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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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上疏母后,奢谈什么还政于儿臣,这……简直狂妄至极!”赵祯越说越气,越说越恼,竟至激奋得喘起气来。
“范仲淹,听到了么?此便是皇帝对汝乞请还政于皇帝的裁决!”说至此,刘太后顿了一下,两眼仍不转眸子地盯视着范仲淹,“汝还有话要当面请旨于皇帝么?”
范仲淹心里念叨着晏殊馈赠的“慎言、抑情、认非”六个大字,依然保持着沉默。
皇太后见范仲淹久默不语,便又转向赵祯道:“吾知道皇上朝事缠身,一向很忙。今若对范仲淹的‘还政’之说没有他议,就请起驾回宫好了。留下这个范仲淹,由母后单独同他谈谈,若其不暂休‘还政’之议,皇帝另行加罪不迟!”
待赵祯告辞去了,烟雨楼内的氛围霎时变得平和起来。皇太后的满腔怒气,亦似乎随着赵祯的离去而烟消云散了:她依然白净靓丽却一直绷紧着的面庞上,亦似乎平添了些许愉悦的亮色。她复命范仲淹坐下,然后心平气和地道:“初看汝之疏奏,难免怒从心头起,火自胸中燃,但细细琢磨,汝如此急不可耐地接连上疏乞请吾还政于皇帝,似乎还有些不便明言的因由。是这样么?”
范仲淹点点头:“微臣以为,太后,母号也,受先帝之遗诏,方行一时之权杖。今皇帝春秋已盛,且‘劝进’之声经久不息,皇太后若为国家社稷虑,亦为皇太后想,微臣以为今日还政,恰当其时。皇太后是绝顶圣明之人,当知微臣之良苦用心。”
刘太后顿现讶异状,问:“可以就汝之高论,稍释一二么?”
范仲淹娓娓而语道:“近年来朝廷之情状,先是熙熙然‘请立刘氏七庙’,继之是攘攘然‘劝进’效法武后。若听任其风继续刮下去,卷入此风的朝臣将越来越多,顺风就势者亦将日众。这样久而久之,朝纲必乱,国将不治;皇太后几十年来的英名,亦将随风去矣!故而微臣以为,当前挽救危局大刹此风的最有效之法,即皇太后还政于皇帝。非此莫可也!”
皇太后嗔起了面孔。但她没有发作,而是侧脸儿静思一会儿,然后压抑着心火问:“此话又当怎讲啊?”
范仲淹复侃侃而言道:“皇太后诚如当年先帝笃信天书符瑞一样,对‘请立’‘劝进’中的颂扬之词,已经听顺于耳,愉悦于心。故此,欲令皇太后殄灭此患,恐心不愿而力不及也。而一旦皇太后还政于皇帝,则此风不刹自灭也!”
皇太后不屑地斜睨范仲淹一霎儿:“汝是说,‘还政’不举此风不止?”
范仲淹惶然点头:“微臣以为,确乎如是。”
“那好!”皇太后有些赌气似的边说边站起来,“汝姑且暂回秘阁,静候佳音好了!”
范仲淹告辞退出之后,偌大的烟雨楼二楼中厅里,就剩下了皇太后一人。是时,昼漏已报酉时,方才还是风清日明的大厅内,霎时昏暗了下来。她推开窗户,遥望西天,只见炎炎烈日,已为云层遮住,滚滚暗灰色的云朵,跑马般地直向近处涌来。她俯首足下的翠绿湖,只见烟波浩渺,浪起涛落,极目御花园里的亭台楼阁,但见山形松影,笼罩在沉沉的云气雾霭之中,亦非光天化日之下的形容了。它们轮廓模糊,色调暗淡,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往日风采。
“天要变了!”她暗忖。但于收回目光的一刹那,她意识到周匝景色的剧变,与她自身的心境息息相关。是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范仲淹方才坐过的木杌。如今范仲淹虽已离去,而范仲淹方才那种凿凿自信、朗朗坚实的语音,似乎还在她耳际回荡着。人道:心底无私方能言行无畏。一个微不足道的六品秘阁校理,为何能在她一言九鼎的皇太后面前,如此镇定自若、口若悬河、对答如流?难道范仲淹连上二疏的狂妄与自负,真的是为国家社稷虑,亦为吾本人着想么?难道真如范仲淹所说,“请立”与“劝进”之风不刹,朝纲必乱,国将不治,吾几十年的英名,亦将随风去么?……她眼前晃动着范仲淹在这里的一举一动,脑际还不停地反反复复地为范仲淹的言行划着问号,这样一来二去,居然使她一向清醒的头脑,竟至燥热得汗流满面了。