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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盛魁商号-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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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局把成箱的现银运走后,撒在城柜内院外和大门附近以及房顶哨楼上的岗哨都撤了。结账会议期间派城柜的薛拳师组织三十二个武士配备了十六只狗负责保卫;三十二个人分成两班昼夜不停地在城柜大院的空中更道上和地面上巡视警戒;全部业务停止,与结账会议无关的人一律不得进入大院。 
就在撤去警戒以后不到半个时辰,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一群召庙里的喇嘛闯进大盛魁城柜,声言要见大掌柜。喇嘛人数在三百以上,一片黄色棕色的袈裟铺满了院子。郦先生出面接待,一问才知道财东惹出了祸端。 
原来财东们按结账会议的日期到时都从城柜客房撤走,绝大部分直接上路,但少数人滞留在归化城,走访亲友,游街逛市,嫖娼狎妓,他们只是移了住处,或改住客店或留宿亲友家中。其中有王姓财东王财旺在城内街巷行路时与席力图召庙的活佛起了冲突,这话说起来就牵扯到了归化城悠远的与众不同的历史背景:归化城在以驼城闻名于天下之前,是以召庙众多而著称的。 
明万历年间当黄教传入漠南蒙古时,这里是整个蒙古中西部宗教的发祥地和中心。一座小小的归化城先后建成的黄教庙宇多达几十座之多。喇嘛和庙属黑奴人数逾三万之众!城内土地多为庙产。早年间朝廷扶持黄教,每年都拨出大量经费供其从事宗教活动,召庙又有大量黑奴从事生产,还有地产出租,收入颇丰。但是到了清嘉庆之后,朝廷不再拨款给召庙,于是召庙经济日见其拙。为了填补款项的不足,他们不得不借债,用以后的收入作抵押。他们出租庙产土地给商人们盖店铺,借以收取房租,而且一年年提高租金。他们把城内的土地视为主要的收入来源,因而就极不愿意地辟出空地来作为走路的街道和巷子——街道和巷子是无法收租的。因此,归化城实际上只有三条从北到南的大街——大南街、大召街和席力图街,以及一条从城中延伸到城市西端的大街——朋苏克街。除此之外,其他所有的街巷都狭窄异常,有的巷子连两辆轿子车都无法相错通过,如果有轿子车要穿巷而过,未进巷子之前车夫就要高声喊叫,通知巷子的另一头不要把轿车赶进来。倘若不小心两辆车在巷子中相遇,就不可避免地要引起争吵。   
6顶印索债(2)   
王财旺是到亲戚家走访出来时,在窄巷中与活佛的轿车相抵。无论是王财旺还是他从山西带来的车夫都不懂得归化城的这规矩,活佛的轿车车夫在巷子的另一头喊叫时,他们都听见了,但是都不明其意,继续把轿子赶进了巷子。冲突一起来,王财旺并不示弱,他以为自己是大盛魁的财东很了不起,也不知对方竟是一位活佛。语言激烈间两个车夫扭打起来,王财旺还推了活佛一把!王财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盛魁的财东如何如何。活佛当即步行离去。 
众喇嘛大闹大盛魁城柜的事件就是这么引起的。与僧侣冲突不但涉及民族问题,同时还牵扯到了宗教问题,这在归化城来说乃是所有问题中最为严重的一项。贾晋阳已无力解决。他不管怎么施礼赔罪,喇嘛们就是不肯退去,一定要见大掌柜!无奈之下贾晋阳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大掌柜的房间。 
“出了什么事?”一看贾晋阳惶惶的神态,大掌柜就知道事情不妙。 
“哦……事情也没什么,”贾晋阳吞吞吐吐地说,“是王财旺财东在街巷中与席力图召活佛的车子相抵,起了一点冲突……” 
“噢,我说隐隐听到外院里有人声喧吵,”大掌柜立刻就明白了,“是不是喇嘛们寻上门来了?” 
