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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中华野史-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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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冬十二月,丞相灌婴身死。文帝赐谥为懿侯;以御史大夫张苍为丞相,尚遗御史大夫一缺,文帝正在择人补授,有人举荐季布可用,文帝亦闻其名,遂遣使者往召季布入京。 

季布此时已由中郎将出为河东郡守。河东本故梁地,乃是有名大郡,其地人士,闻得季布到来,久知他是楚国大侠,莫不畏服。季布到郡数年,地方却。也安静无事。先是季布同里有一辩士,复姓曹丘,人皆称之为曹丘生。曹丘生与季布初不相识,流寓长安,恃着口才,结交权贵,夤缘得事宦者赵谈,借此在外招权纳贿,连窦后之兄窦长君,都与交好。季布平日深恶其人,曾作书劝窦长君,勿与往来,窦长君不听。忽一日,曹丘生来访窦长君,告别回里,又言顺路将往河东,请为作书介绍,往见季布。窦长君心想季布正劝我勿与汝结交,如何反去惹他,因辞道“季将军不喜足下,足下勿往为妙。”曹丘生道“我与季将军并无仇怨,何故他不喜我?”窦长君便将季布来信,与之阅看。曹丘生看毕笑道“他不喜我,我偏要见他,但求足下一书,为我先容,我自有方法,包管他与我相得。”窦长君先本不肯,后经曹丘生再三要求,却他不过,只得写成一书,书中大抵叙述曹丘生好处,并代达他仰慕之意。 

曹丘生袖了书,辞别窦长君,到得河东,歇下旅舍,先遣人持书向郡署投递,自己随后前往求见。季布得书,拆开一看,不觉大怒。心想他竟敢来捋虎须,待他来时,须要从重挫辱他一番,方知我不是好惹的。少顷,阍人入内通报,说是曹丘生来了。季布传言唤进,自己盛气待之,曹丘生从容人内,望见季布端坐不动,满面怒容,他却神色洋洋,丝毫不惧,一直走到季布面前,长揖说道“楚人有相传俗语道‘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足下在梁楚之地,所以能取得此种名誉者,皆仆之力,况仆与足下同为楚人,仆称扬足下之名,遍于天下,岂不美哉,足下又何必将仆拒绝?”季布闻言,果然回嗔作喜,急从座上立起,与之叙礼,待为上宾,留在郡署,住了数月。 

曹丘生辞去,季布又备厚礼送之。原来季布名誉传闻远近,皆由曹丘生替他到处称说,所以后人称为人榆扬引进者,曰为作曹丘,即本于此。 

文帝此次遣使往召季布,本意欲命之为御史大夫,谁知使者已去,却又有人对文帝道“季布为人刚勇,平日酗酒使气,难于亲近。”文帝听了中悔,遂将御史大夫补授别人。及至季布奉命到来,留在京师一月,并无职使,文帝召见一次,仍命回任。季布早将情形打听明白,心中不免怏怏,遂对文帝说道“臣无功窃宠,待罪河东,忽蒙陛下见召,此必有人在陛下前过誉臣者。及臣至京,不闻后命,却令回任,此又必有人毁谤臣者。陛下因一人之称誉而召臣,又因一人之毁滂而弃臣,臣恐天下有识者闻之,有以窥见陛下之浅深也。”文帝被季布道破隐情,无言可答,良久方说道“河东乃吾股肱之郡,故特召君询问情形,并无别故。”季布明知文帝托词遮掩,只得辞别回任。 

季布回任未久,河东地方,忽然兴一大狱。原来周勃所封绛邑,正属河东管辖,周勃自从免相归国,身享富贵,原无不足,但回想昔日手诛诸吕,迎立代王,威震天下,如今失势家居,难保无人暗算,况文帝无故将他免相,明是心存疑忌。记得前次人言不为无因,以此愈加戒惧,惟恐学了韩信、彭越,束手受诛,偏又想不出免祸方法,提心吊胆,怀着鬼胎。 

人生祸福,本无一定,惟人所召。周勃果能谨慎家居,原可无事,谁知他年老智昏,更兼畏惧到了极处,行事愈觉颠倒,每遇着河东郡守尉出巡各县,到了绛邑,自然来见周勃。周勃闻报守尉到来,便以为是来拿他,要想辞绝不见,势属不能,待要出见,又恐果然被拿,一时急得糊涂,竟亏他想出一个方法,自己全身披挂,又命家中人各执兵器,随着左右保护,后出见守尉,好得郡守正是季布,见了此种情形,以为是要显他大将威风,却料不出他心事,不过付之一笑。 

