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的天使-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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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塔维夫现在就在冰窖里,他垂下眼,虽然心中恨透了正与他通话的男人,神情却不敢显现出一丝丝反抗。
他恨路西法,非常恨,恨他总是那么霸气自信,恨他只要一个眼神便令自己哑口无言。
他恨他!
「我知道你在买卖器官,契塔维夫。」在瞪视对手足够久的时间后,路西法闲闲开口,「你跟东欧各大医院谈好了交易,以低价供应他们人体器官……」他顿了顿,悠然吸了口上好的雪茄,「这就是你想打通欧亚运输通道的原因吧,毕竟亚洲有不少穷人或医院等着出卖他们拥有的器官。」
「你……」听着路西法悠缓却沈冷的嗓音,契塔维夫不觉微微颤抖,「都知道了?」
「你最好记得,没有任何事可以逃过我的法眼。」路西法冷冷应道。
契塔维夫闭口不言,心底诅咒路西法千遍万遍,脸上却只能硬扯开尴尬微笑。
路西法望他,微微地笑,笑意不及眼眉,「放心吧,我不会干涉你这些买卖,就算你这些器官是骗来偷来抢来,都不关我的事。」他顿了顿,让意味深刻的沉默逐渐瓦解对手的勇气,「我只要你把中东的地盘让出来,把你手中所有军火工业的股份卖给我。」
契塔维夫闻言,蓦地抬眼,「你不能这样!路西法!」
「我可以。」路西法静静说道,「你知道我可以。」蓝眸掠过冷芒,「如果你不愿意好好跟我谈交易,我自有许多办法逼你坐上谈判桌。」
「可是……」
「我已经警告你很多遍了,不要试图跟我争。」警告的言语淡淡掷落,纵然没有任何起伏,冰凉的况味依然明显,「这是最后通牒,我再告诉你一遍,中东是我的,而我不愿意跟任何人分享。」
「可是我……」契塔维夫讷讷地,还想做垂死挣扎,「你知道我在中东也经营很多年了,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我知道,不会让你白白放弃的。」路西法冷冷地笑,「你应该高兴我愿意出高价买你的股份。」
「路西法……」
「乖乖买卖你的器官吧,契塔维夫,光是这件生意就够你忙不过来了,你又何苦累垮自己?」
「我……」契塔维夫紧紧握拳,在路西法似笑非笑的凝视下,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拒绝的勇气,「什么……什么时候签约?」
「愈快愈好。」
「我……现在在日本,下礼拜才能回去……」
「就下礼拜,我在这里恭候大驾。」语毕,路西法立即切断影音联机,没给契塔维夫任何回应的机会。
「该死的!」他恨恨诅咒,恨恨瞪着如今已是一片空白的屏幕。
「你不要太得意,路西法,不要以为你可以一直在东欧呼风唤雨,我会──把你拉下来的。」他咬紧牙,一字一句自齿缝中逼出,「只要哪天我找到你的弱点,绝对会整得你生不如死!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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憎恨的诅咒在远方激烈回荡,可路西法完全没听见。
就算他听见了,也只会一笑置之。
恨他的人太多了,想置他于死地的也不在少数,他从不在乎。
这世上,没有几件令他在乎的事,即便是他自己的性命……
清脆的叩门声蓦地拉回他的神智,跟着,是一阵清甜嗓音,「路西法,你在吗?」
是琉彩。
一听到这个声音,路西法面上冷漠的表情蓦地消逸了,眼神亦不再凌厉,他微微扬起嘴角。
「进来吧。」
书房门打开后,跟着飘进来的是一个优雅俏丽的粉色倩影。
「哈啰。」她朝他打招呼,缓缓走向他,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你在做什么?」她问,好奇地打量着他搁在书桌上一迭文件。
「没什么。」他淡淡应道,「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她眨眨眼,住进这里一个礼拜,她一直猜想他到底做什么,可因为自己工作也忙,还没机会仔细问他,「什么工作?」
