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内的真实世界:缓期执行-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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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警察清秀的脸,从此刻在了陈晨的记忆中。陈晨从那时起开始对警察怀有特殊好感,甚至渴望将来能当一名警察。第一次见到常晓,陈晨眼睛一亮,莫非他就是那个小警察?他们的气质中都有一种纯粹的东西。
读了常晓发表在《新生报》上的诗——《永远的夏米其》,陈晨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她把诗工工整整抄到笔记本上,在晚间学习时,念给女犯们:
哦,我回来了,亲人
我从迷雾的悬崖回来
还记得童年的天空,我的木屋,我的果园
还有那守在午夜炕头的烛光
河水淙淙的流声
牵着我不灭的遐想
秋天的夕阳在荒原的小路上
仿佛我戴着面纱的姑娘 ……
表情和动作都出来了。
李来翠跟陈晨闹过后,好长时间不理陈晨。最近女子监区成立了一个歌舞队,陈晨协助警官阿斯娅负责这项工作。李来翠想参加歌舞队,所以对陈晨变得巴结起来。
“妹子,你念得真好听,这是哪个写的'思'?”
陈晨纠正道:“是诗!是一位叫常晓的警官写的。”
缓期执行 十七(2)
常晓这个人,虽没见过,但女犯大都听说过,是监狱管理局副局长的公子。
陈晨这么痴迷于一首诗,大伙看出来了。叫王桂香的女犯一针见血,说:“小婊子想得慌哩。”
这是一个温暖的初夏之夜,月色很好,夜风轻柔。周虹审查完节目,表扬了陈晨。周虹一脸笑容,陈晨感到是时候了。她把周虹约到草坪前散步,顺便说出了那个在心里斟酌了上百遍的请求:见一面常晓,跟他谈谈《永远的夏米其》的感受。
周虹没料到陈晨会提这么一个过分要求,顿时警惕起来。她想说这件事绝对不行,但看到陈晨的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的一圈阴影,忽然又有些同情。这女孩低眉垂眼的时候,有一种天真可爱的神韵,跟女儿鲁小戈像极了。
周虹婉转地说:“陈晨,你如果把你的感受写成文章,在新生报上发表,岂不更好?”
陈晨心说,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见他!
陈晨回去后,倒是真写了一篇读后感,并且不久在《新生报》刊出了。这是一篇有思想有分量的文章,顿时引起凡响。警察和服刑人员纷纷走上论坛,参与探讨,一时间热火朝天。
孙明祥是敏感的,觉得这是一个开展思想政治工作的好机会,立即组织广大干警和服刑人员学习讨论。
陈晨和常晓,在这个夏季成为最瞩目的人物。
时逢监狱筹建新岸电视台,配备人员时,孙明祥毫不犹豫推荐了常晓。常晓脑子灵,有文采,将来在这方面必有发展前途。老孙这么做,也好向常国兴交代。
只是招女主持人的事,有争议。胡松林说不能要女犯,女犯事多!
过去夏米其监狱有过一个文艺队,男犯女犯全有。效果倒是不错,到社会上演出,颇受欢迎,还获得了可观的经济效益。但事情真不少。有人趁一起排练时传纸条,有人外出演出偷偷约会,甚至还有人在装道具的大木箱里干那种事儿……忙得警察们变成了侦探,整天瞪圆了眼盯梢。男女混合的文艺队不得不就此取消。
孙明祥说,电视台没有一个漂亮的女主持人怎么行,都是光头,谁爱看!
陈晨从前学的是播音主持专业,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想到不久就能和常晓一起工作,陈晨又兴奋又不安。
缓期执行 十八(1)
陈晨没想到自己还有出镜的机会。当她化了妆,穿上订做的大红西装,出现在灯光下时,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常晓眼里是一种通常男人见到漂亮女子时的惊诧。
可是镜头一对过去,陈晨就低下了脑袋。让她抬头,她哆哆嗦嗦,就是不抬起。
白平子不耐烦了,说:“怎么回事啦,那颗脑袋又不是石头。”
白平子过去玩过摄像机,这次调到电视台当摄像。
陈晨流开了眼泪。
常晓喝斥白平子住嘴,诗人是敏锐的,他多少能理解陈晨的心情。他递过去一条毛巾,说:“陈晨,别紧张。拿出你过去的风采,勇敢地抬起头,面对观众!”
