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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历史深处的误会 作者:傅国涌-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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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逾越的鸿沟。
对人类而言,尤其是对俄罗斯这个苦难民族而言,托尔斯泰的意义不

仅仅是文学上的。诚然他为人类写作了《复活》、《战争与和平》、《安娜? 卡列尼娜》这样的巨著,但他一生都为千百万俄国农民的悲惨命运而痛 苦、而忧虑。他深切关注底层人民的命运,把他们的苦难当作自己的苦难, 他的整个精神追求也由此而来。所以他的一生都在思考俄国当时极端不合 理的社会制度。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是颠倒反常、荒唐可笑的,有权有势 者把巨额的钱财耗费在无聊的演出、庆典、宴会上,同时又有多少人食不 果腹、饥寒交迫、流离失所;无休止的战争、屠杀,强迫人们拋下和平的 劳动,去为那些无意义的争斗毁灭自己的生命。一面是花天酒地、骄奢淫 逸,一面是饥饿与贫困,是奴役和压迫,这是一个不合乎道德的世界。在 这样荒谬的制度下,极少数人占有了全部的财富,享受着一切科学与文明 的成果,而大多数人们过着非人的生活,精神和肉体都备受奴役。他把这 种不平等的状态称为人类的“疯狂状 态”。他以整个生命,以他无与伦比的 文学天才,以宗教的虔诚说出真相,
谴责罪恶,虽然罪恶依旧,虽然他主 张不以恶抗恶。他是个和平主义者,
毕生信奉非暴力主义,天然地反对一 切暴力,但他从来没有停止他的反 抗,他的呼吁,他的关怀。他所身体 力行的“勿以暴力抗恶”的思想,并 不是要人们苟且偷生、逆来顺受,等 待青天和救世主。终其一生,他都没 有停止批判不公正的社会制度,揭露 不合理的社会关系,抨击沙皇所犯下 的一切罪行。在他发表过的许多论 文、书信、日记中,他都向这一 “极
尔泰像
他有着伟大的人格和贡献,从而成为俄 罗斯民族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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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罪恶”提出了抗议,发出了《我不能沉默》的声音。
基督的博爱、孔子的仁义、老子的无为,东西方的宗教和哲人的思考 最后都被他融汇在“勿以暴力抗恶”的学说中,有人称之为“托尔斯泰主 义”。我以为这不过是托尔斯泰生活的准则,而不是什么高不可攀、深不 可测的“主义”。他主张正视生活,而不是回避生活,他一辈子都没有和 邪恶妥协。他的呼声中包含了对“整个生活骇人的不合理、对个人心灵和 全人类制度之罪恶的掲露”(柯罗连科)。对一切遭到暴政镇压的优秀分 子,他几乎都陚予了无比的同情,并伸出了他温暖的援手,他曾为挽救苏 菲亚年轻的生命而不惜向沙皇乞求。
柯罗连科的政论杰作《司空见惯的现象》一发表,就引起了托尔斯泰 的强烈共鸣,他立即给作者写信:“我刚刚听完朗读您的那篇论死刑的文 章,在朗读的时候我虽然竭力克制自己,但是仍然不能自持,——不是眼 泪,而是放声大哭。”他说从文章中读出了 “善和真的理想”,认为“应该 反复阅读它,并且上万份地散发”。这位声望卓著的垂暮老人甚至向青年 作家表示tt无以言喻的感激和爱戴之情”。这封信的发表给予柯罗连科巨 大的道义支持。托尔斯泰眼光深邃、远大,内心充满光明,当正在流放之 中的秘书尼?尼?古谢夫读完柯罗连科的文章之后写信告诉他:“如果这 种可怕的情况还要不断重复,就不值得再活下去。”老人坚定地回答:“依 我看,正好相反,如果你知道了这些可怕的事情,那就更要希望活下去, 因为你将看到那个你为它能够活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1910年,是托尔斯泰生命的终点。这位82岁的老人终于离家出走, 与那个“被疯狂包围”的世界彻底决裂。这是他与一个建筑在谎言和广大 民众的贫困、痛苦基础之上的世界,与已经成为他的“心灵牢狱”的家庭, 与上流社会穷奢极侈的生活方式、仆人、马车……的决裂。面对为饥饿、 贫穷、愚昧和奴役折磨得精疲力尽的农民,他为自己享有的特权感到痛心 和耻辱,这位精神巨人因此“心如火焚,几成灰烬”。他最后的出走不是 一种偶然,早在1884年他就曾出走,虽然中途返回,但离家的念头多年来 一直折磨着他、苦恼着他。一想到他的信徒、学生身陷囹圄,或在流放中 颠沛流离,而他却安然无恙,他就痛苦不堪。因此他才无数次地希求被流 放、监禁、“喂臭虫”,甚至上绞架,做一个像基督一样流血的殉道者。他 终于离开了他所憎恨的“老爷们的王国”,离开了 “把他当作卢布估价的人
