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儿向前冲-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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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里,安琪的病情开始了急剧恶化。
病魔开始无情地折磨她单薄的身躯。
我躲在病房外面,透过玻璃,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疼痛蜷缩成一团的身体,连呼吸都在疼痛中微弱地颤抖,额头上的汗,晶莹的,一滴滴落在枕头上,也落在了我的心里。
我贴着门无力地瘫软了下来,双手环抱住自己,心里再次裂开一道伤口,渗出洌滟的血。
然后用头一下下撞着墙,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可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曾经有人告诉我,如果你疼的受不了,可以试着在身体另一个地方制造出疼痛的感觉,这样原本的痛就会被分散……
可是今天我发现这个办法并不管用。
原来人一旦伤心到一定的程度,是不容易被外界因素所救赎。
因为极致的伤痛永远被掩埋在了心里,像一颗种子,早已在你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欧力在不远处看着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愁眉深锁。
因为心疼他想劝我,因为了解,他知道劝不了我。
他现在才明白,有时候爱一个也不能就一定能为她分担忧愁。
每个人的心里,总有别人到不了的地方。
***
因为服用了大量止疼药的缘故,安琪开始昏昏沉沉。
直到有一天,陷入了深度昏迷。
任凭我怎么呼喊乞求,她也无动于衷。
我看着她被护士推着送往抢救室,追着跑了几步,可突然觉得心口堵的慌,两条腿僵硬的迈不开步子,下意识停了下来,默默看着他们小跑向那条昏暗的走廊的尽头。
而走廊今天似乎特别长,暗暗的,灯光忽闪,却总也到不了尽头。
那阵急促的脚步声,车轮滑过地面的声音,织成了一曲可怕的咒语,在耳边总也挥散不去,紧紧绕过我的心里,久久地在脑中回荡…回荡…
猛然间,我好像看到了安琪的手,顺着床边无力地垂了下来…
惶恐盘踞了我整个的神经,很多电视剧中,人在死去的那一瞬间,总是这个动作。
它代表着放弃。
它代表着生命的结束。
而走廊的尽头突然变成了一个深深的黑洞,又似一个怪物张大它邪恶的大口,预备吞噬下一个生命。
我才惊恐地发现,原来今天…………就是医生口中,两个礼拜的最后一天。
我发疯似的冲了出去,钻进车里,猛踩下了油门。
车子就像离弦的箭‘嗖’地一下,飞奔而去。
都说速度能制造刺激,今天似乎又不管用了。
我再次狠狠踩下油门…
直到十字路口差点撞上了一对母女。
急促刺耳的刹车声唤醒了我。
跟那对母女道了歉,我改道去了教堂。
安琪是信基督教的。
这是一座不大的教堂,年代应该挺久,依然保留着圆形拱顶的罗马建筑风格。
大概是太晚了,教堂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昏暗的灯光下耶路撒冷十字架不减它庄重的权威。
曾经在电视剧上看到过在教堂祈祷为表虔诚姿势很重要。
我也学着剧中男主那样,跪着闭上眼睛,十指交叉放在面前。
耶和华,我们在天上的父亲,愿你的名彰显为圣,愿你的王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在地上实现,像在天上一样。求您宽恕我们的罪债,就像我们也宽恕了欠我们罪债的人一样。不要叫我们娴熟引诱,求你救我们脱离恶者。
我愿荣耀你。
万能的主!我愿聆听你所有的教诲,我愿承认我所有的罪过,也愿承受我所有的惩罚。
求你饶恕安琪,求你原谅,求你慈悲,求你救赎,求你带走她身上的病痛,求你留下她年轻的生命。
求你……
樱花开了1
不知道是我的请求被接受,还是上帝动了怜悯之心。
安琪奇迹般地挺了危险期,医生口中的最后期限。
虽然她还是昏昏沉沉,几乎吃不下东西,靠营养液来维持,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每天要服用大量的止痛药来减轻痛苦。
或许很多人都会说,一个人到了弥留之际,若还要被病魔折磨倒不如选择让他安静的离开。
曾经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到了选择我才明白,认可这句的话的,生病的人肯定跟他没关系。
因为在安琪跟我提出让她安乐死的时候,我的心拧成了一团,我看向爸爸,他跟我摇头,而她的家人更是泣不成声。
我只能小声地跟她说:“好好活着,安琪,好好活下去。”