陈晨抹去泪水,终于抬起了头。
常晓点点头,眼神是赞许的。
此后的许多年里,陈晨时常回忆这一幕。她发现她真正被这位小警官所打动,正是这一刻。
陈晨工作很认真,每次录像前她先要给常晓预演一遍,让常晓提意见。常晓觉得这女孩不仅漂亮,而且悟性好,有文学细胞,所以也时常把自己的诗拿给她看。两个人谈起诗来很投机,很兴奋,很有激情。离开学校这么久,在夏米其难得遇上一个知音和崇拜者,常晓心里既感动又愉悦。
陈晨调到新岸电视台当主持人后,环境变了,身份似乎也变了,同监舍的人除了李来翠,开始一致排斥她。
陈晨的童年是在孤独中度过的,进了大学校园后,她同样孤独,甚至还要忍受比孤独更可怕的嫉妒。谁叫她天生一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而且成绩出色。老天爷为何这么不公平,把所有优点都集中到这个女孩身上?
陈晨其实也有缺点,这个缺点还是大缺点。她骄傲自满,爱慕虚荣。女孩子一眼就发现了她这些毛病;男孩起先还成群结队地追她,但追着追着就没劲儿了。陈晨老把他们追她的事说给这个人那个人,搞得人没面子。所以陈晨上大三时,班里基本上就没朋友了。当然她也不屑于跟他们交朋友。其时社会上正流行“傍大款”,陈晨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识了某老款,之后不久便出了事……
这件事给了陈晨当头一棒。来到监狱后,她开始自省,开始自我压抑,尽量把她的那些毛病藏起来。这样大家都还觉得这个漂亮女孩也还本分。其实陈晨骨子里就不是个本分人,天底下的漂亮女孩,哪个不在爱情上做花花梦?
陈晨很快就发现常晓对她的好,是人民警察的那种好。有一件事可以为证。常晓最近策划了一期训导员和警犬的节目,阿斯娅带她去采访。知道常晓曾经当过训导员,因而陈晨劲头特大。
第一次看训犬,很新鲜。
那个叫夏米的牧羊犬竟有着绅士风度,一见常晓,立刻奔过来,站直,跟老主人“握手”。随着常晓的口令,夏米时而直立行走,时而奔突向前,身手不凡。
常晓说:“这家伙训练时喜欢有人看,尤其是漂亮女孩站在边上,它会特卖力,是个十足的风头主义者。”
漂亮女孩指的不就是自己吗?陈晨闻着常晓身上的汗味儿,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燥热。
这时常晓打了个唿哨,夏米应声而来,气势凶猛。
相思的女子最受不了惊吓,陈晨脸都白了,连忙朝常晓身后躲,最后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说:“我……怕狗!”
常晓有点尴尬,有点不满,推开陈晨的手,说:“什么狗呀狗的,夏米可不是一般的狗。它的判断力相当准确,它见你和我们在一起,就估计你不会干坏事,不会咬你……”
这话太伤人了,在他常晓心里,我陈晨说到底还是个坏女孩,陈晨热腾腾的一颗心,像被摘下投进了冰水里!
陈晨一连难过了几天。
白平子看在眼里。白平子到电视台后,感到最满意的是,每天都能见到女人。但最不满意的是,见也白见。关于这个问题,同监室的人一直都很关心,每天回去吴黑子都要问几遍,没跟那妞儿搞一下?问的多了,白平子烦了,好像自己真是太监似的。
这天,瞅着常晓和阿斯娅带人到外面搬东西,陈晨在备稿,白平子飞快地钻进来,一把从后面抱住了陈晨。
陈晨吓得叫了一声。
白平子说:“叫什么叫啦!鱼找鱼,虾找虾,那姓常的可不会看上你这号的,我看咱们俩蛮般配呢。小妹妹,抓紧点时间,跟大哥配合一下,好不好啦……” 说着,嘴唇贴了上去。
陈晨挣扎着,推开白平子,朝门外跑。
这时常晓抱着电脑进来,问:“怎么啦?”
白平子装得没事人一样。
常晓瞪着白平子,说:“白平子,你刚才干了什么?”
缓期执行 十八(2)
白平子故作羞涩状,吞吞吐吐说:“不好意思啦,常警官。我想请教陈晨一个问题,她不理我啦……”
刚到一个新环境,陈晨吸取过去的教训,凡事得忍,少说为妙,于是她点点头,说是这样的。
但不久,白平子栽了——当他再次骚扰陈晨时,陈晨向常晓告发了他。白平子被关了禁闭,并且离开了电视台。
陈晨到电视台后,同监舍的人开始一致排斥她。陈晨的心思李来翠是最早看出来的,这个又高又壮、闷葫芦似的女人说:“小婊子要惹大乱子哩。”
“瞧她那骚样儿!说不准哪天还要勾引常警官呢。”
“别做梦了,常公子能看上她,一个吸毒抢劫犯?”