说好了不得搅扰大掌柜,结果还是把他惊动了。除了大掌柜没人能把这事平息下去。归绥地方,官府道台衙门,军队绥远将军衙署、地方土默特都署、宗教有黄教活佛、伊斯兰教大阿訇、商界大盛魁王廷相,号称六大巨头,各有势力各有背景,互相依存相互制约,归绥地方的稳定和平衡都在这六大巨头的手里。其实大盛魁最为重视与黄教召庙的关系,对于喀尔喀草原广大市场的控制,好多时候大盛魁就是依着宗教力量的支持才得以巩固,而且席力图召庙是归化地区所有喇嘛召庙的本源,大盛魁与该寺庙分外交厚,活佛在私人方面又与大盛魁是甚为知近的朋友。每当席力图召修葺佛殿或举办盛大佛事活动,大盛魁都要慷慨解囊予以资助。在席力图召大佛殿前挂有一巨幅横匾,正中写着——“阴山古刹”四个大字。这块匾就是王廷相代表大盛魁所献。 
王财旺哪里知道黄教召庙与大盛魁关系之重要,更不知道活佛乃是黄教广大信徒心目中的佛,竟敢与其佛争论甚至动手!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结果害得大掌柜只好放下号事亲自出面安抚盛怒的喇嘛们。 
按下葫芦起了瓢,这边喇嘛们的事还没平息,大掌柜正苦口婆心地说解,那边史财东又杀个回马枪。史耀排开围着大掌柜的喇嘛们走到大掌柜跟前。 
“怎么,史财东还未起程回乡?”大掌柜冷冷地问。 
“明日起程,来道个别。”史耀不阴不阳地说,“有事请教大掌柜。” 
“什么事?” 
“过一会儿你就会知道的。”史耀嘴角上挂着一丝得意,将身子往旁边挪挪,人群闪开,王甫仁和张武也出现了。这两位是在各自的亲友家中被史耀请来的,从他们迷惘的神情看,他们也不知道史耀是要做什么,王甫仁问道:“什么事嘛?这么当紧……我和亲家正说话呢!” 
“是一笔银子的事。”史耀回答说。   
6顶印索债(3)   
“什么银子?”张武问。 
“是一笔十二万银子的巨额!”史耀没说出什么银子,只强调了十二万之数。说着把目光投向大掌柜,那目光已经是凶狠的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嘛!”王甫仁很不满意地问史耀,“结账会议已经结束,你还来纠缠,还当着众人的面,也太失体统了!” 
“王老先辈不要着急,稍等,带一个人见见,他自己会说清楚的。” 
“什么人?” 
“靖仁,去把轿车上的那个人请来!” 
不一会儿史靖仁返回来了,身子往旁边一闪,露出身后的一个人。大掌柜一看吃了一惊——此人竟是山东临沂的丝线商米掌柜! 
“你怎么还没走?”大掌柜惊讶地问。 
“哼!我走……我是半道被劫回来的!我已快到凉城了……”米掌柜面色惨白,由于激动两面腮一个劲儿颤抖。“把我私押了好几天!哼!真是无法无天!” 
这一下大掌柜心里全明白了。他无声地叹口气,说,“既然是我们财伙之间有话说,待我把喇嘛的事安抚完了再慢慢谈,各位财东暂且在客厅坐坐。” 
“不必了!”史耀十分强硬,“事情很简单,几句话说完请大掌柜自己讲吧——米掌柜的十二万两银子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了我们立刻便走!” 
史耀说着把扬扬得意的目光投向王甫仁和张武。王张二位还是不明白就里,迷惘的目光在丝线商人、大掌柜和史耀之间看来看去。 
大掌柜在鼻子里哼了一声:“既然米掌柜没走,那就请米掌柜自己讲吧。”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欠大盛魁十二万这不假。我姓米的走得直站得正,这十二万走到天边我都认!与大盛魁相与二十年,大掌柜知道我为人脾性。买卖做塌了我被洋人骗,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认了,所以这次冬标我把自己乡里的地约房契都带来了!是王大掌柜怜惜我一家老小几条性命,免了我的债。这大恩大德我下辈子也记得!现在既然因为我搅得大盛魁财伙不和……” 
“行了!”史耀截住了米掌柜的话头,“这下事情清楚了吧?十二万两银子呐!大掌柜受人一磕就抹了!要知道我三姓财东二百余户三年一个账期才能分得三十万两红利!啧啧啧,莫是咱大盛魁家大业大!大伙儿说说吧——这事怎么办?!” 
“爹!这是从姓米的身上搜出的房约和地契。”史靖仁从怀里掏出房约和地契放在史耀身边的桌子上。 
“银数是多了些……可这是字号日常的号事,我们财东不该过问。财伙诚信嘛!不然掌柜们怎么好放手做事呢?”王甫仁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这种事过去也有过,或把人逼得寻死觅活,或打官司给官府行贿,索债要不成还落个恶名……” 
“恶名值几两银子?——这可是十二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史耀说,“这件事不能这么了结!” 
“不这么了结你要怎样?”大掌柜冷冷地问了一句。 
“怎样?——姓米的房产田地由我字号收了折价卖出。” 
“我的房屋田产仅值三万。”米掌柜说,“抵不清十二万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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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好办!——父债子还,夫债妻还!天大的事亦有大清例律管着!” 
