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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历史深处的误会 作者:傅国涌-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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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桑长江边,三年望当采。
枝条始欲茂,忽值山河改。
柯叶自摧折,根株浮沧海。
春蚕既无食,寒衣欲谁待。
本不植高原,今日复何悔!
两人禁不住潸然泪下。傅斯年和胡适的泪为何而 洒?我曾写过一篇小文(《百年寻梦》,福建人民出版社 2004年版)。屈万里回忆,他曾听说那时傅斯年身上经常 带着安眠药,预备紧急关头可以“随时吞药自杀”(《传记 文学》第二十八卷第一期so页)。我觉得这是因为他身体不好, 夜难成寐,并不是为自杀而准备安眠药。此时,前方战场
攻守之势已易,国民党政权已摇摇欲坠,蒋心中迁台之意
早就萌生了。此前12月22日,国民党政府教育部正式任命傅斯年为台湾
大学校长,实际上这个决定U月就已作出。当月,由他主持的历史语言研
究所也迁到了台湾杨梅镇。
1949年1月20日,傅斯年正式就任台湾大学校长。台大中文系教授
黄得时请他写几个字,他信笔写下“归骨于田横之岛”的短幅相赠,其中
弥漫了凄怆之感,更想不到是竟一语成谶。屈万里曾建议将这七个字刻在
傅斯年的墓碑上。当时,国民党大势已去,兵败如山倒,多数知识分子选
择了留在即将被解放的大陆,傅斯年却以“孤臣孽子”之心,选择了孤岛,
其实他从来没有加入过国民党,他对国民党达官贵人的腐败无能一直有激
烈的批评,他炮轰显赫无比的孔、宋,因此被誉为“傅大炮”。
假如没有“傅大炮”,台湾大学在那样动荡的时局中,想要在短时间
内迅速崛起、发扬光大,奠定一个现代大学的基础,的确是难以想象的。
台湾大学最初是在日本殖民地时代建立的,所以台大将1945年光复 之日算是校庆之期。到傅斯年接手时才迎来了第四次校庆。他之所以能把 台大办成孤岛上的北大,不仅取决于他的才干,取决干他大刀阔斧的勇气 与锐气,更主要是他的办学理念。他完全继承了北大的传统,纯粹为办大 学而办大学,在相当程度上保持了大学的独立性和学术的尊严。比如拒绝 三民主义进学校等。
4月20日,傅斯年上任未久,就在《台湾大学校刊》发表的《国立台 湾大学三十七年度第一次校务会议校长报告》中明确提出:“第一流的大 学,不能徒然是一个教育机关,必须有他的重要学术贡献,但是,也没有 一个第一流的大学,把他的教育忽略了的”。他提议通过一年半时间,改 进各种通习科目,“务使来校的学生,一进大门来,便得到第一流的教授 教他们的普通课,教课之需要实习者,得到充分的实习机会,有富于教本 参考书的阅览室可用,有优良的助教改他们的卷子,国文和外国文的程
度,一年之内顿然改观。”(《傅斯年全集》第五卷68…的页,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 年版)同时他也表示,“不是我要把一个大学办成一个专是教书的大学。一 个专是教书的大学,不会把书教得很好,因为学术水准低,自然不会把书 教得深入浅出。所以在进行本校的教育建设上,也应该时时不忘学术的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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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他说这些都是“卑之无甚高论”,“但在目前大局不 定、社会动荡之下,不特‘高调’无从谈起,即此‘低 调’,若努力担负起来,也是极其吃力的……究竟大局与 环境能允许我们做到几成,总在未知之数”。但以他那种 “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力量,他只会一步一个脚印 地往前做去。(《傅斯年全集》第五卷70页)
什么是大学?近代意义上的大学在傅斯年心中是很 清晰的,他说:“大学是个教授集团,不是一个衙门,照 大学法,校长虽然权力甚大,然我为学校之前途计,决