读者试想守尉如果奉诏前来拿他,纵使披甲持兵,有何益处,若是反抗朝廷,更是罪上加罪。周勃想出此法,不但于事无益,因此反惹出祸来。只因他此等作为,传到外间,就有希功邀赏之人,借此作个凭据,奔到长安上书告发,说是绛侯周勃谋反。文帝得书,不知事实真假,便饬下河东郡守尉,将周勃捕拿来京,交与廷尉,讯明有无谋反情事。季布奉到诏书,只得偕同郡尉,带领兵卒,到了绛邑,一声令下,将周勃居屋团团围住,季布入内宣读诏书,周勃此时魂不附体,虽然身穿盔甲,手持兵器,只是吓得如木人一般,白白被他捆起,上了囚车,解到长安。未知周勃此去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薄太后力救绛侯 张释宅受知文帝 



话说周勃被拿到京,囚系请室,算是生平从未受过的苦,自念本无谋反情事,凭空遭此污蔑,不知将来讯问之时,如何措辞,方可剖明自己冤枉,正在寻思未得其法,偏又遭着一班如狼似虎的狱吏,前来侮辱。 
读者试想我国专制时代,监狱黑暗,固不待言,纵使汉文时代,算是朝政清明,刑罚平允,此种陋习,终难改革。大抵为狱吏者,多系无赖出身,又在狱中习见惨酷情形,毫不动念,平日对着囚犯,作威作福,是其惯技,但见有人入狱,便是买卖上门,不问他本来有无犯罪,也不问他平日身分贵贱,家道贫富,先要使他尝尝自己的利害,待他受苦不过,自然送钱来用,所以犯人一见狱吏,如鼠遇猫,任他鞭打詈骂,不敢出声。 

如今周勃虽属有名将相,今既到了此间,便也强汉不离市,只得由他。狱吏见周勃是个老实人,便不时用冷言冷语,明讥暗讽,虽然不敢十分凌虐,此种闷气,已经难受。 

周勃遭狱吏虐待,心中虽然气愤,但此时意气凋丧,譬如猛兽闭在柙中,反要俯首帖耳,仰人鼻息,也只得耐心忍受。 

因想起此辈无非借端需索,遂吩咐家中取出千金,买嘱一班狱吏,真是钱可通神。狱吏得此重贿,立时换了一副面目,承应得十分周到。周勃便请教他,将来口供如何说法,狱吏手中恰好执着一个木简,便在简背写了数字,持与周勃观看。周勃定睛一看,乃是“以公主为证”五字。原来周勃长子名胜之,选配公主,公主即是文帝之女,所以狱吏教他引公主为证,以明自己并无反谋。周勃得狱吏指教,到了讯问之日,便照着此语写成口供,刑官讯知周勃实无反谋,遂将口供并审讯情形奏明文帝。当日朝中公卿见周勃下狱,皆知他是冤枉,却无人敢向文帝明言,只有袁盎在文帝前,一力保其无罪。文帝迟疑未决,又有太后之弟薄昭,因周勃前将加封食邑尽数赠之,心中甚感,今见其被诬,不忍坐视,便将此情告知薄太后。薄太后也以为周勃断不会造反,却怒文帝轻信谗言,枉屈功臣。恰好一日文帝入宫朝见太后,太后见了文帝,记起周勃之事,不觉发怒,信手将头上所戴软巾,向着文帝掷去,口中说道“绛侯手握国玺,身掌北军,不当其时造反,如今居一小县,倒想谋反,岂有此理?”文帝生性孝顺,见太后盛怒,出其不意,吃了一惊。又已看见廷尉奏报周勃谋反并无凭据,因向太后谢罪,说道“刑官已验问明白,正待放出。”遂立即遣使持节到狱,赦出周勃,复其爵邑。周勃既得出狱,仍回绛邑每对人说道“吾尝统领百万之军,至今日始知狱吏之贵。”又闻袁盎在文帝前,极力救他,便又与袁盎深相交结。周勃经此大狱,借以自明心迹,从此反得心安意泰,享受晚年清福。 

