开的所谓的德国肉店的橱窗里 放有爱福牌啤酒,我们赶紧把库存的9瓶全买了下来。埃利卡·布瑟幸福的未婚夫克 勒格尔来探望我们,我们一同喝了咖啡,一起度过了愉快的几个小时。司机刘每当 遇上警报时,为了赶快回家去,就会开“惊慌快车”。汽车减震弹簧终于在开“惊 慌快车”时断绰了,汽车不得不再送去修理。我们还听说,永利錏厂在上次轰炸时 受到了严重破坏,已不再需要用电厂的电了,因为该厂已不得不停产。看来他们也 想使还没有恢复的电厂再次停工。
晚上,收音机里传来不幸消息,说日本人已攻下了上海前线太仓城。假如这个 消息确切(而这不是我们所希望的),我们可能不久就会和上海完全切断联系。
10月25日
美丽的秋日天气,十分平静。
我相信,日本人知道今天我要庆祝28周年结婚纪念日,所以特别照顾。妻子发 过上次的电报后可能已到北京去了(就是说,日本人把“北平”的名称重又改为了 “北京”,现在就只差他们把现在的“南京”改称为“南平”即“南方和平”了— —它与狂轰滥炸真是多么相称!)。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给在天津的老地址 拍了电报,着实出了不少汗,因为用英文写东西不是那么轻松的。不信你试试看! 在节前的快活气氛中,受伤的霍特先生获得了“抗射击嘉德勋章”,就是说,是一 个系在白色袜带上并写有“霍尼(译注:霍特的呢称)也许是想错了”字样的勋章(取 自我的勋章箱子),图案为两枝交叉的火枪,包装是一只蓝绸面子和白绸衬里的雪茄 烟匣子。效果相当不错!霍特几乎笑得伤口也痊愈了,并且完全没有预料,全世界 都在说:这只能是拉贝做的好事!
妻子请韩(湘琳)先生给我送来了4大盆紫莞花(读作:菊花),除此之外,我还收 到了她的两首诗(一首是她自己写的,另一首只可能是出自察恩之手),同时她还在 里面附了一张奥托的照片,就是孩子在以前送给我的那张照片,后来被她从我这里 偷走了,这件事她也许早已忘记了。多抖抖……谢了,妻子!!我真是高兴!!此 外,我又收到了妻子的两封来信(10月15日和16日的),其中一封是通过德国大使馆 转交的,一定是由目前在上海的特劳特曼夫人带来的,大使到她那里去过。
中国人全都垂头丧气的。上海传来的坏消息看来已得到了证实。现在情况怎样 了,我们还不知道。
乌拉,刚才又收到了奥托从萨勒姆寄来的一封信,落款日期是9月26日。快活而 又无忧无虑的奥托正在参加摘梅子和拾苹果的劳动。我为奥托·拉贝不久就要成为 一名士兵而高兴。祝我的孩子幸福!
下面是我收到的礼物。
察恩的诗:
你的儿子现在你成了一个大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显示出你的才干吧!
愿你朝气蓬勃,迈入生活!
愿你大胆勇敢,万事成功!
你是我树干上长出的分枝,如今已变成一棵独立的大树。
给它泥土吧,而不是沼泽和泥泞。
扩大空间让它根枝蔓生。
让清新的风,摇曳和摆动枝枝叶叶;让绿色枝叶的花环,高高竖起向着太阳!
让鸟儿在树枝间歌唱,世界多么美丽如春天!
天际会怒吼,会呼啸,要迎着风暴,挺直站立,绝不屈服。
现在你是一个大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是人材之林中的一根栋梁,尽管有石头,有洼地,你健康快活而自豪地耸立着!
妻子的诗:
纪念1937年10月25日
朦胧的预测已经变得明晰,命运从不是偶然幸运的产物。
人生的道路如同行星的轨迹,唯有大智之道在宇宙中运筹,才能决定是合是分。
多拉1937年10月9日于天津
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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