最终她还是一天天挨了下来,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已经进入倒计时的她来说都是如此的珍贵。
一直挨到了二月底,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
这一次,她整整昏迷了一个星期。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上午醒来。
柔和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干枯的头发上。
我看到她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兴奋地失声喊了起来:“安琪,安琪,安琪。”
今天她的精神出奇的好,喝下了一大杯牛奶,还提出让我带她出去走走。
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医生终于同意放我们三个小时候的假。
中午,驱车带她到了公园,不放心我们两个,欧力还特地请了假陪着。
想着她实在没有力气下地走路,我借了个轮椅带着。
此时是最适合踏青的时节。
三月初期,艳阳天,微风和熙,鸟语花香。
柳枝经过贵如油的春雨的洗礼,柔和温馨的阳光的照料,已披上了一身翠绿,飘荡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似婀娜多姿袅袅婷婷的少女般柔美。
翠绿、嫩绿、青绿、碧绿间衬托着红的、黄的、紫的、粉的、白的花花朵朵,百般红紫斗芳菲,深深浅浅、远近交错织成了一幅巨大绚丽的水彩画。花香、草香还有阳光好闻的味道混成了一种春日里特有的气息,舒适沁脾。
春天来了,许久未出门的安琪第一句感叹,晒了会太阳,她的脸上开始有浅浅的红。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生机勃勃,是一切都开始的季节。”春天的太阳不似夏天酷热,像是个刚睡醒的孩子调皮地嬉笑着大地,照在人身上很是舒适。我被晒得懒洋洋的,忍不住跟着感叹。想起了冯梦龙的《警世通言·王娇写百年长恨》那句:春到人间万物鲜明。用在此时真是恰当。
“可又是个结束的季节。”安琪喃喃地说。
我被她的话弄得不知所措,我竟然一下忘了她即将结束在这个万物开始的季节,开始懊恼自己哪来这么多话。
她莞尔一笑,眨眨眼睛,说:“寒冷的结束,冰雪的结束,冬的结束,难道不是吗?”
难得她还有这么乐观的心情,我也决定暂将一切抛诸脑后,尽情享受此时的春意盎然。
我推着她向前走去。
她被不远处围着的一小群人吸引了目光,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个小贩在卖许久未见的‘棉花糖’。
安琪笑盈盈地看着小贩手中的竹签神奇地扯出雪白绵长的棉花然后攒成一团,说:“我想吃棉花糖。”
我刚想说,这个东西不卫生。欧力看着我摇摇头,示意不要扫她的兴,然后小跑过去。
安琪看着他的背影说:“他很爱你。”
“什么?”我有些不解,安琪笑而不语。
欧力回来,安琪并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棉花糖,她拉起我的手,又拉过欧力的手,将我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我明白她的用意,心头一热,跟欧力相视一笑,随即又低下了头。
“你们一定要结婚。”安琪的话音刚落,我们触电般立即甩开对方的手,异口同声地说:“谁要跟他/她结婚。”
这次轮到安琪有些不解,我清了清嗓子说:“跟你说,安琪,他这人真的比你看到的可恶多了,刚认识我那会,总取笑我,说我没胸没屁股,还老叫我买木瓜吃,你说这人欠抽吧。”
“我还没说你,你到恶人先告状了。”欧力强烈表示不满,“安琪,我告诉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认识她吗?我出生到现在活了三十年,从来没想过女人会非 礼 男人,而且受害人还是我。”
他居然再次当我的面,提起这个我人生排行榜上前三名的丑事,怒火腾地一下升了起来,我想是被人甩了一百个连环抽,尖叫了起来:“谁非 礼你啦?够不要脸的啊。”
“怎么?敢做不敢承认啊,当时的勇气胆量哪去啦?”他立刻反击了过来。
于是我们俩的口舌战争开始了。
安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因为身体太虚弱,她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我们立刻安静了下来,问她要不要紧,她朝我摆摆手。
我默默地推着她往前走去,本来想推她去假山那边,途中她突然说:“等等。”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几株樱花树,满枝含苞待放的花蕾。