不能有极权主义的作风。”(《傅斯年全集》第五卷79…80页) 他深知,“一个大学必须大家要办好,才能办好,便可以 办的好,绝不是校长要办好的。我所谓大家这包括全校教 职员、学生、工友在内。”(《傅斯年全集》第五卷126页) 当然,“大学的主体当然在教授,为教育、为学术的 研究,这都是当然的。假如教授受行政人的干预太多了, 流弊极大,可以弄到学术研究根本难得进行。”(《傅斯年全 集》第五卷95页)所以他原则上赞许大学的讲座制度,认 为要保障教授的独立性,教学的自由。如果大学教授与 中学教员一样,大学便不成其为大学。“五四”时代,他 在北大度过了人生中重要的六年,赶上了蔡元培主政的 时光,风云际会,组织新潮社、创办《新潮》杂志,发 表了大量鼓动新文化、新思潮的文章,终于和师长陈独 秀、胡适他们一同造成时势,开创了新时代。蔡元培先
傅斯年是…个历史学家,担也是…生“兼容并包,思想自由”的观念,以及“教授治校,学
生自治”这一套制度已经根植于他的生命深处。在他短 暂的55年人生中,从进入北大读书开始,几乎就一直没 有离开过大学。他曾先后出任中山大学、北京大学、西 南联大教授。在受命担任台湾大学校长之前,他做过西 南联大校务委员、北京大学代理校长,对办大学并不是 个生手。他有着让胡适佩服得不得了的行政能力,同为 “五四”时期北大学生领袖的罗家伦和他开玩笑说,蔡元
傅斯旱:『我们贡献这个大学于宇宙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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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胡适是北大的功臣,而他们是“功狗”。如今走进台大校园,还能找 到被称为傅园的傅斯年墓。有学者说:
“台大校史上,孟真(傅斯年)先生虽非创校校长,但在常规及制度 之设立上,恐无人能出其右。”(《傅斯年全集》第一卷序言67页)
他是“五四”之子,30年来他的作为表明他是当年五四理想最好的 捍卫者。30年后,当他在乱哄哄的孤岛上受命主持小小的台湾大学时,他 心中的模本就是30年前的北大,教授享有学术自由、教学自由,这是不言 而喻的,作为校长,他就是要保障教授的这些自由。所以他才会骄傲地对 人说:“总之,台大仍是民主国家之自由传统/ (《傅斯年全集》第十册
页,文星书店1%7版)
他认为“大学的任务,本来是三项:一是教育的,二是学术研究的, 三是事业建设的,三者有不可分性。”(《傅斯年全集》第玉卷8丨页)有相辅相 成的关系,“大学是学术机关,它的教育的作用,是从学术的立点出发,不 是掉转过来;它的学术的作用是从教育的立点出发。换句话说,大学是以 学术为中心,而用这中心发挥教育的力量,不是以教育为中心,而从这中 心发挥学术的力量/ (《傅斯年全集》第五卷84页)“我不是把教育看作第二 义,教育当然是人生第一义,但是大学的教育,是从学术的立点出发的, 所以大学的教育,与中学的教育不同,并与职业教育不同,而且与专科学 校的教育不同,而且应该与号称大学或独立学院的教育而以职业为目的者
不同。”(《傅斯年全集》第五卷85页)
他强烈反对把大学当作培养工具的摇篮,坚决摈弃大学的工具主义。 枱头看看今天笼罩在工具主义之下的大学,想想傅斯年当年身体力行的理 想,不禁让人黯然神伤。
同时,他倡导简朴的学风。9月28日是他到台大的第二个学期,发布 了这样一个布告:
“本校学风,素称俭朴,然亦偶有有钱人之子弟,习为奢侈者。兹在 学年开学之始,特行告知诸生,如有娇养成性,习尚浮华者,务请不入本 校之门;既入本校之门,即须改行自新,须知国家办此大学,费钱甚多, 经费皆民脂民膏,岂容此辈滥竿其内,浪费本校教育之努力!以后如见有习 尚浮华,衣食奢侈者,必予以纠正,或开除学籍。”(《傅斯年全集》第五卷301页)
对有钱人子弟,以台大为跳板,一有机会就要出洋,他也深有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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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这是浪费教育资源,退学固然不能禁止,但在发给证件上学校可以有 自己的规矩。10月12日发布的布告就是专门防止有钱人子弟“任意来去”
的。(《傅斯年全集》第五卷川4页)