陈晨几乎每晚从电视台回来,都能听到王桂香们议论她。为了气她们,她往床上一歪,嗲声嗲气地说:“翠姐,来,给我按按肩,我累啦……”
正在干活的李来翠会“哎”一声,过来给陈晨按摩。
陈晨瞥一眼别的女犯,说:“真舒服。”
熄灯后钻进被窝,陈晨就抱着肩膀哭起来。
缓期执行 十九(1)
李来翠吞针自杀过一次后,整个心劲儿都没了。好不容易有个爱好,想进歌舞队唱个歌,跳个舞,结果又没如愿,李来翠觉得没了奔头。
说起来李来翠想当演员的念头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个月前女子监区公开招考演员时,李来翠就想报名,可没勇气。
每到晚上,女犯演员都要集中到排练厅排练。整座大楼琴声悠扬,歌声阵阵,走过玻璃大门,时常能看到她们矫健的身姿。李来翠眼馋同伴那股子臭美,紧身衣,红舞鞋,天鹅脖子扭来扭去,一副公主的架势。李来翠趁打扫卫生的空隙,进去遛过一圈,很受震动。那时她正好穿一件红线衣,刚洗过澡,长发飘飘。往那儿一站,扶着把杆,挺胸收腹,镜子里的她竟也有了半老不嫩的天鹅的味道。遗憾的是,从前美丽的黑发如今白了许多……人说,笑一笑,十年少。如果自己也能站在这里该多好!
这个念头一经萌生,便不可收拾。李来翠找到周虹,请求能把她补充进歌舞队。周虹打量着李来翠,笑着说,你是唱呢,还是跳?李来翠说随便。我在老家的时候,吼一嗓子,这山能传那山。周虹说,好,那你就来一段。
李来翠拍拍胸脯,自己对自己说,别紧张啊,来翠同志。说完就放开了喉咙。果不其然,一嗓子出去,把在座的全震翻了。简直像大水牛叫,并且是五音不全的水牛!周虹看看阿斯娅,阿斯娅又看看陈晨,陈晨先笑起来。
李来翠停了下来,瞪着眼珠子说:“笑个啥,我这就给你们唱《妹妹找哥泪花流》,待会一准儿叫你们掉泪蛋子……”
阿斯娅后来真掉了眼泪,不过不是哭的,是笑的。笑又不敢公开笑,跑到外面偷着笑,为这还挨了周虹批评。
唱罢,李来翠又说:“我再跳一个《采茶舞》。”
李来翠早有准备,不知从哪儿弄了一条油里巴叽的围裙围到腰上。嘴里说“一二三,出场”,就出场了。
应该说,李来翠是有一些生活体验的,也是有激情的。但舞蹈就是舞蹈,又不是让你上山砍柴,下傻力气。阿斯娅发表了看法。周虹小声说,你看她那么大劲头,要不就让她参加?阿斯娅说不成不成,跳舞的人必须要有一定硬件。
李来翠当晚回去哭了一场。
同监舍的王桂香说:“你这傻子呀,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啥,跳舞的人得屁股是屁股,腰是腰。”
李来翠说:“我的屁股不是屁股,还是我的腰不是腰?就兴她们跳,不兴我跳?老娘偏要跳!”
王桂香说:“就冲你这屁股你这腰,要姐说,就是想卖也卖不掉!连你那死鬼男人都不稀罕你,大伙说,是不是?!”
几个平日怕王桂香的女犯,齐声说:“是。”
李来翠火了,骂出脏话来:“谁说是?我操你们的妈!”
王桂香刚好在床上,两腿一劈,说:“来呀,老娘正想呢,让我看看你的家伙,行不行。”
王桂香真是个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的破货。李来翠冲上去就要抡拳头,被陈晨拉住了。
陈晨说:“王桂香,你太下流了。”
陈晨最近名气太大,王桂香是越看越不顺眼,说:“没你婊子的事,快去扭你的屁股吧。”
细一瞅陈晨的屁股,果然不同凡响,又圆又鼓,像个苹果。李来翠哼了一声,甩开陈晨,说:“我跟别人说话,谁要你个妖精插嘴!滚!”
这俩女人没一个好惹,陈晨笑了一下,走开。
李来翠每天仍是第一个起床,打扫厕所、楼道和排练厅。李来翠干这些活完全是出于习惯,不像其他女犯,有点表现的意思。在老家时李来翠就是个闲不住的勤快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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