“樱花要开了,今年的好早。”安琪说。“今年的春天来得似乎真的比往年早,还是我总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些。”
“要不要给你照张像。”欧力掏出手机说。
她微微摇头,说:“不拍了,要留也该留下些美好的样子。”
“答应我,你们一定要结婚,这辈子我已经有太多太多的遗憾了,悔不该当初,可早已无能为力,所以不要再像我这样为自己写一个悲剧的人生。”她像是对我们说,又像是喃喃自语。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回到医院后,她说有点累,想睡一会。
我安顿好她回家一趟,直到晚上才到医院,一开门发现,安琪竟然还在睡,心里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轻轻地走到她的面前,伸出颤抖的手试探她的鼻息。
樱花开了2
我颤抖的小心翼翼地把手探向她的鼻尖,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今天下午她还好好的,我们出去晒太阳赏花了,是我想多了,不会的……
‘回光返照’这个词幽灵般钻进了我的脑海里,我整个人僵硬了起来,手指停在了空中,我没有勇气再探下去,呆呆的看着她,恐惧再次凝聚。
安琪却突然睁开眼睛,看到我此时的情景,笑着说:“是不是以为我死了,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坏人都没那么容易死的……”
“安琪。”我带着几分责怪叫着她的名字。
她说:“不说了,我觉得好累,还想再睡会,不要叫醒我。”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她的病情更加的反复起来,她几乎已经不能动,有时候连喝水都会吐出来,有时一天晕迷好几次,呼吸声越来越轻,好几次我都误以为她没了呼吸。
今天我又收到了医院下的病危通知,医生说,就这两天了。
该来的,害怕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我死死地抓着手中的通知书,心中那道又无数希望堆积而成的堤坝终于被汹涌的洪水冲垮,滚滚而来,连绵不断。
下午的时候,安琪难得的坐起来了一会,还让我去给她买时下正上市的菠萝。
等我买了菠萝回来的时候,她还坐着,一动不动,盯着窗外。
“看到了什么?”我问道,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你看,窗外有樱花,这么多天我才看到,不过还没开,都是些花苞,今年我是注定看不到樱花开了,上次我们在公园看到的樱花应该开了吧,这里的却还没开,是不是连花都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她说的很慢,气若游丝。
“上次我们看到的是日本早樱跟这里中的不是同一个品种,樱花有好多品种了,你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全部看一遍,好不好。我们拉钩。”我的小拇指勾在了她的小拇指上。
她今天意外吃了一块菠萝,随即又躺下去昏昏沉沉地睡了,嘴角始终带着一丝微笑。
为了那个我们一起看樱花的约定。
今天晚上我留下了守夜,半夜下起了雨,听着细细密密的雨声,我趴在床边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空已经放晴。
我打开窗户,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趴着睡了一夜,整个人都酸疼。
猛然间,我看到,那几株樱花竟然开了。
粉中透白,白中带粉,清新中不失可爱。
我急忙跑过去,准备告诉她这个消息。
“安琪…安琪…安琪…”可无论我怎么喊,她始终没有一丝反应。
那一抹微笑,依然挂在嘴角。
“安琪…樱花开了…”
“安琪…起来看樱花了…”
“安琪…樱花开了…”
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越来越哽咽,最后变成了嚎啕。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在这一刻爆发。
整个病房里,回荡着我痛彻心扉的声音。
是呼唤,更是绝望…
是悲伤,更是挣扎…
是接受,更是抗衡…
许久…许久…
***
我们几个早就没了还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动力,安琪的葬礼,欧力由帮忙一手操办。
那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为安琪选的地方,有几株樱花,那一天,开得正艳。
安琪告诉我,她最喜欢的就是樱花。
起先是因为,樱花的花语是:生命、幸福一生一世永不放弃。
后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