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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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回道:“儿臣只知是宝,不知来历,愿闻母后赐教。”
皇后移步近前,双手抱起体积较小的红绸儿口袋,托在手间道:“这只琵琶,曾传是昭君出塞时背后背的那只,曾流落羯人之手,后又回到中原,收入宫廷,传于母后之手。但经考证,此种说法纯属谬传。实则,该琵琶名叫烧槽琵琶,原是南唐元宗李奖励给后来的儿媳——南唐后主李煜的皇后周娥皇的。新婚之夜,周娥皇就是用这只烧槽琵琶,弹奏《凤求凰》名曲,深得后主赞赏的。后来,周娥皇病逝,将烧槽琵琶传给了其妹小周后英儿。数年之后,南唐亡国,后主成了大宋的违命侯,周英儿便将烧槽琵琶带至了汴京。周英儿死后,李煜为悼念周英儿,还在烧槽琵琶上刻下四行诗呢。”说到这里,皇后小心翼翼从红绸袋里取出琵琶,拿给襄王看。襄王接过琵琶细瞅,果见琵琶上有四句题诗:
侬自肩如削,
难胜数缕绦。
天香留凤尾,
余暖在檀槽。
介绍过琵琶,李皇后依然兴致很高。她招手唤来宫女,将另一绸袋里的一架琴取出来,放置身边的几案上,指着琴弦笑问襄王:“知其琴名么?”
襄王打一个躬身道:“儿臣不知。”
皇后眉飞色舞地说道:“此琴叫软玉琴,原是东海弥罗国献给唐肃宗的贡品。当时,弥罗国的贡品中还有一件珍品,名叫软玉鞭。这两件珍品全被大太监李辅国独吞了。后来,张皇后知道了此事,便找李辅国要。李辅国将软玉鞭给了李皇后,自己留下了软玉琴。此琴的琴身亦系桐木制成,并无特别处。它的特异之处全在弦线上。软玉琴之琴弦,是由一种叫碧玉蚕的蚕丝制成。此蚕独产自东海弥罗国。弥罗国有一种桑树,枝干粗壮,覆地而生,大者树冠笼亩,小者亦罩数步。此树生长一种蚕,身长四寸,体为金色,吐出蚕丝多为碧玉色,称之曰:金蚕丝。此丝弹性极高,寸长之丝能抻拉丈余长。此丝搓成弦索,里外透明,十个壮勇并力拉拽,亦休想断其一毫。若用做弩弓之弦,轻轻一拉,箭便可发出千步之遥。用此丝做成琴弦,只需轻轻一拨,铮铮之声立播数里之外。”
襄王听得手痒,双手接过软玉琴,用小手指的指甲轻轻拨了一下,只听“嗡”的一声,将侍在身边的两位宫女吓了一跳。皇后笑问襄王:“如何?”
襄王扼腕挥拳:“棒极了。此乃稀世之珍宝也。”
宫女复把琴和琵琶用锦袋装好。皇后又对襄王嘱咐道:“好生珍存。遇有闲暇出宫,母后说不定要到王府听曲牌呢。到那时,两宝若有损伤,可小心母后不依你。”
襄王忙打保票道:“母后放心。儿臣素来酷爱琴瑟,岂敢视母后赠宝为儿戏?”
皇后唤来两个小太监,各抱一物送襄王出宫。刚行之拐弯儿的甬道上,就见迎面走来了大王兄元佐。元佐由大太监、大内府都知王继恩领着,步履匆匆正朝正阳宫走来。看他的面色神气、走路身姿,康复得不错。“大王兄一向可好?”行至面对面时,襄王施礼问安道。
“祝贺你,三弟!”元佐兴致勃勃笑道,“我由衷地祝贺你晋封。我的贺礼已经备好,正要差人送去呢。”
“谢谢大王兄!”襄王说,“王兄的情意,小弟心领了。贺礼,以三弟之意,就免了吧?”