“好!我还给你……”米掌柜盯着史耀缓缓地站起来,向大院门口移了几步。 
大掌柜觉得不好,刚要阻止,却已是迟了。只见米掌柜纵身跃起一头撞在了大门边墙角上…… 
米掌柜的动作太突然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全场骇然,尽都惊呆在那里。听到消息赶到的郦先生、二掌柜和交际部的贾晋阳正遇上了这惨烈的一幕。 
贾晋阳蹲下去将米掌柜抱起,呼唤着“米掌柜!米掌柜!”已不见应答。米掌柜二目圆睁一动不动,额角上的伤口血流如注:冒着热气的鲜血淌过米掌柜的半边面额,顺着腮帮子流到他棉袍子上,把硬锻面的带花纹的深蓝色袍面都浸湿了,鲜血也染红了贾晋阳抱着米掌柜那只胳膊的袖子。 
“古海!——快去请聂先生来!” 
听到大掌柜的一声吩咐,吓傻了的古海撒开腿飞跑了出去。 
及至古海带着聂先生一路小跑回到城柜的时候,已经晚了。众人给聂先生让开了一条路,聂先生蹲下去把脉,米掌柜的脉已经没了动静。聂先生站起来,摇摇头说:“殁了。已经没有脉了。准备后事吧。” 
众皆愕然,一片静场。大掌柜趋向前,褪了色的苍白嘴唇像风似的哆嗦,愤愤地道:“米掌柜啊!你本不该如此……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你就……我早知你是一条硬汉,却没料到你的性子竟然是如此地刚烈!是我大盛魁逼死了你!” 
连夜报了官。第二天一早归绥道台衙门派验尸官检验了米掌柜的尸体,确认为自杀身亡。衙门传下话,米掌柜的尸体由大盛魁负责殓葬,决定暂时厝于公义地。一面派人与大盛魁设在济南的分庄联系,将米掌柜的死讯告知其遗属;同时也将米掌柜留下的房约地契交还给米掌柜的家人。 
一切办理完毕,业已是日落时分,天上阴云疾走浓密异常,纷纷撒撒地飘起了雪花。大掌柜走出自己的房间,仰脸冲着阴暗的天空望了一会儿,猛然长叹一声,跺一下脚朝外院走去。古海紧随其后,问道:“大掌柜!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把史耀找来!——我要与他说一说道理!”其实大掌柜亦是气糊涂了,哪里还能见到史耀的踪影!昨日发生米掌柜撞墙自杀事件不久,所有的财东包括史耀全部连夜起程回籍去了。大掌柜听罢气得牙齿咬得咯吧咯吧直响,两只通红的眼睛喷着火,猛地抡起胳膊将自己的一只肉锤砸在了史姓财东聚首的房间的门框上,顿时皮绽肉裂鲜血迸流!这是古海头一次看见大掌柜发脾气。 
“顶印索债”,大盛魁逼死人的消息像风吹树叶簌簌响似的,一夜之间便在归化城传播开来,使大盛魁的声誉遭到了很大的损失。这件事在大盛魁的历史上也成为一件重要的事件被后人们所记取,以后再未发生过。在大盛魁全部历史上因“顶印”索债逼出人命的事情总共发生过三次,米掌柜事件是最后一次。 
前两次都发生在大盛魁历史的早期,一次是嘉庆年间,一位北京的京羊客因欠大盛魁的债务无法偿还还引出官司,京羊客败诉被拘;京羊客因不忍牢狱之苦绝食身亡;另一次是道光年间,归化本地一地毯商也欠下了大盛魁巨额银子偿还不起,“顶印”期间被逼甚紧,结果是投了扎达海河。   
6顶印索债(5)   
这两件事给大盛魁后来的掌权人以教训,那就是“顶印”逼债要把握一个尺度。第一债权债务发生纠纷绝不经官,因为一经官便明里暗里给衙门好处,即使是官司打赢了,返回部分债务,细细一算送官的好处与返回的债务顶了个平,结果还落个不通人情、心肠毒狠的恶名,得不偿失。而逼死人命就有损失字号的诚信善良的名声。所以自嘉庆以后大盛魁再未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但凡是老相与,诚信可靠的商人,真正因生意赔累负不起债务,大盛魁一律给予免销!当然这里还有一个把握,那就是在选择相与上慎而又慎,在信义上无可凭信的商人大盛魁干脆不与其打交道;而一旦成为相与,则诚信倍加,在彼此交易中给对方十足的利益,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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