们”,带着到民间去,到庄稼汉的茅舍中去的最后渴望。虽然出走缩短了 他的肉体生命,一个阴冷的秋夜,他孤独地死在一个荒凉偏僻的小站上, 但他的灵魂永存于一切文明人类的心中。
后世的人们也许很难想象人类曾经存在过托尔斯泰这样一个伟大人 物。他是伯爵,是贵族,是既得利益者,他完全可以在自己豪华美丽的庄 园里过着富足的生活,和无数功成名就的人一样享受盛名、崇拜、鲜花和 掌声,享受统治者赐予的荣耀,然后把这一荣耀传给后人。但是他不,他 所求的不是世俗所梦寐以求的安富尊荣,他有他的精神世界、道德追求, 他以自己执著的身体力行捍卫了人的尊严,不断地完善着他伟大的人格, 从而成为俄罗斯民族的良心,也把人类提升到了一个新的更螅牟愦巍K〉乃啦皇侵战幔唤龆砺匏梗鋈死喽冀蛭泄卸固┒械桨病∥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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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冻”文学的启示
数百年来,俄罗斯民族奉献给人类的远不止一个托尔斯泰,而是包括 了普希金、屠格涅夫、赫尔岑、果戈里、契诃夫和陀斯妥耶夫斯基等在内 的一大批具有世界影响的文学巨人,从而形成了博大深厚、绵延不绝的文 学传统。他们不仅深刻地影响了俄罗斯的文学史,而且深刻地影响了东西 方文学,特别是托尔斯泰和陀斯妥耶夫斯基。20世纪的现代文学就深受陀 斯妥耶夫斯基的影响,这也是世界文学史上一个十分奇特的现象。从当时 俄罗斯的社会物质文明、文化教育等情况看,我们似乎很难理解为什么19 世纪的俄罗斯民族能产生出如此伟大的文学。
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真正伟大的文学是能够超越语言、国界,超越 经济生活水平的。有了一个这样深厚的文学传统,即使在十月革命之后, 热情讴歌、呼唤革命“海燕”的高尔基还写下了一系列充满人道主义情怀 和人性色彩的“不合时宜的思想”。虽然不少作家踏上了流亡之路,有的 甚至选择了自杀,但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苏联仍然产生了马雅科夫斯 基、叶赛宁、蒲宁、康定斯基这样的优秀诗人和作家,当然还有帕斯捷尔 纳克、爱伦堡这些旧时代残存下来的作家。
就是早期的苏联文化部长卢那察尔斯基也有很高的文学造诣,他的文
学评论至今读来仍有活力。那个年代还产生过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 这样伟大的作品。对那段苦难的岁月,作家们所作的挣扎和所受的残酷迫 害,以及他们誓死保存的对于真正的文学、真正的生活的追求,在爱伦堡
的回忆录《人、岁月、生活》中得到了最生动、最真实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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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在苏联,真正的人的文学一直没有完全中断,所以斯大林的谢 世就为文学带来了一次新的转机,给这片寒冷封锁的大地带来了一个以 “解冻”为名的新时代。
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作了反斯大林的秘密报告之后不 久,爱伦堡发表中篇小说《解冻》,“解冻”随之成 为一个时代的名词,涌现出一大批优秀作家和大量 可以传世的文学作品,这个时代的文学也被称为解 冻文学。其中如帕斯捷尔纳克1957年在意大利发
表的小说《日瓦戈医生》,索尔仁尼琴1962年在国 内发表的小说《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等都有 很高的文学价值。此后这两位作家也分别获得了诺 贝尔文学奖。他们的作品以最平凡的语言记录了那 个年代里一些最平凡的事情,然而就是在那些最平 常的生活中,人们看到了那个社会许多无人性的一 面,看到了普普通通的人们世世代代对美好生活的
索尔仁尼琴像
迅面对黑暗的方式是“与黑暗捣乱”,索尔 尼琴却不仅仅是这样。
追求,和一个强制性社会对人性本身的扭曲。他们 正是通过对这个社会的日常生活、最平凡的行动的 描述,使我们看到了无人性的一面。无人性不仅仅 是表现在儿子打死父亲、妻子揭发丈夫,更多地表 现在那些表面上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任何波澜的日常生活中。