“不不!”元佐连连摆手,“别人可免,王兄我可不能免。皇后懿旨,宣我进宫谒见。等我回府以后,马上差人送去。”
从怡香斋门口下马,夏守赟一手牵着一条马缰绳,走在前头。襄王手间把玩着一只玉如意,志得意满地在后边跟着。玉如意是父皇的赐赉。马背上的两件乐器是皇后的贺礼。一国之君和一国之母两人共赠珍宝三件,此等光彩幸事,他还从未经历过呢。
“刘姐知道王爷晋封之事吗?”忽然夏守赟回首问。不知从何时起,夏守赟称谓刘娥为刘姐了。论辈分这个称谓似有不伦不类,但听来倒亲切,襄王便听之任之,默认了这个称呼。
“亦许听到了一点信息。”襄王应道。
“难怪这么高兴呢?”夏守赟继续嘟哝道,“从刘姐的琴声里,可以听出她的喜怒哀乐,心境好坏。”
“唔!”襄王故作惊讶状,随之一笑。他想不到自己的贴身随从,亦有了如此聪悟的鉴赏力。这时他才从日获三宝的狂喜中踱出,洗耳静听对面传来的欢快琴音。
刘娥此刻正弹奏的是一首晋代清商曲词——《长乐佳》。清商曲牌多是汉魏旧曲,其中以吴声最佳。《长乐佳》是一曲情歌,是吴声之上品。只听刘娥随曲唱道:
鸳鸯翻碧树,
偕从戏兰渚。
寝室不相离,
长莫过时许。
比翼交颈游,
千载不相离。
偕情欣观念,
长乐佳艳遇。
他们循着琴声歌声前进,行之距离刘娥所住的一溜北房尚有二十来步时,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身边的两匹骏马,亦为眼前的春色所馋引,还贪婪地将带着嚼子的长嘴巴,伸近了花圃里的绿色。“喂!”夏守赟猛抻一下马笼头,向马儿提出警告说:“这儿可不能嘴馋,刘姐的月季、刺梅、蔷薇,都带着刺儿,小心扎破了你们的嘴巴!”
襄王笑笑,没理睬夏守赟同马儿的对话和感情交流。他的目光已为花圃里盛开着的花儿所吸引,他那高隆挺直的鼻子,亦下意识地扇动着鼻翅儿吮吸着迎面扑来的香气。几丛迎春花似已开过,嫩黄的叶片生满枝头,孕育着明年早春的花期。一圃的香水月季,在春阳的光照里,已有数株开出红色、黄色、白色的花。红的艳红,白的雪白,黄的橙黄,那浓浓的香气,老远就让人能嗅到,引人驻足,逗人喜爱。刺梅、玫瑰合圃而植,它刺它亦刺,比赛着扎人;它花它亦花,同样小小的花朵,同样艳艳的色泽,同样浓郁的馨香。让它们“同室操戈”,不知刘娥寓于何意?一圃芍药,一圃牡丹,两圃居中对称而植,花期未到,枝叶却分外旺盛。尤其那十几株芍药,叶子硕大而碧绿,绿中透红的枝梗,足有小指粗,预示着花朵的丰硕、绚丽与风韵……这两行数圃组成的小花园,是刘娥独出心裁自己开垦种植的。襄王是匆匆来,匆匆去,从无认真观赏过。今日好心情,始发现它的妙处。
襄王还在赏花,夏守赟早就敲开了刘娥的房门。刘娥冲花圃前的他摇手先送过一个笑靥,然后才接过夏守赟递向她的一只红绸袋儿。“袋中何物?”她问。
“一看便知。”夏守赟轻手轻脚抱起马背上那只较大的红绸口袋,就往屋里送。
夏守赟极想在这儿多呆会儿,怕惹襄王不开心,又常常是撂下东西就去。“玩会儿再去吧?”刘娥跟在夏守赟身后说道。
夏守赟睃巡一眼远处的襄王:“改日吧。省得有人嫌我碍手碍脚,不舒服。”
夏守赟一人牵着两匹马,一溜小跑奔去,依规矩在门口上了马,打远向正冲他乐着的刘娥招招手,这才挥鞭纵马驰去。
刘娥送夏守赟于花圃旁,便在襄王身边驻步下来。“祝福你昌哥,”她喜不自抑地道,“整个一个后晌,小妹都在为你祝贺。”
“用琴声?”襄王舞动一下手里的玉如意,问。
“用心!一颗拳拳之心。”刘娥瞅着他手里的玉如意说,“琴声是心声的流露。知音者方能洞察。”
“鹅鹅所言极是。闻琴声,阿哥已知阿妹之心了。”襄王侃侃道,“但是,鹅妹只知为昌哥高兴,却难猜出昌哥用何物谢你!”
“谢我?”刘娥现出一个怪脸儿,玉指点着自己的鼻尖儿。
“当然。昌哥能有今日,全亏了鹅妹的点拨与鼓励。”襄王动情地说。
“昌哥差矣。”刘娥颇为认真地说道,“你我二人既已同心,何言一个谢字?倘若真是要谢,昌哥手里的玉如意虽为国宝,怎抵得过鹅妹的一片痴情?”
襄王递过玉如意给刘娥:“别当哥舍不得。哥的一切尽任鹅妹取来。玉如意是今日册封大典上父皇的新赐之物。哥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决定要赐你的。”
她接过玉如意审度良久,拿在手里挥动两下说:“从某种意义讲,玉如意是皇权的象征。秦汉至唐,它一直是皇上亲授皇太子的信物。唐玄宗以后,此礼被废黜,但圣上馈赠玉如意的意义,绝非它物可以替代。所以,小妹万万受不得。”
襄王牵住她的手儿,不言声儿就往屋里拉。她趔趔趄趄地随他走出几步说:“今日春光明媚,入夜必是皓月当空。如此花好月圆又适逢昌哥晋封,妹想就在这花间设宴,好好庆贺一下。”
襄王眯眼儿瞧瞧西边树尖儿上的艳艳夕阳,撒开她的手儿说道:“花前赏月宴饮,又有鹅妹这样的美人相伴,哥我自是乐而不知夜深凉了。不过,为使今日的月色更美好,小妹还是先跟我回屋一趟,看哥有何礼物赠你?”