这时,她欲驱赶掉范仲淹的影子,急令热燥的情绪冷却下来。于是,她信步窗前推开东面的窗户,任凭来自东南方向的季风无遮无挡地迎面拂来。她伫立窗前,先俯望一会儿湖面上泛起的一粼一粼的波涛,继而仰观一阵儿灰蒙蒙风起云涌的天空,于不知不觉间,还真的将范仲淹的影子赶去了。然而,一个年轻士子的身影方去,两个老者的身影又蹒跚走来——不知为什么,如今已经告老还乡、身在千里之外的张咏和孙姡У囊羧菪γ玻怪猎谒拿媲盎钤玖似鹄矗沂怯鸩蝗ィブ蠢础S谑牵阆碌谋苁钍さ亍逃曷ィ涯岩粤钏渚擦耍掖掖迹奔钡匾萍莼亓怂谋Υ鹊睢�
天圣八年六月望日,亦就是皇太后于烟雨楼召见范仲淹的隔日,朝廷大朝会。仁宗皇帝赵祯、皇太后刘懿仙,并御紫宸殿。
每月的朔望两日大朝会,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至今已是七十余年未变了。大朝会乃君臣对答盛会,莅临大朝会的官员,要比常时的早朝多出一倍甚至两倍。由于人数众多,大朝会便只能择于大庆殿或紫宸殿这样高大的殿堂里举行。每至隆冬盛暑,本应参与大朝会的老弱病残官员,往往因其惧寒怕暑,缺席颇多。这就使得本该济济一堂的大朝会,反而显得吏员稀落有些冷清了。为此,于此次大朝会前夕,刘太后颁旨京师各暑衙:大凡可乘肩舆上殿者,一律不准请假不朝。
一旨传出,阖城摇撼。敏感于政治气候变化的朝臣们,亦为此作着各种各样的猜测。有的猜度:皇太后垂帘称制,万象求新,朝纪朝纲是否又有新变革,欲当众宣布?有的则明讲:某某某贪赃勘实,是否要当殿问罪,借此杀一儆百?还有的悄悄传言:皇太后经不住一群拍马屁者的汹汹“劝进”,终于要于此次大朝会上揭开久掩的帘纱——由垂帘听政而改撤帘称帝了。但是,不管明猜还是暗测,皆未搅乱朝廷的宁静与人心的安然——在京都汴梁的街头,依然是商铺林立,歌楼毗邻,车水马龙,人潮如涌,京城以它寻常的井然有序和雍容华贵,向世人展示着大都会的富庶与繁华。
是日黎明,伴着皇宫内特有的“六更梆鼓”的传响,从各衙门,各角落,各个不同府邸赶来的各级官吏,早于紫辰殿前分作了文武两队,就像两行黑黢黢踽踽爬行的蚂蚁,于黎明的熹微中鱼贯踏上紫宸殿的金阶,然后通过紫宸殿的左右掖门,缓缓地且井然有序地向殿堂内汇集着,汇集着。待这溪流似的文臣武将于殿堂之中汇集好了,就听唱赞太监一声宣呼:“皇上、皇太后驾到!”于是,伴着殿台上帘内的烛光晃动,皇帝和皇太后便几乎同时于帘后的两只高背龙椅上坐了下来。随之,殿堂之内便会响起一阵风鸣般参差不齐的掸衣声。掸衣声方落,“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之声便节奏分明地鸣响开来。山呼之后,是一刹那的静寂。在屏息的静寂中,黑鸦鸦满殿堂几百名文武臣僚,终于等来了皇上、皇太后的第一声口谕:“众卿平身!”
今日的殿堂里,异常宁静。“平身”之后的百僚们,均在观察着今日的大朝会与往昔的不同。就连宰臣吕夷简、鲁宗道、陈尧佐,枢密使陈尧叟、张耆和近日方擢升为枢密使的杨崇勋等近臣高官,亦猜不出今日要发生什么事,便均将目光投向了帘后的皇太后。
今日众目睽睽之下的皇太后,似乎亦与往日不同。上得殿来她一反往常——没命群臣殿对议政,而是命内侍将一只巨大的火盆放置于殿台之上的帘前。众臣正诧异地望着火盆百思不得其解,就见低垂着的帘幕呼啦一声掀开,居然露出了皇太后的庐山真面。只见她怒颜厉色地将面前案台上的一高摞疏奏,毫不留情地向案前的火盆掷去,然后急命站于身旁的任中正:“焚!统统焚掉!”
任中正不敢怠慢。他凑近烛台先将一份折子燃旺了投进火盆,然后又将一份份疏奏向旺燃的火焰掷去,直至将一大堆臣子们呈上的疏奏,化作了一盆灰烬。
“众卿知哀家所焚者为何物么?”刘太后指着残火未烬的火盆问百僚。
文武百官狐疑地互相打望一忽儿,无人作答。
“哀家可以明白告诉汝等:哀家所焚者,均为近三年来百官所呈的‘请立’或‘劝进’的折子。自时下起,就让这些折子统统见鬼去吧!哀家既往不咎,亦一概不留其姓名。但自今而后,汝等之中若再有上疏‘请立刘氏七庙’者,斩!再有上疏‘劝进’吾仿效唐武后者,坐灭九族!”