袁盎此时已升为中郎将,常侍文帝左右,遇事敢言。一日随同文帝出游霸陵,霸陵乃文帝自营生圹,在长安城东七十里。 

文帝素重节俭,因山为陵,不另起坟,山上偏栽柏树。此山北临灞水,就水立名,故曰霸陵。其西山势斜迤而下,成一长坂,势颇陡峻。文帝车驾到得山上,赏玩片刻,吩咐回车,意欲从西驰下峻坂,袁盎见了,一骑飞到车前,揽住辔头,谏道“不可。”文帝笑道“将军莫非胆怯。”袁盎道“臣闻俗语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何况人君,岂可乘危徼幸?今陛下亲御六马,驰下峻山,万一马惊车覆,有伤圣体,陛下纵使自轻,其奈高庙太后何?”文帝闻言乃止。又一日,文帝与窦皇后、慎夫人同到上林游玩,早有上林郎署长布下坐席,文帝与窦后入席坐定,慎夫人随后走进,便想与窦后同坐。袁盎在旁看见,却引慎夫人退到一旁席上,使之就坐。慎夫人素得文帝宠爱,平日在宫,与窦后同席坐惯,如今遇着袁盎,偏要按着嫡庶,分出尊卑礼节。在慎夫人心想皇上、皇后一向都不与我计较,平空却被一个小臣出来干涉,明是当众将我折辱,因此气得变了颜色,立定身子,怒目视着袁盎,不肯坐下。文帝也觉得袁盎多事,将他宠爱之人,平空得罪,一时亦自生嗅,立起身来,带子诸人一径回宫。袁盎知文帝心中愤怒,当时不便剖明,随驾到了宫内,方始进前说道“臣闻尊卑有序,然后上下和睦。今陛下既立皇后,则慎夫人便是姬妾。妾与皇后岂可并坐?陛下心爱慎夫人,不妨厚加赏赐,若以此为见好,适是害她。陛下独不见昔日戚夫人恃宠骄恣,得罪吕后,后来竟酿成人彘之祸,能不寒心?”文帝被袁盎说得回嗔作喜,即召慎夫人到来,将袁盎之言转述一遍,慎夫人也就明白,立时气平,反觉得袁盎是一片好意,遂命取金五十斤,赐与袁盎。慎夫人自从听了袁盎言语,也知守着礼节,不敢恃宠骄傲,后来因得保全无事。 

袁盎久事文帝,不但直言敢谏,且能认拔贤才,他曾保荐一人,后来竟成为一代名臣。此人姓张名释之,字秀,乃堵阳人。家中富有资财,与兄仲同居。其兄劝其人仕,于是出资捐纳,得为骑郎。释之生性,不善逢迎,所以名誉不显,在官十年,不得升迁。骑郎官卑职小,月俸无多,居住长安地方,用费又大,人不敷出,还要家中寄钱来用。释之自念本意出仕,为图功名,如今两无成就,反累吾兄耗费许多财产,觉得宦游毫无趣味,便想告病回家。独有袁盎素来赏识张释之是个贤者,今闻他要告病,想朝中去了此人,未免可惜,便奏请文帝,将释之迁补谒者。释之既得迁官,入见文帝,适值文帝朝罢无事,释之便欲上前陈述意见,文帝见释之正要开口,因先说道“不必陈述三代以上之事,发为高论,但求平易切实,使现在即可施行。”释之听说,乃就秦汉两朝行事,互相比较,说明秦所以亡,汉所以兴之故,文帝称善,即拜释之为谒者仆射,释之无意中又升了官,从此遂无去志。 

一日文帝车驾出游上林苑。张释之随行,此上林苑本秦旧苑,方三百里,苑中离宫别馆七十所,栽种花果,豢养鸟兽,又有鱼台、犬台、兽圈等,每值秋冬,天子常来射猎鸟兽,供奉宗庙。文帝此来,一路闲游,偶登虎圈,对着上林尉,问起各种鸟兽簿册数目。谁知上林尉平日并未留心,逐件问时,皆不能对。文帝问了十余件,上林尉瞪着两眼,左边一瞧,右边一看,口中总是答应不出,旁有虎圈啬夫,见上林尉不能对,便忍不住出头替他对答。文帝见啬夫口齿清利,欲试其才,乃将各种鸟兽簿详细翻阅,逐项细问,啬夫口才甚捷,有问必答,如响应声,毫无疑滞。文帝甚喜,便对左右夸奖啬夫道“凡为官吏,职掌所在,正该如此,上林尉实是无用。”遂命释之即拜啬夫为上林令。 

说起上林令比上林尉官职更高,啬夫三言两语,竟得超升高位,也算他的造化。谁知释之闻言,迟疑良久,却近前问道“陛下以为绛侯周勃是何等人?”文帝答道“是个忠厚长者?”释之又问“东阳侯张相如是何等人?”文帝道“也是长者”。释之因说道“绛候、东阳侯,既皆称为长者,然此二人若与之论事,似乎言语不能出口,岂学此啬夫,仗着利口,喋喋不休。且秦始皇即因任用刀笔之吏,但务口辩,毫无实际,以致亡国,今陛下见啬夫善于应对,便即超升其官,臣恐此风一开,上行下效,空言无实,甚为可虑。”文帝称善,于是收回成命。读者须知文帝超擢啬夫,固然太过。然啬夫应对如流,可见其平日留心职守,非徒事口给者可比。释之所言,亦未切当,但其意因恐文帝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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