他们手挽手儿往北屋走着。她转颈笑问道:“是不是红绸子裹着的那两件?”
他点点头:“你猜猜是何宝物?”
“体积小的那件,像是琵琶。”
“大的呢?”
“看样子,颇似一架古琴。”
“鬼灵精!”冷不防,襄王抹一下她的鼻子。“隔着一层红绸袋子,还是瞒不住你!”
“皆是皇宫之物么?”她问。
“何止于此,”他夸张出一副郑重样儿,“皇后亲手所赠,意义就不同了。”
她格格笑着:“比我的那面鼗鼓孰优?”
襄王愣了一下:“当然还是妹的鼗鼓好。”
“言不由衷!”她报复了他一下,灵巧的玉指,在他的鼻尖上飞速掠过。
他似羞涩地涨红着脸庞笑道:“不过,有一层意思,远不是你那只鼗鼓可比的!”
“哪层意思?”
“皇后她,默认了你!”
刘娥通身猛烈地一震,怔怔地毫无表情地凝望襄王半晌:“哥说什么?”
“我是说,”他一字一板地道,“李皇后她,默认了你的存在,还两次谕示我,这两件宝物中,有你的一件。”
“果真?”看表情,刘娥依然有疑虑。
“哥何时骗过你?”
听到这儿,刘娥不喜反忧,美丽的面庞上现出少有的凄然与肃然。忽然,她背过脸儿抽泣几声,飞也似的跑进屋里,将脸儿扎进卧榻的被窝儿里,呜呜地大放悲声。他跟进屋里,满目茫然,不知所措,一边无的放矢地好言劝慰,一边不停地搓着手指,惶惶不安地在她身后踱来踅去,不知如何是好。他知她的苦处,总是尽心儿地疼她怜她护她,只因父皇有旨,天家有规矩,他的呵护又常常是有限的。今闻皇后之言,他为她欣喜若狂,便以实具告,想不到她反而……
良久,刘娥自个儿爬起来,破涕为笑:“我是乐极生悲。”她拭干眼泪道,“如若皇上也是这般态度,我想小妹我,今后就用不着东躲西藏了。”
他从无所适从的惊慌中踱出,一边拆袋儿往案上摆放琵琶和古琴,一边为她讲述烧槽琵琶和软玉琴的故事。“你要哪件?”他指着乐器说,“阿哥让阿妹,百年不反悔,只要随你心愿就成。”
“你说呢?”她笑瞅着他,“哥以为哪件好,妹就要哪件。”
“你又不做王昭君。”他斜睨她说,“烧槽琵琶抵不过软玉琴。”
“就听你的。”说着,她走近软玉琴,白嫩颀长的五指随意拨弄几下,其轰鸣之声顿如万顷波涛,滚滚而来。“我们且都调准弦儿。”她对他讲,“等会儿把酒对月,我们各奏一首最拿手的曲子,让寂寞的嫦娥、与世隔绝的吴刚和玉兔,跟我们一起,共享今日之乐。”
天光渐入朦胧之后,金乌坠,玉兔升,满院的水银白光,遥对万里碧空,将花前月下的一对人儿,带进了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幸福境界。几杯佳酿过后,刘娥缓步踱至琴台,凝神片刻,正欲飞指拨弦,按照相约的计划,弹奏一曲《花好月圆》,只听马蹄声碎,眼见一匹快马,直奔他们驰来。“夏守赟!”明亮的月光中,襄王认出了马上的来者。“何事如此惊慌?”他起身责问。
“王妃她……”近前下马,夏守赟的话声里带着哭腔。
“她怎么啦?”襄王好似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大声疾问。
“她……她……我刚回府不久,她就仙逝了!”
襄王惊愕得一屁股在椅子上,傻了。刘娥亦似心尖上被刺了一刀,痛得五脏六腑都在流血……
襄王匆匆离去。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了刘娥。一个人独对明月,她伤心内疚得久久流泪。娟儿来了,劝了一会儿。娟儿又搬来了刘妈,又好生劝慰一番,刘娥依然无言地抽泣。
一轮明月,由低而高,由东方至西方挪动。皓月当空,清光如水,春风徐来,花香飘逸,整个院落呈现出从未有过的亮丽和美好。这时,一个孕育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念头,仿佛十个月的婴儿,终于出腹了。“娟儿!”她招呼侍女道,“你为王妃布置一个简易灵堂,我要吊祭她!”
娟儿为难地回道:“可我……我不会布置灵堂呀!”
刘娥想想,亦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亦许还没见过灵堂是啥样儿呢。便道:“你就箍个花圈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