殿堂里鸦雀无声。闪闪烁烁的烛光,将殿堂映照得一派辉煌。于此庄严肃穆静寂的氛围中,皇太后旋目打望包括吕夷简在内的几个“请立”、“劝进”者,她发现他们的面容,似乎还被强烈的震惊与恐惧笼罩着。于是她提高声音又说道:“哀家决意不做有悖祖宗之事。但对此前之‘请立’、‘劝进’者,哀家是一口唾液砸一个坑,说话绝对算数——一定做到既往不咎——不问其罪,不留其名。对此后之‘请立’、‘劝进’者,本太后亦决不姑息养奸,遗作后患!”
殿堂之上,文武百官人人肃立,雅雀无声。
12范仲淹衔命判河中 陈尧叟奉旨访京郊
皇太后当殿焚疏惊煞了宰相吕夷简。他想不到这位操乾纲握权杖九年之久、几十年绝顶圣明的女人,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以别人无法想象的方式来宣判“请立”和“劝进”的死刑。
吕夷简作为总揆百官的宰相,自当站在文臣的最前列。他亲眼目睹了焚烧疏奏的全过程,直到那一摞厚厚重重的疏奏在熊熊烈火中化作了灰烬,直到皇太后那慷慨激昂的声音中迸发出“坐灭九族”这四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字眼之后,他才仿佛从梦境中走出来,始意识到大朝会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是殿上二圣之一的刘太后对殿堂内所有心存献媚之念者的警告,亦是刘太后对朝中或明或暗反对“请立”和“劝进”者的承诺;同时亦可看出,刘太后还希图通过此举,使那些整日忧心皇太后效法武后的文臣武将们,自此心神舒畅起来。
刘太后当殿焚疏这件事,对范仲淹震撼尤烈——如果说这件事对于一般朝臣只是个想不到,那么它对范仲淹而言,堪可谓之触及灵魂,感慨万千。因为前两日烟雨楼召见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在坦诚陈言过程中他对皇太后的冒犯,堪称是铁证如山,不容置疑。为此,他回到苦竹居以后,一直忧心忡忡地等待着皇太后的怪罪与责罚。但他等来的却是一纸通知他参与望日大朝会的文告,而且在大朝会上还亲历了焚烧疏奏的一幕。这一幕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莫非这就是皇太后对他坦言的回复?抑或是皇太后欲借此证明在不“还政”之条件下,同样可以刹住“请立”和“劝进”之风?
退朝以后回到秘阁,他那颗沸腾中的心,仍是难以平静。一忽儿,他还仿佛置身于烟雨楼,接受皇太后的召见;一忽儿,他又仿佛置身于紫宸殿里,眼前还熊熊燃烧着焚毁疏奏的火焰。据此两番的亲身经历,他在琢磨皇太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此时的心灵深处,正在想着什么?道她欲当女皇?可她当殿已经作出了承诺:不效法武后,不做对不起祖宗之事。然而,既不做女皇亦不“还政”于皇帝,莫非当今的朝廷还真的离不开这个女人……他正一环套一环地悄悄分析着,忽听天井里一声宣呼:“皇太后懿旨:秘阁校理兼国子监祭酒范仲淹接旨!”
范仲淹不敢怠慢。他惶然避席出门,向站在院中央的任中正伏跪道:“臣范仲淹恭聆圣谕!”
任中正肃然正立道:“皇太后懿旨:秘阁校理兼国子监祭酒范仲淹,速往宝慈殿晋见。”
范仲淹谢恩起身,回房稍作收拾,便骑上皇太后特命任中正为他带来的一匹御马,跟在任中正的马后,嘚嘚哒哒地直奔乾元门而去。
朝臣随太监进宫,可以省却层层盘查。此比奉旨单个儿进宫,减了不少麻烦。尤其是随任中正这样的都知太监进宫,所到之处,当值的太监们奉承还来不及哩,哪个还敢冷面拦查盘问顶头上司?故此,今日的范仲淹只管跟在任中正身后,一边欣赏宫内的亭台馆榭、殿堂楼阁,一边踏御道穿月门,于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宝慈殿的天井院里。于丹墀前驻步,任中正先行进殿禀报去了。独留他一人等候之时,他无意间朝两厢的候见室观望,只见每室均不下十个候见者,焦急地翘首以待召见。于是,他便禁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唉”声,一边往候见室走一边心想:河里无鱼市上见——既然已排上了长队,就只好耐下性子乖乖地等待了。可是,片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