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等所代表的苏联解冻文学就是在深刻表现 人性的意义上成为震撼世界的文学,尽管他们都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前者因为在意大利出版《日瓦戈医生》于1958年遭到流放;后者自1965 年起不断遭到抄家、监视和警告,1974年被驱逐出境。他们的文学早已 超越了赫鲁晓夫非斯大林化的党内派系斗争和形形色色的意识形态,而是
直接表现了人和人的反叛,这是文学永远的主题。所以,解冻文学虽然有
着它时代的特点,但它是真正的文学作品,不仅激励、震撼了前苏联人民, 也深深地打动了世界上一切向往真善美的人们,从而在世界文学史上占有 了极其重要的一页。真正的文学是超越时代、超越种族、超越阶级和超越 地域的。人类的共同追求是息息相通的,总是有一些共同的追求在不断地 激励自己、折磨自己。所以我们在阅读古代文学时依然能深受感动,这也。 是莎士比亚的作品不仅为西方人所喜爱,也同样陶醉了东方读者的原因, 这是人类精神追求的共通之处。只要文学表达的是人的这种追求,即使在 一个专制、落后的国度也同样能够产生伟大的文学,它掲示的是人类共同 的命运、是人类对永恒的追求。它让我们目睹在这一环境下人与社会的冲 突、人性的悲剧和人为良知与理想所付出的代价。这正是苏联解冻文学的 特点。
创作这种文学作品需要直面现实的勇气,需要无比顽强的毅力,需要 抵制任何来自非文学力量的压制、侵蚀和奴化,很多时候甚至需要牺牲自 己的幸福,乃至生命。没有作家们以他们自身的痛苦、智慧和不屈,没有 他们为保存人性所作的努力,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苏联就不可能产生出 这种超越地域与时代的伟大的解冻文学。解冻文学保持并发扬了伟大的俄 罗斯文学传统,保存了人的真正追求。
跳出“周期率”
——我对中国近代史的一点看法(代后记)
成王败寇、14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的逻辑支配 了中国至少几千年,以暴易暴、循环往复的历史从未改变 过。1945年7月抗日战争即将结束,黄炎培有过一次延 安之行,曾和毛泽东作了一番著名的窑洞对话—— 有一回,毛泽东问我感想怎样?我答:
我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看到的,真所 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 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 配力。……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 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 中共诸君从过去到现在,我略略了解的了,就是希望找出 一条新路,来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
毛泽东答: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 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 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黄
炎培《延安归来》,《八十年来——黄炎培自述》204 ? 05页,文汇 出版社2000年版,)
58年后,重温窑洞对话,跳出历史的“周期率”仍是一个值得探讨 的未完成题目。当历经世变沧桑的黄炎培在延安提出这个问题时,他曾亲 眼目睹清朝垮台、共和肇建、袁世凯称帝、军阀混战、蒋介石政权在血泊 中浮起,从“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大量事实中,他总结出的历 史“周期率”,无疑具有深刻的洞悉力,但他对造成这一 “周期率”的原 因所作的分析却远远不够。他说:“大凡初时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 没有一人不卖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从万死中觅取一生。既而环境 渐渐好转了,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有的因为历时长久,自然地惰性发作; 由少数演为多数,到风气养成,虽有大力,无法扭转,并且无法补救。也 有为了区域一步步扩大了,它的扩大,有的出于自然发展,有的为功业欲 所驱使,强求发展,到干部人才渐见竭蹶、艰于应付的时候,环境倒越加 复杂起来了,控制力不免趋于薄弱了。”(黄炎培《延安归来》,《八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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