什么是大学精神?这是他耿耿于心,始终不曾忘怀的。“大学也必须 有大学的样子,包括精神与形式”,(《傅斯年全集》第五卷89页)“发挥大学精 神”、“促进学术空气”是他办台湾大学期间首先考虑的。他一直想写一本 阐述大学精神、他对大学见解的专书,因为事务繁忙,终究没有写成。但 在各种零散的演讲、文章、书信、布告等文字中,我们可以大致上看出他 的基本观点。
1949年11月,在台大第四次校庆时,他发表演讲说不许把大学作为 任何学术以外的目的的工具,“如果问办大学是为什么?我要说:办大学 为的是学术,为的是青年,为的是中国和世界的文化,这中间不包括工具 主义,所以大学才有它的自尊性。这中间是专求真理,不包括利用大学作 为人挤人的工具。”(《傅斯年全集》第五卷〗23页)“台湾省既然回到祖国的怀 抱,则台湾大学应泫以寻求真理为目的,以人类尊严为人格,以扩充知识、 利用天然、增厚民生为工作的目标。”(《傅斯年全集》第五卷丨24页)
在最根本的意义上说,大学精神就是傅斯年说的“专求真理”(或“寻 求真理”)这四个宇,这是第一位的,其余的都是次要的。这和竺可桢当 年为浙江大学确立的“求是”校训,和哈佛大学的校训也都是相一致的。 本着这一理想,傅斯年呼吁学生第一’是要立信,在品行上自我修炼,一个 社会品行好的人多,社会就会健全,反之就很危险。“这一个时代,真是 邪说横流的时代,各种宣传每每以骗人为目的,在宣传者不过是想用宣传 达到他的目的,但是如果一个人养成说瞎话的习惯,可就不得了。人与人 之间,因为说瞎话不能放心,团体与团体之间,因为说瞎话不能放心,社 会上这个风气厉害了,社会就不上轨道。”在大学里这一观念尤其重要,他 倡导‘‘知识的诚实”,如果没有这样的精神,学问不能进步,发明更谈不 上。“所以立信是做人、做学问一切的根本,也是组织社会、组织国家一
切的根本。”(《傅斯年全集》第五卷〗24…丨25页)
第二是力学,“在这个苦难的时候能有这样一个环境,已经算很有福 气了!这个遭遇,这个环境,是万万不可辜负的……这些年来,大学里最 坏的风气,是把拿到大学毕业证书当作第一件重要的事上,其实在大学里
傅斯早:『我们贡献这个大学于宇宙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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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学问乃是最重要的事,得到证书乃是很次要的事。”重要的是“由学 术的培养达到人格的培养”,“须知人格不是一个空的名词,乃是一个积累 的东西。积累人格,需要学问和思想的成分很多。”(《傅斯年全集》第五卷I25页) 第三是爱国,他认为这是一种本能,是对民族文化、历史的一种认同感。 第四是爱人,“爱国有时不够,还须爱人。爱国有时失干空洞,虽然 并不一定如此。至于爱人,却是步步着实,天天可行的……克服自私心, 克服自己的利害心,便可走上爱人的大路。只要立志走上这个人道的大 路,无论一个人的资质怎么样,每人都有作到释迦牟尼或耶稣基督或林肯 或国父孙中山先生的机会,至少分到他们的精神。”(《傅斯年全集》第五卷126页) “这样才可以使我们的大学成为宇宙间的一个有意义的分子。”(《傅斯
年全集》第五卷页)
为维护大学精神,傅斯年一往无前,毫不退缩地站在前面。当时的台 湾风雨飘摇,一切都没有上轨道,社会情绪激越。一方面他筚路蓝缕,致 力干营造大学的学术氛围;另一方面他还要抵挡来自政治的风浪,以及社 会上的各种攻击,他恪守的一条底线就是大学的独立与尊严。
据陈雪屏回忆,当时他的健康情形已很令人担忧,“但他一方面心忧 大局,同时锐志要把台大建设成…个够世界水准的学府,殚精竭虑,竟无 一刻的轻松。”(《传记文学》第二十A卷第一期!6页)劳累过度成为他英年早逝 的重要原因。
4月6日,傅斯年接到国民党警备司令部的公文,指控14名学生“张 贴标语、散发传单,煽惑人心,扰乱秩序,妨害治安”等,要将他们拘捕, 并进校抓人。据包天笑日记,这一天台北宣布戒严,“有几处热闹区域,均 断绝交通”,一时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第二天,警备司令部的学生名单 上又扩大到23人之多,对此,身为大学校长的傅斯年无可奈何。为了保护 学生,他当时的态度很明确。4月7日,台大行政会议上作出由校长本人 向国民党当局接洽的决定(当时省主席为陈诚),提出四点要求: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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