「我现在经营一些自己的事业。」
「是吗?哪方面的?」
「只是些小投资,妳知道,多多少少投资几家东欧的科技公司。」他说,神色自若。
「是吗?」看出他不想详谈,燕琉彩也不再多问,事实上她对这种商业事宜也没多大兴趣。
「找我有什么事?」路西法转移话题。
「啊,我是来告诉你,今天我要到研究室一趟。」
「去研究室?」他蹙眉,「今天是周末啊。」
「我知道。」她微笑,「可是下礼拜一个新的实验要开始了,我想先整理好必要的资料。」
他凛着下颔,「是仲村英树要妳去的吗?」
「不,是我自己要去。他今天要招待一个从日本来的好朋友,不会去研究室。」
「既然老板偷懒,妳又何必如此认真?」路西法瞪她,「妳昨晚加班到半夜一点多,今天应该多休息才是。」
「已经九点多了,我睡够了。」
「再去睡。」
「可是我已经不想睡了啊。」
「那跟我出去。」他说,忽地站起身。
她一愣,「出去?」
「妳来这里两个礼拜,都还没有时间四处逛逛走走吧?」他走近她,一把揽住她的肩,不由分说将她往外推,「走,跟我出去,我开车带妳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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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布拉格,很美。
米兰.昆德拉的小说并没有给她太深刻的印象,「布拉格之春」这部老电影也不曾让她太过感动,可当她亲临布拉格,亲自一步一脚印感受这城市迷离的氛围时,她终于懂了,懂得为什么那么多人如此迷恋布拉格。
因为布拉格的春天,真的很美。
伏尔塔瓦河(Vltava)静静地流,在灿暖春阳的映照下淡淡匀上一层金粉,而河上人来人往的查理士桥(CharlesIVBridge),庄严肃穆,两旁站成一排的塑像令人不知不觉怀想起布拉格的过去。
这里,曾经是中欧最雄伟壮丽的城市,这里的建筑,曾经吸引过多少文人雅士,这里,如此浪漫又如此哀愁。
穿过查理士桥,路西法带着她顺着缓缓的斜坡爬上山,两旁的小店摆设着各式各样新奇的小玩意儿,表情生动的捷克木偶,灿烂美丽的波西米亚水晶,每一样饰品,都能够勾起游客的会心微笑。
在一家小店里,她发现了一个丑得不得了的巫婆娃娃,鹰勾鼻邪恶地扬起,红红的脸颊怪异地扭曲,嘴角抿着冷酷的笑──她看着,不觉笑了。
「我喜欢这个娃娃。」她仰头对路西法说道,明眸灿亮。
「妳喜欢这个?」路西法不可置信地瞪着她,「这么丑!」
「虽然丑,可是很可爱。」她坚定地回应,一面伸手在牛仔裤里寻找着纸币,「我要买下她。」
路西法伸手覆住她的手,「我来。」他低声道,很快取出钞票付了钱,亲自把娃娃交到她怀里,「算我送妳的礼物。」
「谢谢。」她笑着抱起娃娃。
他凝望她,嘴角似笑非笑,「我本来想挑个漂亮的水晶送妳的,没想到妳居然看上这玩意儿。」
「她很可爱啊。」燕琉彩只是笑,说着,亲了亲怀中的娃娃。
望着那两瓣柔软的红唇,有一瞬间,路西法有种疯狂的想法希望自己是那个丑巫婆布偶。
「怎么啦?」注意到他不寻常的眼神,她眨了眨眼。
「没事。」他一凛,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推开心中不可解的欲望,「只是想妳的品味真奇怪。」
「奇怪?会吗?」她耸耸肩。
「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年妳为什么不怕被火灼伤的我。」他一扯嘴角,蓝眸闪过半嘲谑的光芒。
她一愣,数秒,才恍然明白他语中含意,瞪他一眼,「好啊,你讥讽我!」粉拳敲他胸膛一记。
他任由她打,只是微笑,「走吧,让我们爬上城堡去,从上面俯瞰布拉格,会很美的。」
「真的吗?你上去看过?」
「嗯。」
在他刚刚落脚布拉格的时候,在细雨迷蒙中,他曾经攀上城堡,俯望这整座美丽而小巧的城市。
在他眼里,这是座处境尴尬的城市,即便时序早已进入二十一世纪,即便顺着资本主义的潮流发展了这许多年,布拉格彷佛仍无法在新世界与旧文化中找到自己的定位,让这座从中世纪以来便雄伟屹立的高塔之城蒙上某种哀伤色彩。
不过没关系,他会让它改变的。他记得自己当时这样想。
他会让这座城市抛开过去,坚定地往前看。
缅想历史是那些懦弱文人的行径,有他在的布拉格不会再一心一意沈醉在逝去的过往。
它,会融入残酷的现代──不,应该说它本身就会成为残酷与毁灭的象征。
这将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你在想什么?」燕琉彩迷惑的嗓音拉回他心神,她彷佛看到了迅速掠过他眸底的冷酷与算计,秀眉,微微颦起。
「没什么,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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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参观过城堡与堡里的教堂后,两人顺着蜿蜒而下的石阶,来到一条狭窄的巷弄。
「这儿有『黄金巷』之称,两旁的建筑还保留着古老的模样,卡夫卡的故居也在这里,现在成了一间专门贩卖他作品的书店。」路西法一面介绍,一面带她来到空间狭隘的书店,狭小得彷佛只容一个人转身而已。
燕琉彩不敢相信,「卡夫卡住在这种地方?」
那个存在主义的大师,写出「蜕变」与「城堡」这样脍炙人口作品的文学家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路西法没有答话,从书架中挑出一本薄薄的书,「看过这本书吗?」他递向她。
她接过,瞥了一眼书的封面。
是「蜕变」的德文版本。
「当然。」
「这是一本好书。」路西法淡淡说道,面无表情,「写出了人类存在的疯狂与荒谬,当一个人忽然发现他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时,他便逐渐认清了这世界的残酷与现实。」
「我知道。」燕琉彩轻轻应道。
「我想,卡夫卡会写出这样的作品,正因为他当时的处境──他一直很挣扎,挣扎于上班与写作之间,世俗与理想之间,他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遥远,「说实在,人类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漠然的神情令她心脏忽地一扯,「路西法……」
「这是本好书,对吗?」他静静望她。
「是的。」她低声回应。
她读过这本小说,故事叙述主人翁有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一只虫,他的家人从震惊到同情,乃至于排斥的过程。
最后,他是被自己父亲打死的,像打死一只害虫那样打死……
她仰起脸,眼眸漾开泪水,就像她每一次读这本小说时,路西法漠然的嗓音中有某种况味,让她心底缓缓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见到她突如其来的泪水,冷硬的蓝眸忽然微微融化,「……为什么哭?」
「我不知道。」燕琉彩摇摇头,觉得自己很难表达心中的想法,可又有股声音催促她无论如何一定要说出来,「我只是……每一次读这本小说时我都会想──如果,如果他是我的家人,我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就算害怕,就算厌倦,我也要……一直照顾他──」她哽咽着,泪水在颊畔不停地流,「我知道这个世界有时候很残酷,而自己有一天……也许会失去耐性,可无论如何,我一定、一定要撑下去,因为他是……我的家人,我爱的人……你明白吗?」她急切地问他,虽然不懂自己为什么如此急切地想要让他明白。
也许是因为,她不想看到他面无表情……
路西法不晓得,他不知道虽然他们阔别这么多年不见,可她经常梦见他,而梦中的他总是抹去了所有的表情,一片空白。
她不希望看见这样的他,那会让她的心,好痛……
「别哭了,琉彩。」彷佛过了一世纪之后,他终于哑声开口,虽然那张俊美的脸依然控制着情绪,但至少,他眸中漫开了一丝丝激动的涟漪,「我明白,我懂。我知道妳会这么做。」
「真的?」
「嗯。」他柔声道,轻轻拭去她颊畔泪痕,「因为妳就是这样的女人。」说着,方唇勾起笑弧,「现在笑一笑,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